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一晚,顧蘭和媽媽那邊的親戚處理他媽媽的後事到很晚,她安靜的躺在醫院裏,他安靜的坐在醫院旁邊的奶茶店裏。


    當初他爸調到市警察局,他們一家就搬到了a市,他媽生前和顧蘭交集並不多,他搞不懂為什麽姑母對他媽的不滿那麽大。但可能人死了,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他姑姑那晚竟肯去醫院看她媽最後一眼。


    “難過了就喝口奶茶,它是甜的,你嚐嚐。”


    靳敏當時也不過十四歲,一個還不太會哄人的年紀。


    他當時聽話的吸了一小口,太甜了,甜的發苦發澀。


    就像現在的這杯酒,都說苦澀到發麻後的甜才叫迴甘,紅酒的迴甘他品得到,那人生的呢?


    靳敏此刻就像個裹著殼的粉紅怪獸,身旁的動靜一點也注意不到,隻是像個複讀機一樣,固執的重複:“小辭,你受苦了。”


    “……”


    “不苦,會有迴甘。”


    顧念辭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在安慰誰。


    他蜷起指頭,輕輕的蹭著冰涼的酒杯,白皙的指節在燈光的反射下,裹上了一層陰影。


    他筆直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和靳敏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就像壁畫上描繪的中世紀裏高貴帥氣的王子,纖塵不染,矜貴優雅。


    他姐剛剛說他不該承受這些,可這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有些東西,或許從他爸死的那天起,就說不清了。


    顧念辭低低地笑了聲,像是一把被人無意間碰到c弦的大提琴,低沉慵懶,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鼻音。


    顧蘭是個利己主義者,靳敏或許仍未徹底看清她媽的本質,但顧念辭卻是極為清楚,畢竟小時候就已經觸碰到了水牆之內的東西。


    其實也很容易想明白,他們倆是顧蘭唯一能抓住,並要死死拖著的人,價值沒有被榨幹——她當然不能輕易放手。


    “你笑什麽笑……*##**”


    靳敏此刻已經神誌不清了,她軟軟的趴在桌子上,臉埋在臂彎裏,嘴裏嘟嘟囔囔,不仔細聽的話都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沒什麽,我可能也有點醉了。”


    “挺好,這下你迴不了家了吧。”


    靳敏語氣輕快,頗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但話音剛落,她就像詐屍一樣,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


    “完了,這下你不僅要蹭飯還要蹭床!那蕭浩豈不是要睡我房間?”


    “……”


    你是不是忘了你把你老公攆出去了,還有,你這思路清晰的樣子也不像是喝醉了。


    但他稍後就發現了不尋常,‘睡我房間’……


    顧念辭琢磨著這幾個字,音節在舌尖輾轉,仿佛擘畫著一個未知的事實。


    突然,他抬起頭看向背著光的女人:“靳敏,你和你男人到底怎麽了?”


    他姐覺得自己給老公逼的太緊了,是時候卸下家裏那些事不關己的重擔,輕鬆的堅定的和蕭浩一起,共同抵抗未知的未來。


    這幾個字怎麽聽都像裏麵藏了不為人知的矛盾,他姐拋棄一切和蕭浩在一起,可不是來受委屈的。


    可沒人給得了迴應,因為此刻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經癱倒在椅子上睡著了。


    顧念辭捏了捏眼角,他覺得這幾天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一個方向發展——一個意料之外,脫離掌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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