“我作證,我親眼看到我父親殺了人,一刀捅進了別人的胸口。”


    少年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堂,14歲顧輕野臉上有些許稚嫩,一臉堅定地看著法官。


    顧武紀臉上滿是滄桑,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坐在下邊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那是顧輕野的母親——程羽霏。


    程羽霏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顧輕野,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顧輕野閉上眼睛,淚水流下。臉色很蒼白,臉和眼角處都有受傷。


    一夜之間,顧氏集團的股份暴跌,顧武紀因故意殺人被判無期徒刑的事情登上各大頭條,他的妻子程羽霏宣布離婚。


    “顧輕野,你這個逆子!”


    “他可是你的父親!”


    顧家的叔叔嬸嬸輪番上來對顧輕野進行唾罵,他隻能默默咽下苦楚。


    陰暗的樓道處,傳來一聲聲怒罵。


    “顧輕野,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張宇顯站在顧輕野麵前,表情盡是兇狠。


    他猛地朝顧輕野揮出一拳,重重地落在對方的右臉上,整個人被打翻在地。


    這已經是顧輕野不知道第幾次被打了。


    顧輕野牙齦被打出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拳直擊腹部。


    “你爸殺了我爸爸!”張宇顯怒吼,用力的揪著顧輕野的衣襟。


    他似乎還是不解氣地朝顧輕野揚起拳頭,下一秒就狠狠的擊中對方下頜。


    “對不起。”顧輕野被打的奄奄一息,有氣無力說道。


    “說對不起有用嗎?”張宇顯將顧輕野推進角落處,“我爸已經迴不來了!”


    顧輕野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他一句話也沒說,嘴角不斷的往外滲出血。


    那一段時間,顧輕野剛好和張宇顯一起去比賽。


    二人在場地裏的大打出手,被老師及時製止。


    “你們有什麽私人恩怨,等比完賽再說。”老師用力拉住張宇顯的手,“現在是全國聯賽,你們搞什麽呢?”


    老師低頭撇了一眼遍體鱗傷的顧輕野,也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快進去!”老師焦急說道。


    顧輕野進了洗手間,也不顧這些疼痛,用力的清洗身上的傷口,漱了漱口,吐了一口血水。


    鏡子前的他兩邊眼球布滿血絲,臉上有好幾道傷口,最明顯的一道剛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他從兜裏拿出口罩,默默地戴上,然後帶上鴨舌帽,隻露出那一雙眼睛。


    顧輕野剛剛走出門,便看到一個矮自己一個頭的小女孩。


    “思瑜,你可真是我們全校的希望,這次就看你的嘍。”


    江思瑜還是披肩短發,眉眼彎成月牙狀,紅潤的嘴唇輕輕咧開,笑道:“老師,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能行了。”


    場地裏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給她本來白皙的皮膚鍍上了一層銀光。江思瑜嘟起可愛的小臉蛋,朝自己的搭檔做著鬼臉。


    “嗷!”


    顧輕野忍不住笑出聲,江思瑜轉過頭望過去。


    率先吸引她目光的,就是顧輕野手臂上的淤青。見他也是穿著校服,便從包裏掏出一瓶跌打油,遞給了顧輕野。


    “同學,你這個傷口是剛剛撞到的吧?”江思瑜走上前平靜的說道,“待會就要實驗了,你還是擦一擦吧。”


    江思瑜經常備著這些東西,畢竟朱豔芳女士也總是打她,偶爾還會撞到到家裏的麻將桌,就養成了常帶藥品的習慣。


    顧輕野愣愣地接過,抬頭目光呆滯的看著江思瑜。


    江思瑜見顧輕野不說話,有點尷尬的笑笑:“雖然我們是競爭對手,不過我個人還是很善良的。”


    隨後,江思瑜轉身和自己的同學一起離開。


    顧輕野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他將那瓶跌打油揣進兜裏,也跟著走進考場。


    程羽霏在半年之後就改嫁了,她嫁給了一個愛了她很久的男人,兩人還有了愛情的結晶。


    “阿野,過去的事情就算了。”程羽霏摸著自己日益隆起的孕肚,“我們現在都要擁抱新的生活。”


    程羽霏本身就是s市名媛,她現在的老公更是上市集團老總。


    “媽,祝你幸福。”顧輕野看著孕肚,流露出一陣陣心酸。


    “阿野,你有空去看看你爸爸吧,他也挺想你的。”程羽霏說這話時沒有半點感情,低下頭一臉寵溺的感受著自己的胎動。


    顧武紀入獄有一年多了,程羽霏剛開始連軸去看過他好幾次,直到徹底改嫁,便忘了這個人了。


    而顧輕野大義滅親之後,所有人都視他為眼中釘,他自己甚至沒有踏足監獄半步。


    “媽,他不會想見到我的。”顧輕野淡淡開口,他的眼神宛若一潭死水。


    “你也是。”


    你們都不會想看到我……


    臨近中考的一段日子,張宇顯舉家搬入b市,而顧輕野破天荒的考了個墊底的成績,去了c市讀書。


    他覺得就這麽墜入深淵……


    也挺好…


    b市屬於沿海城市,微風帶來海邊的些許涼意,沁人心脾。


    顧輕野走進了一家小吃店,老板見他一個學生,笑意盈盈道:“同學,想吃些什麽呀?”


    “一份炒麵。”顧輕野瞟了一眼菜單,“還有魷魚串。”


    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默默地坐了下來。


    此時已進夜幕,街上的路燈也都緩緩亮起。


    顧輕野想東西正想的出神,一張熟悉的麵孔闖進進他的視野。


    “顧輕野?”張宇顯徑直走進店裏,“你怎麽還是這麽礙眼?”


    顧輕野這幾天的精神都很緊繃,他曾經無數次的祈禱,不會在這裏遇上張宇顯。


    他的臉色頓時煞白,想起身離開,卻被張宇顯快步走來,用力地按壓著肩膀。


    “我說過,我會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顧輕野麵無表情地甩開張宇顯的手,他的手臂微微發抖,各種往事浮現在他眼前。


    “這麽久沒見,竟然敢還手了嗎?”張宇顯冷笑一聲,揚起拳頭就要朝顧輕野臉上招唿。


    顧輕野非常敏捷的躲過,反扣鎖住張宇顯的手,目光有點陰冷:“這裏是公眾場合。”


    張宇顯餘光瞥見老板還在盯著自己,用力的縮迴手,淡淡道:“出去。”


    “顧輕野,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張宇顯的笑容狠辣,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迴響在顧輕野的耳畔。


    顧輕野看了一眼即將端上來的烤串,走過去對老板說道:“我先離開一會,烤串放我桌上就好。”


    隨即,兩人一起走出店門。


    張宇顯的臉色很兇狠,這麽些年來,他始終沉溺在父親去世的悲傷當中。


    這個店位置稍微有點偏僻,旁邊就是一個陰暗的死胡同。


    張宇顯掐住顧輕野的喉嚨,將對方一路逼到牆壁上。


    顧輕野的後背受到一股強大的反衝力,疼的感覺骨頭都要碎掉了。


    他用力地推開張宇顯的手,往外走了好幾步。


    “張宇顯,我明天就會走,之前的恩怨就這麽了了吧。”顧輕野緩緩開口,他脖子被掐的通紅,側邊還有細細的抓痕。


    張宇顯被顧輕野推得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冷笑幾聲:“就這麽了了?那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顧輕野深吸一口氣,撫摸撫摸自己吃痛的脖頸。


    “我比賽完之後就可以離開,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眼前。”


    張宇顯慢慢的抬起頭,臉上的神情狠戾:“你還敢提比賽?那如果我想你現在就消失呢!”


    隨後,張宇顯不要命地朝顧輕野衝過來,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顧輕野沒有躲,硬生生地挨下了這一招,他平靜開口:“解氣了吧?”


    “這次又不躲了?”張宇顯笑道,“我看今天的那個女生還挺漂亮的,字裏行間都在維護你,要是他知道你是殺人犯的兒子,現在就連你媽都不要你了,她會怎麽看你?”


    顧輕野低頭摸了摸傷口,張宇顯每說的一個字都在他心窩子上麵戳針。


    “你不是早就告訴她了嗎?”顧輕野轉動轉動手腕,衝上去直接往張宇顯的腹部上給了一拳。


    “你就這麽想毀掉我嗎?”又是一聲怒吼。


    張宇顯猝不及防之下,顧輕野直接拎起對方的衣領,朝著下頜又是一拳。


    顧輕野都是收著力氣的,張宇顯隻是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


    “張宇顯,我的人生已經的確被毀掉了。”顧輕野淡淡開口,“但你還有未來。”


    “未來?”張宇顯捂著自己的腹部,“你知道現在我每每想起我爸去世的那天,我有多難受嗎?”


    顧輕野苦笑了一聲,他的眼角泛起淚花。一陣陣苦楚湧上心頭,他看起來是笑著的,卻絲毫不見喜色。


    “顧輕野!”


    一道熟悉的聲音闖入二人劍拔弩張的氛圍中,江思瑜默默的站在一邊。


    她滿眼都是擔憂,目光落在顧輕野臉上的傷口上。


    隨後,江思瑜徑直的朝張宇顯走過去。


    “啪”一聲,江思瑜的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了張宇顯的臉上。


    張宇顯不知所措的抬頭,迎麵而來的就是江思瑜的一頓臭罵:


    “張宇顯,大家都是高中生了。顧輕野他又沒有欠你的,非抓著他不放嗎?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麽全世界都圍著你轉。”


    “我們明天就立刻走,又不會礙你的眼。幹嘛跟個瘋狗一樣到處亂吠,這裏沒有精神病院!”


    張宇顯整個人愣了很久,江思瑜看著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顧輕野快步走過去,全身護著江思瑜後退了幾步。


    江思瑜和顧輕野兩人一起進到了店裏,隻留張宇顯一個人站在原地。


    “張宇顯,我不欠你的。”顧輕野轉過身說道,這句話更像是他對自己說的,臉上多了幾分釋然。


    桌上擺著烤串和炒粉,兩人相對而坐。


    “你明明打得過他的,怎麽還會被他傷到?”江思瑜有點心疼地看著顧輕野嘴角的血。


    “那你是沒注意到張宇顯,他比我傷的更重。”顧輕野無所謂地輕輕碰了一下傷口。


    “他還被你扇了一巴掌,那半張臉都紅了。”


    江思瑜當時也沒想這麽多,就是看到張宇顯那副嘴臉很煩,便一股腦的衝了上去。


    江思瑜給顧輕野倒了一杯茶,咬了一口已經發涼的烤串,笑道:“不要再提他了,聽到就煩。”


    顧輕野看著江思瑜的笑容,淡淡開口:“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什麽時候嗎?”


    江思瑜腦袋裏轉了很久,咧嘴笑笑:“剛開學,我做新生代表那會?”


    江思瑜是開元一中有史以來招收過成績最好的學生,當時可是全市前十。


    “是當時全國初中生物理聯賽的時候。”


    顧輕野舉起手臂,比了比一塊淤青的形狀。


    初中時候的記憶對於重生之後的江思瑜來說,真的有十幾年了。她努力迴想,腦海中確實有個眼睛很漂亮,但戴著口罩的男孩子。


    “我當時給了你一個跌打油?”江思瑜試探性的問道。


    顧輕野點點頭:“原來你也記得呀。”


    江思瑜想到顧輕野在那個時候就受張宇顯這種人的折磨,眼底不禁流露出一絲憐憫。


    “其實我的中考成績很好,但被我媽強行給我改了誌願。她當時又欠了一屁股賭債,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開元一中會給高分學生獎學金,就不由分說地把我丟到了那裏。”


    江思瑜說這些的時候,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悲傷。這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並且最終她的高考成績依舊很理想。


    顧輕野剛剛想開口安慰,就被江思瑜笑笑的打斷:“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跟你講,隻是想說往事不可追,我們都要向前看。”


    “我隻認識現在的顧輕野。”


    她輕輕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顧輕野點點頭,順手拿起一串烤串,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道:“明天我們照常去比賽。”


    江思瑜淡淡地微笑。


    第二天,李明輝簽到準時到場的兩人,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張宇顯和顧輕野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交集,甚至連眼神都沒有。


    由於改卷需要時間,這種比賽都是一個月後再公布成績。


    洗手間裏,剛剛結束完考試的顧輕野洗了一把臉。


    “顧輕野。”張宇顯看著鏡子裏的顧輕野,“我們以後各走各的吧。”


    顧輕野點點頭,轉身就離開洗手間。


    江思瑜一直在外麵等著,熱情地朝顧輕野招招手。


    周圍的燈光很亮,同時打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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