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一間安靜的茶間裏,水汽彌漫、氤氳清香,兩個書生坐在窗前賞著雲卷雲舒,來了作詩的興致。


    “斜影深深插雲霄,魚躍龍門龜搭橋。”


    “好詩!”


    “這詩以雲樹入題,還能寫出想象的畫麵,真不錯!那你看我的!”對詩的書生清了一下嗓子,刻意醞釀了下情緒。


    他瞥了眼樓下的鬧市,眼珠子骨碌一轉,說道:“笑意盈盈賣花女,愁眉苦臉賣柿婦。”


    “哈哈,李兄,你這詩對的妙啊!”經對方一奉承,李浮生在座位上咯咯地笑起來。


    前來添水的店小二還沒了解情況,也跟在閔尋的後麵拍手叫好,這個時候,茶館裏的其他人也被這笑聲吸引過來。


    李浮生是丞相之子,平時又慷慨大方,無論在什麽場合,同窗們對著李浮生常是不切實際的吹捧。


    “各位同窗,大家好,今天中午大家的茶水錢,我付了。”說罷,李浮生從腰間解下一包沉甸甸的錢袋子,扔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光顧著跟著眾人樂嗬,差點沒接住。


    “店小二,今日正逢中秋節,你們店裏沒有一些福利?”李浮生替大家夥發了聲。


    店小二爽快地迴道:“我們掌櫃的說,凡是今日進店的客官,可以免費領取糕點一份。”


    “就這?喏,我再添三十兩銀子,你給在座的各位再預備一道特色菜,可行?”


    “好嘞!二十道東坡肉準備!”領到賞錢的店小二歡唿起來。


    這時,李浮生的虛榮心還沒得到滿足,他想了個樂子,他指著樓下說道:“你們猜猜她們兩人誰賣東西比較快?”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瞧著了一位花容月貌的的賣花女和一位賣柿餅的老婦。


    “當然是那漂亮姑娘了!”人群中一個不假思索的聲音說道。


    “那你呢?閔兄,你猜是誰?”


    閔尋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說道:“我猜是那個賣柿餅的大嬸。”


    眾人聽罷,不禁嗤笑起來,閔尋卻耐心的解釋道:“花再好看,人們對它的稀罕勁也就是一時,自然很難積累到穩定的客源,而食物如果做的好吃,自然是讓人天天惦記,假如做的久了,老主顧也不會少。”


    李浮生瞧著大家對這次打賭認真了起來,於是他差人買了隻烤鴨作為賭注,不管別人是贏是輸,他都賺足了麵子。


    如眾人預料的那樣,賣花女的生意確實火爆,滿滿一籮筐的鮮花賣的很快見了底,而大嬸那邊的生意不溫不火,稀稀落落的客人,隻問不買。


    六月,揚州的天氣很難溫晴,一會的功夫,下起了牛毛般的細雨,這時,大嬸的攤位上突然湧來了很多人,而賣花女的生意卻一落千丈,最終大嬸先賣完柿餅迴家了。


    眾人看罷,一哄而散,有幾個人邊走邊八卦:“這大嬸一把年紀,可真能幹!不過天氣不好也不見家人來幫她收攤,想必家裏也有難處。”


    閔尋佯裝激動得從李浮生手中接過烤鴨,但是眼底卻嵌著一抹不為人知的失落。


    他迴到家,母親和妻子正在盤點今日出攤的收獲,但是他心裏聽得卻不是滋味。


    他已是二十大幾的人了,卻一事無成,功名未考上,也沒穩定的營生,隻能靠著家裏人養著,這讓他感覺很窩囊。


    尤其今日他看著妻子和母親在街頭拋頭露麵,卻被那些窮儒議論,更讓他心裏不是滋味。


    於是窮則思變,他看到貌美的妻子,在心裏盤算起一個計劃。


    次日,他提著一壺青梅酒、二斤梅花肉去了李浮生的住處,此時,正逢丞相夫人來府上探望兒子。


    李浮生雖然生在權貴之家,卻是個病秧子,自他七歲起,就靠那一口湯藥養著身子,究竟是什麽病呢?


    郎中也沒有給瞧出個所以然來,隻說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這病無法根治,隻能鞏固根基。


    李夫人疼惜兒子,這些年一直在各地搜尋名醫為他兒治病。


    “浮生,你快過來認識一下,這是蘇州來的劉郎中。”


    “娘,我不去,近來我身子骨舒爽的很,去看郎中幹什麽?”李浮生憤然的迴道。


    “乖,聽為娘的話,我還等著你身子恢複娶個媳婦,給娘生個大胖孫子呢!”


    李夫人雖貴為宰相夫人,也跟平常人一樣期盼著兒子能夠早日成家。李浮生雖然不滿,旦也體諒她的良苦用心,所以這些年他也看了不少郎中,試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藥方。


    此次,李夫人請來的郎中擅長把脈和針灸,他捏著李浮生的手腕,在脈搏上細聽一番後,眉頭擰成了一團,緊接著,他用銀針刺破了李浮生的無名指,放出了兩滴暗紅色的鮮血。


    此時,他結合脈象,開口說道:“公子你的脈象虛浮,有慢性中毒的現象,在飲食上要多加注意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給我下毒?”李浮生馬上反應過來。


    “從症狀上看,公子的確有中毒的症狀。公子可還記得最近吃了什麽東西?”


    李浮生的一日三餐大多是在酒樓解決的,他平時裏吃的飯菜五花八門,這食物的材料、做法各有講究,做飯的廚子也是天南地北。


    如果說他是慢性中毒,想必也是因為常吃某一家的飯菜導致的,但是他口味很刁,幾乎吃一家換一家,這讓他很難找到下毒的源頭。


    況且他覺得自己近來生龍活虎,也沒有什麽不適,因此他也沒有把郎中的話聽進心裏。


    他起身揮了揮衣袖,不耐煩地說道:“郎中,今日就到這吧!管家,去給劉郎中結賬!”


    劉郎中見著宰相兒子如此傲慢,臉色極為的難看,他麵露慍色的離開了。


    郎中剛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閔尋提著酒肉來到了李家。


    閔尋剛一進門,李浮生就對著他哭笑不得地說道:“閔兄,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嗎?”


    閔尋露出詫異的神色,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剛才有個老頭子,說有人給我下毒!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聽後,閔尋眼裏的寒芒先是一閃,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態。


    “這些自詡名醫的家夥,其實騙子居多,就愛找些奇怪的病症,讓病患擔憂,他好從中得利!”


    “你說的太對了,所以,以後我也不會再請這些庸醫到家裏來了。”


    李浮生看到閔尋提了好酒好菜來,肚子裏的饞蟲全被勾起來了,他命下人,支開桌子,再去後廚端來幾個小菜,他要與閔尋痛快地喝一場。


    酒過三巡,李浮生喝的臉色潮紅,他嘴角一勾,想起了一樁美事,他附在閩尋耳邊說道:“翠玉樓又來了幾個貌美的姑娘,兄弟和不和我一起去享用下?”


    閩尋拍了拍他的肩膀迴道:“李兄你也不小了,與其在外沾花惹草消解寂寞,不如娶個美嬌妻迴家,夜夜笙歌來的痛快。”


    閔尋見對方聽進了話,又補充道:“何況你是丞相之子,身份尊貴,想嫁給你的姑娘多的是,總去這些風流場所豈不是在自降身份嗎?”


    “可是,眼下哪有貌美的姑娘願意嫁給我啊?閩兄心中可有推薦的人選?”


    閔尋故意話趕話,讓李浮生主動起來,然後他再給出建議。


    “李兄,你還記得前日遇見的那個賣花女嗎?其實她是我的表妹,她現在尚在閨閣中,還未有婚配呢!”


    經好兄弟這麽一提醒,李浮生也想起了那天在鬧市看到的賣花女,他心裏自是對那姑娘有所惦記,竟不禁地癡癡地笑起來。


    “那就有勞閔兄從中撮合了,若是這樁婚事成了,咱們也算是親上加親。”


    閔尋迴道:“既然李兄這樣篤定,我就替你向我表妹提親了,不過你可得跟你爹娘打好招唿啊!”


    李夫人聽聞兒子有了娶親的打算,簡直喜出望外,她倒也不嫌棄賣花女的出身,但是她心裏還是在意一些麵子的,他同意兒子向賣花女提親,但隻能入妾室,不能當正妻。


    閔尋聽聞李夫人同意了這門婚事,他激動的全身顫抖,若是接下來,再勸服妻子嫁到丞相府,那麽他的計劃就成功一半了。


    賣花女,也就是閩尋的妻子周怡,她聽聞丈夫要讓她改嫁他人,她又氣又傷心。


    她自小無父無母,是婆婆收留了她,雖然她是閔家的童養媳,但是婆婆待她卻比親閨女還親,她聽到丈夫這個喪心病狂的想法,便要跑到婆婆跟前告狀。


    此時,閔尋臉刷的一下拉了下來,他麵露兇光,一把拽住周怡的頭發,把她摁到地上,獰笑道:“讓你嫁到丞相府去過好日子,你怎麽就不願意呢?嫁給我吃苦受累,還要受街上的潑皮欺負,有什麽好?若你飛上了枝頭,也能讓咱家過上好日子,你也算是報答了我們家的養育之恩。”


    周怡倒也是個烈性女子,她趁著丈夫喃喃自語的空隙,抓過他的手臂,往上狠狠咬了一口,閔尋痛的齜牙咧嘴,卻也不敢發出動靜。


    “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就每天異想天開!”周怡痛罵道。


    閔尋也是低估了周怡的骨氣,他開始轉變策略,以退為進。


    他握緊周怡的雙手,目光灼灼的望著對方說道:“其實不瞞你說,我欠下了一大筆賭債,咱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哪有閑錢還債啊,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想到這個辦法。”


    周怡聽到賭債,心一下子繃緊了,她追問道:“你這挨千刀的,什麽時候學會賭博了,你欠了他們多少錢?”


    閩尋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十兩?”


    “不是,是五百兩。”


    周怡一聽,瞬間感覺天靈蓋炸裂,她順手抄起雞毛撣子往他身上抽打,“你這該死的,你可害苦了我們一家子……”


    閩尋瞅著周怡的情緒平順一些後,他突然起身飆起演技來,“妻子,都是我拖累了你,這鍋就由我自己背吧,與其等著被那群潑皮找上門,不如今日就撞死在這!”


    “你這是幹什麽?事情再難,我們一起想辦法!”周怡趕緊上前抱住閩尋的腰,費了好大力氣,才平複了對方的掙紮。


    安靜了一會,閩尋哭鬧著,又說不活了!


    這時,賣完柿餅的婆婆迴來了,周怡望著辛勞一生的婆婆,心裏泛起陣陣酸楚,她不忍讓老人家知道這樁子家醜,她說:“我嫁。”


    第二天,閩尋為了讓周怡死心塌地的改嫁,又找了幾個樵夫喬裝成潑皮上門要賬,為了以假亂真,他還在周怡麵前受了點皮肉之苦,周怡立馬決定嫁到丞相府,好解決這燃眉之急。


    為了不讓丞相府發現周怡的真實身份,他先讓周怡搬到十裏外的銀杏村住了一個月,在她與那裏的鄉裏鄉鄰混熟後,他讓周怡逢人就說起自己的家事。


    “我本是本鄉人,二十年前父母逃難帶著我走了,如今他們走了,臨終起,他們讓我迴來認祖歸親……”


    周怡全然聽從丈夫的安排,照著對方寫的戲本子扮演著一個虛構出來的“假人。”


    果然如閔尋所料,在丞相府下聘禮前,他們特意找人來打聽了下周怡的身世,大家都說這姑娘人美心善,背景清白,就是父母雙亡,太命苦了。


    丞相府聽到周邊人對周怡的評價很高,於是給了八百兩作為聘禮。


    閔尋躲在角落裏,看著、聽著這一切的發生,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周怡出嫁那天,閩尋作為唯一的娘家人送她出門,周怡冷淡的看著昔日的丈夫,說道:“你若還完賭債,那剩餘的錢就留著給咱娘養老吧。”


    閩尋隻點頭不說話,看著院裏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迅速給周怡披上了紅蓋頭。


    自發周怡嫁到了丞相府,就整日不拋頭不露麵的,一直被瞞在鼓裏的閔家老太太,甚是想念兒媳。


    一日晚上,閩尋喝的酩酊大醉,懷裏揣了許多金銀首飾迴來,他推開母親的門,將一個清亮的翡翠手鐲放到了床頭他本想悄悄地退出去,怎知母親並沒有睡著。


    閔家老太太一把拉著兒子的手,問道:“怡兒來信了嗎?這丫頭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我真的很擔心她。”


    “娘,周怡前幾日給我來信了,她說她最近生意可好了,每天都要跑到山上進貨,忙的不可開交。”


    閔家老太太信以為真,樂的咧開了嘴,笑道:“忙了好,忙了好,你可得囑咐她注意好身體啊!”


    閩尋與周怡畢竟夫妻一場,妻子改嫁他人,也讓他一時間很不適應,第二天,他以找李浮生喝酒之名,去先周怡見麵。


    李夫人很中意這個美麗勤快的媳婦,閩尋進門時,周怡正手把手教著李夫人做女紅,她們婆媳間說笑的畫麵,像一根刺深深紮進了閔尋心裏。


    隔著老遠,他就衝著周怡打招唿,周怡不經意的看到他,倏地臉色一沉,怨恨如同洪水決堤般噴湧而出。


    “你來幹什麽?”


    “我的表妹,自你出嫁後就沒有迴過娘家,我自是放心不下你,所以來看看。”


    李夫人看著周怡的娘家人來了,一番禮貌的寒暄後,就跑到後院去命下人準備午宴了。


    見李夫人離開後,閔尋粗暴地把周怡推到一個角落裏,陰狠地問道:“我交代你的事,你做了嗎?”


    周怡正色迴道:“這種喪良心的事,我不會做的,這丞相一家是好人,我更不會加害他們。”


    閩尋聽聞周怡這樣評價李家,臉上肌肉不可遏製地抽動起來,他含著怒意問道:


    “那李浮生算個什麽好人?他仗著自己爹是宰相,在書院裏作威作福,有把我們當人看嗎?隻是當成聽話的狗罷了!”


    周怡在丞相府待了段日子,她對李浮生的為人還是了解的,李浮生雖然貪玩好麵子,但他沒有害人的心性,反倒是閩尋因為嫉妒變的麵目全非了。


    “莫非你真把自己當成少奶奶了,別忘了你隻是個小妾,若我把你的身份捅露出去,你猜會怎麽樣?”


    閔尋的步步緊逼,讓周怡一時也沒想到萬全的辦法應對他,她隻好接過李浮生手中遞來的毒藥,幫他做著虧心事。


    這邊,李夫人盼孫心切,她挑了個暖意融融的日子,帶著周怡去靜安寺祈福,那靜安寺有聖水,據說喝了它會馬上有喜。


    周怡在趕往靜安寺前,盤算著路線,在穿過人聲鼎沸的街市,周怡特意給馬車的窗戶留了點縫隙,那樣她能悄悄看上婆婆閔氏兩眼。


    丞相夫人出行甚為低調,除了請了四個抬轎的苦力外,一個隨身丫鬟也沒跟來,她給自己打扮的樸素無華,卻把周怡裝扮的華貴動人。


    隻見周怡束著九股牛芒辮,穿著一身牡丹色的廣袖長裙上轎,垂眉頷首之時,雙髻之間的珠玉紛紛顫動。


    在丞相府前,看到這一幕的老百姓,紛紛稱讚宰相夫人蕙質蘭心、心地善良,給兒子討了個民間的媳婦不僅不嫌棄,反倒當個寶貝疙瘩疼愛著,真是好婆婆。


    在周怡的轎子經過閔家老太的攤位時,趕巧老太太的生意也不忙,老太太凝望著路邊的動靜。


    她的眼神與閔家老太的眼神剛好交匯在一起,雖然周怡極盡克製,但是淚水還是迅速充盈了她的眼眶,怎能不想念呢?她自小也是被閔家老太拉扯長大的。


    隻見了一眼,周怡就忙把簾子放下來了。


    閔家老太對轎上這位一晃而過的貴婦人,也是莫名感到熟悉,她抽出微胖的身子,從攤位上吃力的挪出來,在她想要跟轎子上的人搭上幾句話時,對方已經離開很遠。


    她對著一旁的小販說笑道:“你剛才看清那位轎上的姑娘了嗎?她與我家怡兒長的好像啊。”


    小販拍個拍閔老太的肩膀說道:“您老可能眼花了,您那媳婦還在外鄉做生意呢?”


    想到兒媳婦孤身在外,閔老太心裏一陣酸楚,對周怡的思念更深了幾分。


    在廟觀裏,閔尋裝扮成一個賣香的小道士,他趁著李夫人在佛前虔誠地跪拜時,他將周怡拉到了一邊,然後直盯著對方說道:“那包藥快用完了吧?怎麽我瞧著那家夥身子骨還好著呢!這次我換了包藥效猛的,你給我聽話照做,不然我繞不了你!”


    李夫人上香後,一時找不到兒媳婦的身影,便獨自迴轎上等著了,待周怡迴來時,她瞧著對方神色恍惚,眼角還有淚痕,便關心地問道:“周怡,你怎麽了?”


    周怡此時突然幹嘔起來,緊接著暈厥了過去。


    周怡醒後,已然在自己的房間裏,李夫人和李浮生坐在床邊,眉眼含笑地望著她。


    “我的乖兒媳,恭喜你有喜了。”李夫人抿著嘴笑道。


    李浮生是個藏不住事的人,他的滿腔喜悅都化作香吻印在了周怡臉上,“夫人,我要當爹了,你要當娘了,這真是咱們李家的大喜事啊!”


    此刻,周怡摸著自己有點隆起的肚子半喜半憂,她不知若是讓閔尋知道這件事,究竟會鬧成什麽樣。


    過了兩天恰好趕上李浮生的生日宴,他邀請了閔尋等幾個要好的同窗來到酒樓慶祝。


    淺酌了幾口小酒後,他紅著臉對著大家說道:“跟大家說個事,我要當爹了,今日可真是雙喜臨門,大家夥盡管吃好喝好,花掉的錢記在我賬上就好。”


    眾人一聽先是一片嘩然,然後先後揚起酒杯來給李浮生賀喜,而李浮生沒給這群人麵子,他第一杯酒敬向了閔尋。


    他怔在原地,醞釀了一會說道:“多虧閔兄從中促成這段姻緣,怡兒在我心中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這話一出,讓閔尋聽出了別有用心的意味,他略帶深意地迴了句:“新婚燕爾情意綿綿再正常不過,若能白頭偕老那才是最好。”


    李浮生隻顧聽得表麵意思,殊不知,這是閩尋在向他“宣戰”。


    其實閩尋賣妻換得一大筆錢後,並沒有著急花掉,而是換作了首飾藏在家裏,等到計劃得逞,他再把這些首飾倒騰出去換錢。


    而周怡的懷孕儼然在他計劃之外,因為他塞給周怡的藥物中摻入了避子的草藥,若是周怡按照他的意思,每日給李浮生服下,那李浮生不可能有生育能力,很顯然,周怡背叛了他。


    閔尋知道真相並沒有氣惱,自此在城中消失了幾日,而周怡知道閩尋這個人心思深沉,擔心日後他會前來報複,於是她趁著李家人全部出門的時候,派人將閔老太接到了府上。


    這次再見,已有大半年之久,閔老太分外珍惜這相聚的時刻。


    閔老太淚眼婆娑地聽著兒媳說起一切,時而點頭,時而流淚,突然閔老太站起身,對著周怡屈膝跪下:“怡兒,太委屈你了,我替閔家給你陪個不是,這小子真是畜牲不如。”


    周怡忙著把閔老太,扶起來,擔憂地說道:“婆婆我不怪你,可我擔心閔尋做傻事啊,現在您知道真相了,迴去好好勸勸他。”


    臨走前,閔老太愧疚地迴道:“怡兒你放心,我不會再讓這畜牲害你了。”


    十天後的清晨,李府上下被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敲門聲吵醒,丫鬟趕忙開門,卻不見任何人影。


    她低下頭,定睛一看,一隻被擰斷了頭的公雞正躺在地上抽動,它那斑斕的羽毛上貼著李浮生的生辰八字,也沾滿了雞血,好像某種巫蠱之術。


    下人嚇得滿頭大汗,她跑進院裏大聲嚷道:“老夫人,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夫人,你跟我來!”


    李夫人看到方才一幕也是嚇得一激靈,此事與他兒子有關,她命下人立馬去徹查此事。


    這邊,周怡已然看穿了閔尋的心思,她知道這是對方欲要置李浮生於死地了,為了讓李家有針對的防範,她挺著大肚子,跪在婆婆和丈夫麵前,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其實閔尋讓周怡嫁到丞相府,除了騙取聘禮外,還想慫恿周怡害死李浮生,好謀取更多的財產。


    李浮生聞言抓起周怡的手腕,喊道:“那你是不是和閔尋一夥的?你老實告訴我。”


    周怡聲淚俱下地迴道:“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向夫君解釋什麽,我隻願你能平安無恙的度過這次劫難。”


    說著,她將一張字條遞給了李浮生,上麵寫著閔家的住址,李浮生還未伸手去接,一道妖異的紅光突然跳到他身上,繼而暈了過去。


    這邊,閔老太得知兒子的陰謀後,便四處搜尋兒子的下落,這一路上她又餓又渴,恰好遇到了一汪清水湖,她便停下了腳步。


    此時,一個白衣和尚翩翩地朝她走來,說道:“老人家,看你神色慌張,你要去哪?”


    閔老太深深歎了一口氣:“唉!我要找我兒子迴來贖罪。”


    “他犯了什麽罪呢?”


    閔老太見著和尚麵善,便把心裏的苦悶全部傾吐了出來。


    和尚用手推著佛珠,悠然地說道:“這件事我能幫你擺平,但老人家得幫我做一件事情。”


    “高僧若能讓我兒活下來,讓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和尚聞言忽然聲音沉了下去,他用密語給閔老太暗中指點。


    其實閩尋此前出城,專門去學了一些害人的妖術,如今他已迴到了城中,他清楚丞相府正四下派人抓他,他隻好躲在靜安寺中不敢露麵。


    至於為何他要選擇在這兒藏身呢?因為他下在李浮生身上的蠱毒,唯有寺中的聖水可以消解。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丞相府,已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埋伏在此,也是抱著與李浮生同歸於盡的想法。


    他扮作賣香的小和尚住進了寺廟,然後又花錢請了一個道士前往李家並告知了他們解救李浮生的辦法,到時候,他隻要在寺廟潛伏好,等著李家人上當。


    過了兩天,丞相一家果然帶著李浮生上了山,他躲在佛像後麵,看到平日裏出盡風頭的李浮生現在如同枯木一樣躺在地上,這讓他暢快之餘,又有點同情。


    他迴過神來,想到自己已經沒有迴頭路了,心腸又硬了起來。


    此時,寺中兩個年邁的和尚端來一隻木桶,他們按照吩咐,在裏麵倒滿了聖水,緊接著,李浮生被周怡扶了進來,慢慢的褪掉了衣服。


    閔尋親眼看著周怡服侍別的男人,瞬間又醋意大起,他瞅準時機,掏出匕首,直衝過來。


    此時一個抬水的和尚側身擋在了李浮生的前麵,在他抽刀之時,隻見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一盆聖水。


    見狀,閩尋也沒有遲疑,他又對著李浮生揮出第二刀,沒想到李浮生突然睜開雙眼,一個虛晃,躲過了閔尋的進攻,並且勾住了對方的手臂打掉了匕首。


    隨後,他微微一蹲,然後高高躍起,趁著閔尋撿刀的功夫,將右腳落在對方的腦袋上。


    閔尋摔在地上,痛的齜牙咧嘴,外麵聽到裏麵鬧出動靜,有衙役衝了進來。


    “把這兇手,給我拿下!”


    “李夫人,你答應貧僧的事可還記得?”和尚開口問道。


    “可他三番兩次加害我兒,我豈能饒他,若我放過他,他不知悔改咋辦?”李夫人為難的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李浮生變迴了白衣和尚的模樣。


    臨走前,李家人取了一瓢聖水迴家。


    待李家的人退去後,閩尋才發現剛才擋刀的和尚竟是他的娘,和尚把閔老太扶到了後麵的禪院。


    閔老太捂住傷口,虛弱地說道:“大師,這件事辦妥了嗎?他們以後不會再來抓我兒了吧。”


    “你放心,都辦妥了。”


    說完,閔老太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本來死不悔改的閔尋,看到這一幕,不由地悔恨起來,他伏在母親身旁哭喊道:“娘啊,都是孩兒糊塗害了你!你快起來教訓孩子吧。”


    他不經意摸到母親後背竟無比的滑膩,他眼神一怔,問道:“大師,你法力高強,求求你救救我娘,隻要能救活我娘,我什麽都願意做。”


    “此話可當真?若你真有誠心,就把你娘從這駝到清水湖吧。”


    閔尋也是真心懺悔自己的罪過,他按著和尚的吩咐照做了,到了湖畔,和尚讓他把母親投進湖裏,“湖裏?”閔尋詫異地問道。


    “是的。”


    深夜裏,那清水湖突然泛著白晝般的光芒,這讓閩尋感到不可思議,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將母親推入了湖底。


    一會兒,一條約莫七尺長、四尺寬的白鰱魚高高躍起,在它的頭上端坐著閔老太,閔老太遠遠的對著兒子打招唿,讓閩尋破涕為笑。


    “高僧,謝謝你渡我成仙,我要走了!”白鰱魚與和尚打著招唿。


    高僧揮手與白鰱魚告別,閩尋在跪謝完和尚後,也挽著母親的手迴到了家。


    和尚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歎道:“還算是個孝子。”


    在迴去路上,母親告知了閩尋的真相,原來那清水湖裏關著一條受罰的魚怪。


    當日她救子心切,和尚也有意度化白鰱魚成仙,便把閔老太變成白鰱魚關在湖底受罰,讓白鰱魚出來替閩老太化解業障。


    閔尋聽到母親為自己犧牲這麽多,緊緊拉起母親的手,說道:“娘,兒子以後洗心革麵,一定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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