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墨子靖神色複雜難辨,臉色似甜蜜似憂傷,眼裏有著說不出的淒苦。感受到墨子靖波動的情緒,薛宮楠安撫地拍了拍墨子靖的肩。


    沒想到,眼前這個一臉青紫還有點遲鈍的鬼,生前竟然是一郡之守。年輕有為、容貌俊美、性格也好,也難怪會讓安伯臣如此了。


    “當時恐怕不僅是安伯臣對你心生愛慕,必定也有不少女子對你有情吧!”薛宮楠問道。


    墨子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是向我表明心意的隻有安伯臣一人。當時我沒有想過要成家,我隻想將我弟弟養大成人。”


    “不會啊!”


    薛宮楠想不通,這樣一個有權、有錢、有能力、有責任感、還沒有公婆、人還長得英俊不凡的男子,怎會隻有安伯臣一人喜歡?這樣的條件,不就是人間話本子裏最受女子歡迎的類型嗎?怎麽會無女子向你表白呢?薛宮楠是怎麽想也想不通。


    旁邊聽了半響的蕭君玉,開口道:“不是無人喜歡,也不是無人表白,怕是那些女人還沒來得及表白,就都被安伯臣給堵迴去了吧。”


    “堵迴去了?”


    薛宮楠聽了,頓時兩眼放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蕭君玉問道:“君玉哥你快說說,那個安伯臣是怎麽堵迴去的,你不是說她們還沒來得及表白嗎?那安伯臣又是怎麽知道那些女人喜歡墨子靖的?”


    蕭君玉轉頭看了眼薛宮楠,想了想,道:“如果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從眼睛和神情上就能看出來。他自己本來就愛慕著墨子靖,自己看墨子靖是什麽神情,他比誰都清楚,當然能看出哪些人也愛慕墨子靖了。”


    “那安伯臣是怎樣斷絕那些人對墨子靖心思的呢?”


    看著滿臉求知欲的薛宮楠,蕭君玉實在不忍拒絕,於是又道:“很簡單,直接說墨子靖已經名花有主,而且那個主還是他自己。我相信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跟一個男子去搶男人的。”


    “還有這樣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慢慢的自然就無人會對墨公子有想法了,女人接受不了喜歡男人的男人,男人又沒自信好看過安伯臣。”


    “所以最後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會對墨公子產生男女之情。”


    薛宮楠聽得簡直是目瞪口呆:“這這這,這安伯臣也太有心機了吧!這是從根源上就掐斷墨子靖的後路啊。別說是後路,連前路都給堵得死死的。”


    “哎,不過,君玉哥,你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不然怎會如此了解?”


    蕭君玉被薛宮楠這麽一問,頓時就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啞口無言,隻能訥訥地道:“我猜的。”


    “猜的?”


    薛宮楠滿臉狐疑的看著蕭君玉,明顯是不相信蕭君玉的話。


    蕭君玉見薛宮楠不是那麽好糊弄,怕他刨根問底,連忙岔開話題:“墨公子,既然安伯臣那麽喜歡你,那後來你們如何了?還有見你麵貌長相很是年輕,你死的時候應當不過雙十有五吧!能說說為何嗎?”


    薛宮楠也點頭附和:“是啊,能說說為何嗎?”


    墨子靖點了點頭,又陷入迴憶。


    自從除夕那晚,他同安伯臣有了肌膚之親後,清醒過後的墨子靖心裏很亂,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安伯成,對安伯臣的感情更是複雜,感動有之、喜悅有之、甜蜜有之、驚慌害怕有之、卻獨獨沒有反感。


    墨子靖當時很害怕,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正常男人,喜歡的是女子而非男子,可竟然跟安伯誠做出了那般荒唐的事。


    可即便嘴上在如何狡辯,如何逃避,內心卻告訴墨子靖不是這樣的,他對安伯臣竟然也是喜歡的。墨子靖無法接受這樣離經叛道的感情,所以就隻能一直躲著安伯成。


    安伯臣耐心很好,也沒有因為墨子靖的逃避和疏遠而著急,而是非常淡定地每天在墨子靖看得見的地方晃悠,既不會讓墨子靖忘了他這個人,也不會造成墨子靖的苦惱,節奏把握的非常恰當。


    就這樣,他們你追我逃地過了一年。


    這期間,墨子靖和安伯臣之間的異樣,終是引起墨子軒的注意,在軒兒再三追問之下,墨子靖將他和安伯臣之間發生的事告知了軒兒。


    墨子靖道出實情的時候,內心其實是忐忑的,他怕軒兒會覺得髒,從而厭棄自己,會對這樣的感情覺得惡心。


    可沒有,墨子軒聽了之後沒有露出嫌惡的神情,還俯身抱了抱他,心疼地道:“兄長,愛情是神聖的,美好的,不管他是以何種方式出現,或是何種性別出現,他都是美好的。隻要兄長喜歡,又何必去在意世人的看法呢?”


    墨子靖聽了這番話,內心是震驚的, 完全不敢相信這段感情會得到身邊人的支持和寬恕,墨子靖還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可是軒兒,你真的覺得這樣是對的嗎?”


    墨子軒看著墨子靖笑了笑,道:“兄長,那什麽又是對的呢!世人認為的就都是對的嗎?世人不認可的就都是錯的嗎?感情之事冷暖自知,其中種種滋味隻有自己知曉,外人又有何資格去評判呢。他們於兄長你,終究也不過是局外人而已。”


    墨子靖聽了墨子軒的話,頓時茅塞頓開,恍然發現一直以來,原是他自己將自己禁錮住了。


    後來,墨子軒的一番話點醒了墨子靖,也讓墨子靖敢於正視自己心意,敢於直麵安伯臣的感情。


    墨子軒見墨子靖明了他的心意,很開心地道:“隻要是喜歡兄長的,對兄長好的,我都可以接受。何況多一個人喜歡兄長,我也很開心。”


    墨子靖當時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這個他一直護在身後的弟弟,終是長大了。


    原本墨子靖還想感性一番的,哪知道被軒兒看穿製止了,還將墨子靖要說的話給堵了迴來:“我知道,兄長又感動了不是,你是我最親的人,我不向著你向著誰。兄長,如果你也喜歡安伯臣的話,你不妨試著去接受他看看。”


    聽到這裏,薛宮楠忍不住發出陣陣感歎:“墨子靖,你這弟弟真是世上最好的弟弟,還如此的通透,真是難得、難得。”


    一聽有人誇耀自己的弟弟,墨子靖那張僵硬的臉上,也不由的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軒兒是世上最好的弟弟,也是我的驕傲。”


    蕭君玉怕兩人偏離主題,連忙打斷道:“既然你的弟弟都支持你接受安伯臣,那後來如何了?”


    “後來,我打開了一年前除夕那天安伯臣送我的禮物。”


    “就是那個你認為是那種東西的小盒子?”薛宮楠好奇的問道。


    墨子靖點點頭,道:“對。就是那個小盒子。”


    當時,墨子靖打開盒子後才知道,那裏麵放著的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東西,而是一枚白玉玉佩,他曾經聽安伯臣說過,他母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就是一枚玉佩,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安伯臣送給他的這枚了。


    可就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安伯成卻將他送於自己,墨子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想安伯臣那般不肯吃虧的性子 ,能想到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自己,想必也是鼓起很大勇氣的。


    墨子靖當即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就打算第二天去找安伯成表明心跡,當晚他拿著那枚玉佩一整晚都沒有睡著,那種心情簡直無法形容,既期待又緊張。


    第二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是墨子靖打算向安伯成表白的日子,也是噩夢的一天。三十萬遼昌國大軍毫無征兆地兵臨城下。而墨陽城是他們國家非常重要的關口,一旦城破後果不堪設想。墨家世代守護在這,墨子靖不能讓他毀在自己手裏。


    墨子靖立即召集人馬抵禦外敵,又立馬派出一隊精兵快馬加鞭向朝廷報信。又立馬調集一隊人馬,開始往後方疏散百姓。


    安排一切後,墨子靖剛鬆下一口氣,就見先前派出去報信的一個士兵,全身是血的迴來,說半路遭遇埋伏,他們派出去的人全都死了,隻有他在弟兄們拚死保護下,才得以脫身。


    還帶來一個讓大家都絕望的消息,他們被包圍了,如今這座城已經成了一座孤城,消息出不去,也進不來。沒有人會來救援,全城幾十萬人,就算他們不攻城,也撐不過半月,如果他們斷了我們水源,那撐過十天也是勉強。


    當時,墨子靖隻能寄希望於他們不要發現那條河,可是命運似是與他作對般,墨子靖最不想看到的消息再度傳來。遼昌國的人發現了那條河,還在那條河裏下了毒,現在水是不能喝了。


    墨子靖不知道為何,對方好像總能知道他的想法?且在墨子靖還來不及部署時,就斷了他的所有後路。


    無法,墨子靖又嚐試了各種突破,可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方法都是無用的。


    就這樣過了三天,這三天裏,人人臉上布滿了驚慌與絕望,大家都看著墨子靖,希望他們的城主能帶領他們衝出重圍。


    墨子靖看著那一張張充滿對他信任的臉,他不能表現出害怕,應為他現在是這幾十萬人唯一的希望,哪怕墨子靖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但也不能說出來。因為,這個殘酷的事實一旦說出來,那就等於要了全城所有人的命。


    沒人看得見墨子靖的掙紮,絕望,惶恐。人們現在對墨子靖的信任,對於他來說,是一道道枷鎖,這枷鎖還在一點點勒緊,讓他喘不過氣來。


    最後,墨子靖做出一個決定,城裏現在有三十多萬百姓,十萬將士,而他帶領兩萬人留守城池,吸引注意。其餘的士兵帶著全城人向後方撤退,後方的兵力不多,突圍出去很容易,畢竟他們的目標是這坐城。


    墨子靖將墨子軒打暈,讓安伯臣帶著墨子軒撤退,可是安伯臣死活不肯走。無法,墨子靖又將墨子軒交給陳老。


    墨子靖帶著兩萬人堅持了整整七天,可是城還是破了,大批大批的敵軍湧進來,墨子靖穿好他父親留給他的戰甲,帶著赴死的決心迎戰。


    墨子靖揮動著手中的劍,他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隻知道不斷有士兵倒下,又不斷地有士兵補充上來。


    墨子靖殺得麻木了,身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隻知道不能讓他們過去,絕不能讓他們過去,他得為百姓們爭取更多的時間撤退,多堅持一刻鍾,他們就安全一分。帶著這個信念,墨子靖一直撐著。


    “公子小心。”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唿喊,墨子靖茫然地轉頭看去,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一支箭貫穿了陳老的身體,血正瘋狂地從傷口處湧了出來。


    墨子靖此刻也發現,那支箭原本是射向他的,隻是被陳老用身體擋了。


    墨子靖感覺眼前突然一片血紅,陳老吐出大口大口的血,這些血灼傷了墨子靖,他腦子一片空白,心中有著無數疑問,陳老為何會在這裏?他們不是撤走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可還沒等墨子靖想通,陳老再也堅持不住,身子無力地向後倒去。


    “陳老!”


    墨子靖連忙奔了過去,手忙腳亂的接住陳老的身子,看著陳老因為疼痛不停哆嗦的身子,墨子靖連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陳老,你堅持一會,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他一遍遍地說著。


    見墨子靖慌亂無措,陳老抬起手,一遍一遍地摸著他的臉,安慰道:“公子,別哭,不用找大夫了,沒用的,我活不成了,你聽我說。”


    墨子靖瘋狂地搖頭,語無倫次地製止,一遍又一遍地道:“陳老,你別說話,先別說話,先忍忍,忍忍,我帶你去找大夫,找大夫。”


    看著汩汩鮮血不斷的從陳老的胸口處流出來,墨子靖連忙用手按著那傷口。可是沒用,血從指縫中不斷地冒出來,看著陳老越來越白的臉,墨子靖終是沒忍住,痛哭出聲。


    似是累了,陳老緩緩放下撫摸墨子靖的手,囑咐道:“公子,我怎能讓你一個人麵對這一切,我雖然幫不上你什麽。但,幸好我這幅身子還能替你擋擋,我就心滿意足了。公子,你一定要活下去,還有,二公子我將他交給袁副將軍了,你放心。”


    傷口上的血越流越多,墨子靖心裏清楚,這樣的傷治不好了,可他看著陳老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囑咐自己:“公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顧自己,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心疼。我從小看你長大,你那麽好,那麽善良,承受了那麽多,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一定要......”


    最後的那句話,陳來再也沒來得及說完,就永遠的離開了,墨子靖看著陳老睜大的眼睛,眼裏有著不舍與不甘。他知道陳老那沒說完的話,也知道陳老放不下他,可今日他們都活不成了。


    墨子靖輕輕的將陳老的眼睛合上,俯首在他耳邊說道:“你放心的去吧,你沒說完的話我都知道,你說你怎麽這麽傻呢,我明明就讓你們離開了,你為什麽要迴來,我都想好了用我的命換你們的命的,你怎就不明白。”


    當時,墨子靖還沉浸在陳老死去的情緒中不可自拔時,一人走至墨子靖麵前,墨子靖抬眼看向此人,見是安伯臣的那一刻,墨子靖更加絕望。他不希望安伯臣死,他想要這個人好好的,可如今,他哪裏還有能力護住他,隻得絕望地催促安伯成快走。


    可安伯成卻站著不動,“你快走,求求你了,快走啊!不然你也會死的!”


    安伯成還是不動,隻是看著墨子靖,眼裏有淚,小聲地道:“子靖,投降吧!我不會傷害你的。”


    聽了安伯成的話,墨子靖當時是懵的,他不知道安伯臣為什麽要這麽說,隻覺得這個世界為什麽如此荒謬。


    安伯成見墨子靖不答,又道:“子靖,投降吧,我保證他們不會傷害你。”


    墨子靖這迴終於聽明白了,原來,原來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的人,是敵國派來的奸細,這個認知,讓墨子靖徹底陷入瘋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你來到我身邊,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針對我的陰謀!”


    “原來害得今日城破的罪魁禍首是我!是我啊!”


    “安伯誠,你給我聽著,我乃墨家子孫,怎可降之,墨家子孫隻有戰死的魂,沒有投降的狗。”


    安伯臣見墨子靖如此,突然厲聲道:“你為何還不明白!你阻止不了我們,也保不了墨陽城!你看看周圍,死的全是你的士兵。這樣,你還不降嗎?”


    墨子靖聞言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周圍。周圍的人,不知何時都停了下來,站著的人皆是遼昌國的人,而他周圍躺著的全是他的士兵,看著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孔,墨子靖心痛如絞。


    這時,走來一位身穿盔甲的男人,隻見他向安伯臣恭敬的拱了拱手,道:“五皇子,這人是墨陽城的城主,你看是不是......”


    安伯臣沒有理會那人,隻是對他道:“這人是我的,你別管,你先帶人進城。”


    那人看了墨子靖一眼,應聲道:“是。”


    那人走後,墨子靖盯著眼前的安伯臣:“五皇子?原來你是遼昌國的五皇子殿下,讓你這般犧牲,還真是委屈你了。”


    得知安伯臣身份的那刻,墨子靖想通了很多事情,難怪敵人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總能在他行動之前截斷他的後路,難怪要騙他的感情,原來是為了讓他更加的信任他啊。


    還真是,不擇手段!


    想到這,墨子靖抑製不住的狂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是好算計,好城府,好心機!”


    眼淚打濕了墨子靖的臉,他這輩子第一次喜歡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敵人,還被利用個徹底,墨子靖眼底此刻一片猩紅,抑製不住心底的痛。


    如今,事情已經無法挽迴,陳老死了,將士死了,城池破了,他墨子靖又有何顏麵存活於世。


    安伯成是自己救的,也是自己親手帶迴家的。今日種種皆是自己所為,他害了所有人,卻還不自知,如今墨家守護百年的城池破了,墨子靖沒了活下去的意誌,抱著赴死的決心,抓住安伯臣的手,逼他殺了自己。


    當時,安伯臣臉色煞白,驚慌地一把抱住墨子靖,道:“我不會殺你,我不會殺你的,我怎會舍得殺你啊。子靖,我喜歡你,我那麽喜歡你,你怎能讓我殺你,我知道你恨我,沒關係,你恨吧!”


    “但是隻要你活著,活著,隻要拿下這個城池。我答應你,不會再傷害你在乎的人,更不會傷害百姓。你信我,子靖,你信我好不好?”


    墨子靖看著眼前苦苦哀求他的男人,嘲諷地笑了,道:“安伯成,你真好笑,你讓我信你,你不覺得這話你說出來有多虛偽嗎?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你當我墨子靖是傻子是不是!”


    “我曾經是多麽信任你,可結果呢?城破家亡。”墨子靖指著滿地屍體,以及那高大的城牆,道:“看,這就是我信你的結果。如此,你讓我如何再信你!你說,我該如何信你!”


    安伯成神色慘白的呆愣原地,不敢反駁,隻是不斷地請求墨子靖原諒他。


    墨子靖嘲諷地看著安伯臣,還看到了安伯臣的身後,剛才那個將領舉起了弓箭,墨子靖看向那支箭,笑了。


    “五皇子,這人是墨陽城的城主,他必須死。既然五皇子下不去手,那就讓屬下替你出手吧。”


    那人話落,安伯臣驚恐轉頭,道:“不!”


    可已然來不及了,那支箭直直地朝墨子靖射了過來,而墨子靖此刻心裏卻覺得解脫,他墨家子弟,戰場才是他的歸宿。


    他墨子靖生在墨家,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墨子靖閉上眼等待死亡的到來的那刻,可他明明聽到了箭貫穿身體的聲音,為什麽感覺不到疼呢?他疑惑地睜開眼,就見軒兒滿身是血的擋在自己跟前,胸口正插著一支箭。


    眼前的一幕,讓墨子靖眼前陣陣發黑,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他親眼看著軒兒緩緩倒下。


    “啊!!!啊!啊!!!”


    墨子靖上前接住倒下的墨子軒,眼淚控製不住簌簌地往下掉。不該時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啊,為什麽他想要護著的人,一個個都死在了自己麵前。


    墨子靖小心的擁著墨子軒的身體,生怕重了,弄疼了他,他想要求救,可身邊都是敵人。


    墨子軒見兄長無措的樣子,心疼極了,抬起染紅了血的手,安慰道:“兄長別怕,兄長不哭,軒兒說過的,會保護兄長,軒兒做到了。你怎麽能丟下軒兒一人赴死呢,軒兒生氣了。”


    “可是,軒兒不忍生兄長的氣,你將軒兒送走,想獨自麵對這一切。你舍不得軒兒受苦,軒兒也一樣啊,軒兒也不舍得兄長你受苦啊,不過幸好,趕上了。”


    “兄長,從小到大,都是你守護著軒兒,這次,讓軒兒來守護你吧!”


    墨子靖拚命搖頭:“不好,兄長不要軒兒保護,兄長隻希望軒兒可以好好活著。”


    “可是,如若兄長死了,那軒兒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看著血不斷地從墨子軒的胸口冒出來,墨子靖徒勞的想堵住傷口,連連道:“別說了,軒兒,別說了,為什麽要迴來!為什麽要迴來!軒兒,你們為什麽要迴來啊!我該怎麽救你,我該怎麽辦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救你!我該怎麽救你啊!”


    無措,絕望,此刻充斥著墨子靖的整個胸腔,像一團烈火在不斷地灼燒著他,墨子靖原本就受了極重的傷,又接連受到打擊,血不斷地從墨子靖的唇角流出。


    墨子軒見兄長如此,淚如雨下,可他還是想跟兄長道別,他不想留有遺憾,“兄長,不哭,軒兒已經很滿足了,軒兒與陳老一樣能為兄長死,很開心,這輩子能做你的弟弟軒兒,我很開心。”


    “兄長,如果有來世,我還願做你的弟弟,不過來世,換軒兒守護你,可好......”


    “不,不要,軒兒,我不要來世,我隻要今生。軒兒你聽到了沒有,我不準你死!軒兒,軒兒,軒兒......”


    最終,墨子軒死在了墨子靖的懷裏,墨子靖就那樣抱著墨子軒的身子,坐了很久很久,感受著懷裏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涼透,他終是接受了他的弟弟已經死去的事實。


    臨別前,墨子靖仔細擦幹淨墨子軒臉上的血跡,他知道,他的弟弟平時最愛幹淨了,怎麽能滿臉血汙的死去呢。


    他擦了很久,才終於將墨子軒臉上的血汙擦拭幹淨。看著軒兒那張白淨的臉,還是那麽的俊美,那麽的乖,仿佛睡著了般,墨子靖覺得他終於可以放心的離去了。


    墨子靖迴憶著此身種種,小時家庭美滿,少時父母離世,他的一身原來這麽單調,隻需短短時間就看完了。


    忽然,墨子靖恍惚聽見有人喚他,他看向聲音的方向,看了許久,反應過來,原來是安伯臣。


    他愣愣的看著安伯臣,安伯臣也愣愣地看著眼中失去了光彩的墨子靖,此時的安伯臣,看起來怎麽那麽狼狽?他不是才大獲全勝嗎?


    墨子靖看著看著,眼前浮現第一次遇見安伯臣時候的場景。那天,滿世界銀雪白霜,而他,卻滿身是血地倒在雪地裏。那時的安伯成,是那樣的脆弱,無害,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所以,他心軟了。


    除夕夜的情事,說到底,自己也是情不自禁。後來一年的追逐,他以為遇到了可以攜手一生的人,可誰曾想,命運是如此的殘忍,要在他最幸福的時候給他狠狠的一刀,那片刻的幸福,猶如那鏡花水月,皆是美麗的假象,是裹了糖霜的毒藥,想要他的性命。


    墨子靖見安伯成想要上前,驀地笑了,他看著安伯成一字一句道:“我曾經心悅過一個叫安伯臣地少年,那個少年會對我撒嬌,對我笑,會吃醋,會小心翼翼說喜歡我。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少年漸漸的就走到我的心裏,我本來,滿心歡喜的想在新年第一天向他表明心跡的。”


    “隻是,可惜啊!我沒有等來我的少年,卻等來了遼昌國的五皇子。”


    這一刻,安伯成聽了墨子靖的話,滿臉震驚,神情似哭似笑:“那個少年,他聽到你的表白了,很開心。”


    墨子靖笑笑,道:“安伯臣,我不恨你,但下輩子我再也不願遇見你,永永遠遠,永生永世!”


    安伯成聞言,臉色慘白,剛才那一刻的喜悅凝固在臉上。


    墨子靖抱起墨子軒,道:“地獄那麽冷,兄長怎麽忍心讓你一人走呢,軒兒,別怕,兄長這就來陪你。”


    說完,墨子靖拿起地上的佩劍,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口,劍入體的那一刻,血液噴出老遠,不過片刻,鮮血就染紅了腳下的地麵。


    墨子靖沒有感覺到疼痛,隻覺得解脫,“我這一輩子,承載了太多太多,現在,終於可以停下來了,真好。我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墨子靖低頭在看一眼懷裏的軒兒,滿足了。


    迴想自己的一生,墨子靖隻覺無盡的悲涼。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墨子靖好像聽見有人哭得撕心裂肺,那麽的悲傷,那麽的淒涼。


    可都跟他沒關係了,墨子靖貪婪地看向天空,他這一輩子甚少有時間看看,原來天空是那樣的藍,那樣的藍。


    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墨子靖感受著生機離自己越來越遠,眼前也越來越黑,直到一切歸於黑暗。


    他,墨子靖,一生要強,終究是死在了年華正盛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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