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一個妾罷了,哪有那麽多講究?”


    “讓她院子裏伺候的人去燒紙,摔盆的隨便找個人就是,給銀子。”


    五福晉覺得解氣,眼珠子一轉,決定給側福晉瓜爾佳氏找找晦氣,“不好吧?咱們府裏又不是沒兒子?”


    “如今弘昇迴不來,就讓我們小阿哥去吧!總不能讓禦史言官抓住把柄吧?”


    五阿哥醒過神,親王側福晉的喪禮讓奴才捧盆摔瓦,禦史肯定要挑刺的,萬一為這個被參一本可劃不來,


    他立刻說:“福晉說得對,不過,小阿哥太小了,還是讓弘眰去吧!”


    “他這兩天也不用去上書房讀書,一下午就辦完了,也不耽誤什麽。”


    管事嬤嬤眼見事情定下來了,立刻出去安排。


    弘眰的生母側福晉瓜爾佳氏就不樂意了,


    劉佳氏又不是沒兒子,憑什麽讓她的兒子給他捧盆摔瓦,


    她塞了銀子給傳話的嬤嬤,“弘昇不就在宗人府嗎?又不遠,宗人府還能攔著不許葬母?”


    嬤嬤見她給得多,也沒瞞著,“爺覺得晦氣,壓根就沒提接人的事。”


    瓜爾佳氏頓時就不好了,“這怎麽說的?親兒子還不能給親娘披麻戴孝了?”


    嬤嬤擺擺手,“去宗人府接人可不容易,要先報到宮裏,等皇上點頭才行。”


    瓜爾佳氏聽明白了,王爺覺得劉側福晉死得不是時候,嫌晦氣,便不敢往宮裏報。


    沒有宮裏的話,弘昇就出不了宗人府,於是,王爺就把主意打到弘眰身上了。


    她腦子飛轉,“弘昇不能迴來,就讓底下的奴才摔盆就是,左右都不是親兒子。”


    那嬤嬤張張嘴,又袖起手,低了頭。


    瓜爾佳氏知道她想要銀子,又塞給她一個紅包,“嬤嬤行行好,好歹給我句實話。”


    嬤嬤得了賞,這才低聲說:“王爺原是這麽說的,福晉提了句禦史,”


    “王爺也怕被禦史參,就點了弘眰阿哥去。”


    瓜爾佳氏沒話說了,被禦史參到皇上跟前哪能有好?


    那婆子又說:“福晉原是說讓小阿哥去的,王爺沒允。”


    瓜爾佳氏腦子飛快,一下就想明白了,頓時跟吃到蒼蠅似的,福晉哪舍得讓那眼珠子似的嫡子去靈堂?她那是拿話引著王爺讓弘眰去呢!


    瓜爾佳氏明白了一切,可是,王爺已經下了令,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隻能在心裏罵五福晉,罵劉佳氏,一想到劉佳氏才咽氣,她又有些害怕,趕緊到菩薩跟前上一炷香。


    這一炷香讓她得了靈感,指使小廝把消息放給了弘昇的人。


    弘昇的小廝火急火燎地報給弘昇。


    弘昇頓時心如死灰,呆愣了好久才醒過神,奈何他根本出不了宗人府,隻能指使小廝去給亡母磕頭。


    劉佳氏的喪禮辦得又快又簡單,天擦黑就拉出城埋了。


    第二天,除夕,小廝帶著吃食去宗人府見弘昇,哭著說了喪禮的情況。


    “那宅子多少年沒人住了,日常隻有一個老婆子守著,臨時打掃的。”


    “靈堂設在偏廳裏,寒酸的很,沒幾對紙人、紙馬,連丫頭小廝們穿的孝服都是次等的布料,”


    “更別說那些大幡、太平杠、陳設椅轎了,都是胡亂擺出來的,上麵的灰都沒擦幹淨。”


    弘昇也知道所有側福晉的喪禮都簡單,沒想到簡單成這樣,又氣又惱,立刻大鬧起來。


    他不停地嚷嚷著:“我生母過世,我這個做兒子的難道都不能迴去磕個頭,穿一迴孝嗎?”


    “這是什麽世道?這是什麽狗屁的世道?這就是朝廷提倡的孝道嗎?這是什麽孝道!”


    “我到底犯了什麽錯?我到底犯了什麽錯?這麽磋磨人,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呀!殺了我!殺了我!”


    宗人府的人也頭疼,報上去上麵也不高興,大過年的誰都不想給自己找晦氣,於是,所有人都躲著他,隨他嚎!


    弘昇眼見沒人理他,一咬牙,一狠心直接撞牆了。


    人的頭上血管本來就豐富,稍微破個口子就能流一臉的血。


    弘昇沒用多大勁,頭皮上破了個口子,臉上就是血唿啦的,


    嚇得宗人府的人趕緊把右宗正貝勒延壽都從府裏薅過來了,


    貝勒延壽好勸歹勸才把這位小爺安撫好,答應他朝廷開印了就往上報。


    讓人給他製了麻布孝衣,做了側福晉劉佳氏的神位,提供了香燭,讓他在禁所供奉。


    從宗人府出來,貝勒延壽隻想趕緊迴家吃年夜飯,一家人還等著他呢。


    哪知道,他才進府門,宗人府小吏就來報:“貝勒爺,乾清宮來人了。”


    延壽立刻掉頭往宗人府去,上轎子前還問:“來的是誰?”


    小吏說:“一個小太監,來了就去見弘昇阿哥了。”


    延壽麵上一喜,“可是要放他出去?”


    小吏搖搖頭。


    延壽一見他搖頭就開始歎氣,進了轎子還嘀咕:“關個半大小子做什麽?真是的!連個安穩飯都吃不上。”


    那小吏又說:“小太監一說要見弘昇阿哥,小的就來尋貝勒爺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放人。”


    延壽眼睛一瞪,伸腿就踢他,可惜小吏站得遠,沒踢到,


    延壽沒好氣地說:“下迴不許搖頭,直接說話,哼!”一跺轎子,喝道:“趕緊走。”


    這時,一個婆子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貝勒爺怎麽又要走?廳裏正等著吃團圓飯呢。”


    延壽歎一口氣,“有差事,讓他們先吃,不要等我了。”


    那婆子哪敢應,除夕的團圓飯男主子不在像什麽樣子,陪著笑說:“看貝勒爺說的,團圓飯哪有先吃的。”


    延壽揮揮手,不耐煩地說:“等吧等吧!”然後就催著轎子趕緊走。


    等他進了宗人府,那小太監已經領著弘昇從牢裏出來了,正往外走呢。


    延壽認出來是魏珠手下的小太監,笑著迎上去。


    小太監見宗人府管事的來了,對他拱拱手,“皇上讓奴才送弘昇阿哥迴府。”


    延壽立刻就笑了,連連迴禮,“有勞公公,公公辛苦!”


    他又想到弘昇阿哥頭上的傷,怕小太監迴去亂說,悄悄地往小太監手裏塞了個紅包,


    “弘昇阿哥哀痛生母離世,頭都磕破了,這樣孝順的孩子,實在難得!”


    小太監捏捏手裏的紅包,悄悄地收到袖子裏,臉上親切多了,


    “生母離世自然哀痛,太後也聽說了,這才求了皇上。”


    “弘昇阿哥到底是皇上的親孫子,皇上立刻就允了,還囑咐奴才親自送迴府呢。”


    延壽立刻恭維道:“皇上最是寬和,”


    弘昇不屑地斜了那小太監一眼,卻也沒敢反駁,一副哀傷不能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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