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均勻地灑進庭院裏,照亮了晉王府的每一個角落。


    冷笙帶著兩個宮女,慢慢地在庭院中搜索著。


    她已經從身邊的宮女那裏問出來了,那個宮女叫素玉。素玉雖然被調到蕭美兒身邊侍候她,但顯然隻是在她的身邊放著而已。為什麽要在她身邊放著?方便誰?顯而易見啊。這不,一大清早素玉就不見了。


    在晉王府裏轉了一圈後,冷笙發現楊廣真的很簡樸。


    府裏沒有什麽精致貴重的擺設和裝飾,更沒有絲竹之類可以玩物喪誌的東西。


    這讓冷笙大大地驚訝,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人看錯呢。


    老實說,從楊廣對她的樣子來看,她本能地覺得他是個相當愛玩的人,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過著清水般的日子,結合後世的印象,冷笙得出了一個結論——楊廣在忍。他在演戲!


    很快,冷笙的猜想就得到了證實。


    “拜見王妃!”一個宮女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晉王請您去。”宮女畢恭畢敬跪在地上說道。


    原來楊廣隻是喊她一起進宮拜見獨孤皇後。楊廣對獨孤皇後很孝順,經常帶著她去宮裏拜見。


    獨孤皇後提倡簡樸,對奢侈浪費深惡痛絕,因此她宮裏的擺設也很簡單。宮裏的其他人在她的領導下也過著簡樸的日子。看來楊廣節儉的習慣傳於其母。


    獨孤皇後還是一如既往地威嚴。見到楊廣時也是冷冷的,對蕭冷笙更是如此。


    楊廣的態度倒是永遠地恭順孝敬。


    雖然獨孤皇後這樣有些讓人害怕,但冷笙仍從她的目光中讀出了她對楊廣的喜愛:她的眼底總是有一股溫軟甜蜜的神情。


    獨孤皇後剛賜他們坐下,就有人稟報太子楊勇來了。


    冷笙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太子楊勇。


    楊勇和楊廣雖然是一母所生,但形象和楊廣有著很大的不同:瘦高個子,刀削般的麵孔,眼睛很長很大,但眸子頗小,一對劍眉囂張地向上翹著,棱角分明的嘴唇則是冷冷地抿著。


    他不像楊廣那樣渾身文氣,但也沒有武氣。他有的,隻是一種不倫不類的高傲淩厲之氣,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太子對獨孤皇後倒頭便拜,“孩兒拜見母後。”


    獨孤皇後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虧你還記得我這個母後。你可記得你上次拜見是什麽時候?”


    太子的背影僵了一僵,語氣雖然恭順,但能讓人明顯地感到他的厭煩,“孩兒唯恐母後怒氣未消,不敢再進宮惹您生氣。”


    “哼,這麽說你還挺有孝心。”獨孤皇後冷笑了一聲,聲音慢慢尖利起來,“你在宮外就不惹我生氣了嗎?聽說你又新娶了一個名叫雲氏的小妾,是也不是?”


    太子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似是畏懼母親,明眼人卻可以看出他已經怒氣勃發。而獨孤皇後已經完全變成了責問的語氣,“哀家平時訓誡你的那些話,你都丟到哪裏去了?奢侈淫亂是亡國之根,哀家跟你說了千萬遍!你竟然一直裝聾作啞!”


    “孩兒並沒有裝聾作啞……”太子終於忍受不住,開了口。他心裏已經怒氣勃發,卻硬要做出恭順的口吻,因此他的聲音無比怪異和僵硬,“我覺得納幾個姬妾,並不算是奢侈淫亂!”


    “納姬妾還不算奢侈淫亂!?”獨孤皇後聲色俱厲,已經迸發出雷霆之怒,連蕭美兒都擔心楊勇今天無法收場,沒想到他又不知死活地開了口,“若怕奢侈,對姬妾多加教化,督促她們省儉便是。淫亂則不知從何說起,我乃國之儲君,納幾個姬妾,則是理所當然的事……”


    “住口!”獨孤皇後已經怒到極點,一張圓圓的小臉已經漲成了紫色,順手就端起茶碗朝太子潑了過來。太子熱茶著頭之後渾身顫抖,似乎也要立起發作。正在這危急的時候,楊廣忽然跑到太子身邊跪下,冷笙也趕緊隨他跪下。


    “母後,請您息怒!”楊廣大聲為楊勇求起情來,語氣竟似出於至誠。冷笙也跟著楊廣求情,偶然從眼角看向太子,竟發現他一臉的鄙夷,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幾乎要跪不下去了。


    “母後,”楊廣的眼睛清澈明亮,加上他那誠摯的笑容,使任何人都不忍拒絕他的請求,“請您息怒,相信大哥是萬萬不敢忤逆您的,隻是性子烈了些,無意之中才對您有所衝撞。請您萬萬不要因此而動怒,怒氣傷身啊!”


    獨孤皇後的臉色有所緩和,對楊勇也更加討厭,恨恨地說:“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你什麽時候能學你弟弟一樣孝敬我?”


    楊勇僵硬地伏在地上,沒有出聲,看不出他是在羞愧後悔,還是在強壓著憤怒。他這副樣子讓獨孤皇後更加看不順眼,她皺緊眉頭,閉了閉眼睛,一揮袖子,“滾出去吧!”


    楊勇恨恨地爬起來,朝楊廣瞪了一眼,一甩袖子,扭頭就走。他像是在說:你管什麽閑事?


    孤皇後看著他的背影,臉色越發不悅。蕭美兒也是恨恨地瞪著他,不過並不明顯。她不僅僅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丈夫無禮,還因為他喜歡納小老婆,並把納小老婆說成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她現在最恨男人納小老婆。你們為什麽要納小老婆?你弟弟難道就是被人教壞了,才在府裏藏了個相好的?


    楊廣目送著太子離去,目光倒一直謙恭。他剛才受了那樣的對待,卻仍對兄長如此謙順仁愛,倒也是奇事一件。


    楊廣一迴府就鑽進了書房,坐在那黑壓壓的書牆旁出神,眉頭皺得很緊,眼中也不時閃過幾道犀利狡黠的光芒。他有心事是一定的,但就是不像在傷心。


    冷笙此時已卸去了入宮時的裝束,隻穿了一件水紅色的大袖衣,緩緩地走進書房,看著楊廣凝思的樣子,不知該如何打招唿。正巧有一個宮女端著新茶走過來,她便伸手接了過來,款款地走到楊廣身邊。楊廣抬頭見是她,滿臉的陰霾頓時散了,笑著拿起她的手放到掌心裏,“為什麽親自來送茶?想逗我開心?”


    冷笙的臉頓時浮起了一層紅暈,就像新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嬌媚動人。


    楊廣輕輕捉住她的玉掌,把她往懷裏拉。冷笙微微遲疑了一下。


    “這有什麽關係?”他微笑著抗議。


    冷笙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楊廣的懷裏。他用一隻手輕輕地攬住她的腰,他的動作很輕,但是抱得很穩。


    楊廣的臉頰挨著冷笙的頭發,在這萬縷柔絲的輕拂下,他的臉色漸漸地凝重起來,忽然沉著嗓子問了一句,“你覺得太子殿下如何?”他沒有像在獨孤皇後麵前那樣稱楊勇為大哥,隻是一個稱唿的差異而已,卻明顯地顯得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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