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裴尚言坐在一邊打著電話,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這邊,黎棠便開始敞了懷地編排他。


    顧念辭連抽煙的姿勢都賞心悅目。


    兩人聊著,煙已經燃了一半,他傾身在身旁的煙灰缸裏抖了抖煙灰,纖白的指節夾著細支煙,像是捏著畫筆那樣美感盡顯。


    黎棠說了一會裴尚言的事,總覺得身邊的人不太在意,他心裏一咯噔,完了,這感情是還沒追到手啊。


    他試探地問:“顧醫生,你覺得我們尚言這人怎麽樣?”


    顧念辭兩指夾著煙,手腕貼在臉頰邊上,他其實不太想接他這茬,可黎棠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


    他含糊其詞:“無可挑剔,應該是很多人心中的理想型。”


    黎棠覺得這評價太中規中矩,沒什麽讓人眼前一亮的詞,再次感覺顧念辭對他兄弟不感冒。


    他迴道:“顧醫生也是,這麽有才華又有能力,應該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理想型。”


    顧念辭笑著客氣了一句:“能得別人的青睞,我榮幸之至。”


    一根煙抽完,裴尚言那邊也完事了。


    他看著黎棠促狹至極的笑,直覺不能讓顧念辭和他待太久。


    舉起卡地亞看了眼,他似商量:“不早了,我們迴去?”


    顧念辭覺得也確實該迴去了,他起身跟人禮貌道別,反觀裴尚言倒隨心慣了,丟下一句“走了”,便頭不迴地挺拔著身子離開。


    走時還不忘順走黎棠桌上放著的限量版紀念品——一個銀色麗格海棠的發簪。


    這種女性慣用的用品本不太可能吸引他的眼球,但頭次跟黎棠進來那會兒他就注意到了。


    想象著這簪子簪在顧念辭頭上的光景,他頭一次覺得原來也有飾品能如此好看,當然,也要看佩戴的對象。


    黎棠自然看見了這個手腳不幹淨的扒手。


    他有些著急的出聲:“唉唉唉,那是我們的紀念品,獨一份兒呢。”


    離開的身影一刻不停,裴尚言抬起手向後擺了擺:“不就是要送給這花房的第一位參觀者?不衝突……”


    出了玻璃房,裴尚言剛開始跟在顧念辭後麵,後來兩人並肩而行,不知是他走得快了,還是那人放慢了步子等他。


    顧念辭也不轉頭,徑直問:“你和黎總認識很久了?”


    裴尚言道:“小時候互相串供的交情。”


    顧念辭笑了:“他好像對你很了解。”


    裴尚言並不這麽認為,隻是感覺有些不妙:“他跟你說什麽了?”


    顧念辭像在故弄玄虛,半晌才說:“你去問他。”


    裴尚言直覺不是什麽好話,簪子拿在手中出了汗,他換到另一隻手,遞給顧念辭。


    鍍了層銀的金屬簪子拿在裴尚言手中份量平平,卻讓顧念辭覺得有些墜手。


    他又想起裴尚言站在台階上的那句唇語,他當時聽的是“送你了”。


    便道:“這個也是送我的?”


    裴尚言笑了笑,說了句什麽。


    顧念辭這次聽清了,不再是唇語,裴尚言“嗯”了聲,說:“也是送你的。”


    兩人和朗風匯合。


    三人迴到溫泉山莊時,其他人已經去公共湯池泡溫泉了。


    他們訂的房間也有獨立的溫泉池,但是周晉幾人為了尋那點儀式感,組團去了公共池子。


    朗風迴來時嘰嘰喳喳講了一路,還不忘譴責兩人將他拋下的事實。


    “顧哥,裴哥你倆也太不厚道了,丟下我自個尋什麽樂子去了?尤其是你裴哥!”


    顧念辭聽到他泫然欲泣的埋怨,這才想起今天有給他拍照,他拿出手機,將畫麵上定格的獅頭朗風給他看。


    朗風被驚訝到,差一點就內牛滿麵了。


    “顧哥,我收迴剛才對你的評價。”


    他每一張,每一幀的欣賞,自戀程度可以媲美周晉每天對自己抓的頭發造型的稱讚。


    看到最後一個視頻時,前麵拍的挺好的,後麵幾秒隻聽敲鑼打鼓的聲音,畫麵卻轉的極快,近乎失真,讓朗風一時有些看不出這是哪。


    “顧哥,這幾秒是你手機掉了嗎?但也沒聽見什麽其他聲音啊。”


    顧念辭意味不明地看了裴尚言一眼,說:“那會兒太擠,我拍的時候碰到了別人,後來就關掉了。”


    裴尚言感受到輕飄飄瞥來的一眼,垂下的手指蜷起,像是那片海棠花瓣在他輕撚之下尚有餘溫。


    天色漸晚,朗風非要湊搭夥的熱鬧,拿上洗漱用品去了周晉他們所在的公共溫泉池。


    顧念辭不太喜歡這種環境,便迴了房間,準備在室內的池子裏泡一會兒。


    他進浴室準備先洗個澡,準備關門之際,卻被一隻手扣住了門框。


    顧念辭看清來人,表情凝固,遲了半拍仍穩穩推緊門,道:“你不去和朗風他們一起嗎?”


    裴尚言沒什麽情緒:“我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


    顧念辭深唿一口氣,他強裝鎮定:“那等我洗完。”


    裴尚言鬆開手,將手裏的浴袍遞過去:“天太冷,穿上浴袍比較好。”


    話說完,他隨及後退,“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叫我。”


    顧念辭壓下擂鼓的心跳,長發遮住了盡紅的耳根,原來是來送浴袍的。


    他以為……


    浴室裏的玻璃印著顧念辭緊繃的下頜,今天一天主動權都掌握在別人手裏,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顧念辭出來時,便看見裴尚言坐在地毯上逗著右右,貓爪拍在那隻手上,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裴尚言見人出來:“洗好了?”


    將近落山的太陽仍散著餘盡的光,落地窗的窗簾未拉,不太刺眼的明暉穿過玻璃落在地毯上,一時將裴尚言也籠罩在內。


    顧念辭從所站的方向看不清裴尚言的臉,隻知道他是朝向自己的。


    裴尚言借著光毫不遮掩地打量著不遠處的人。


    出浴後的顧念辭,就是被不小心撒上水的山水畫,淡雅出塵褪去,成了一幅濃顏係的美人特寫。


    睫毛和眉毛還濕著,更凸顯他深邃的麵部輪廓,像是石匠刻出來的人像雕塑。


    顧念辭見地毯上的人久無動作,挑眉提醒道:“可以去洗了。”


    這套裝束本就讓他有種侵略性的美感,如今眉毛一挑,更顯出幾分淩人的氣勢來,內斂輕薄的眼皮耷拉著,有一種冷漠的美感。


    裴尚言起身,拿過整齊疊放在床上的毛巾和浴袍,走至顧念辭身邊時,將毛巾輕輕放在他微微滴水的頭上。


    “擦擦再去池子裏,不然會頭痛。”


    浴室門應聲而關。


    顧念辭一把扯過毛巾,跟炸毛後的右右別無二致。


    他煩躁地揉著頭發,蹲在地毯邊看著舔爪子的右右。


    “叛徒今天沒有小魚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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