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


    良妃的侄媳婦色赫圖氏滿心忐忑地踏進宮門,見了良妃恭敬地行禮問安。


    良妃笑說:“多日沒見,你怎麽清減了?可是家裏有什麽事,來說給姑母聽聽。”


    色赫圖氏看看她,咽咽口水,“快過年了,家裏家外的瑣事多,侄兒媳婦都能應付,萬萬不敢勞動姑母?”


    良妃笑著點點頭,對大宮女說:“侄兒媳婦愛吃的如意卷怎麽還沒來,快去催催。”


    大宮女愣了一下,趕緊應是,主子可沒叫什麽如意卷呀?如意卷不是膳房日常供的點心,是要拿銀子讓膳房師傅新做的。


    色赫圖氏挑挑眉,良妃手裏不寬裕她是知道的,趕緊攔著,“姑母太客氣了,這些點心盡夠了,再多就浪費了。”


    良妃順勢也就沒再提了,招唿她喝茶、吃點心。


    大宮女心裏暗笑:合著是自家人假客氣呀!


    自從八爺圈禁了,主子沒了額外進項,除了日常供奉,那是一文錢都不肯多花,打賞也少得可憐,更別說拿銀子去叫點心了。


    寒暄過後,良妃就把伺候的人都趕出去,拉著色赫圖氏進了內室。


    良妃低聲說:“你迴去告訴我大哥,讓他想辦法去弄死郭絡羅氏,出了事我擔著。”


    色赫圖氏臉上一白,“噗通”一聲就給良妃跪下了。


    良妃一臉不耐煩,喝道:“你急什麽?又不是讓你去辦,迴去帶個話就行!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色赫圖氏依舊跪著,她哆嗦著說:“姑母,八爺也傳話來了,說……說……”她猶豫著不敢往下說了。


    良妃眉頭深鎖,喝道:“他說什麽?”


    色赫圖氏一咬牙,低聲說:“八爺說:若是郭絡羅氏有個好歹,大家就……就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了。”


    良妃臉色一白,頹然地跌坐,旋即又氣得直捶炕桌,恨恨地道:“他怎麽敢?為了生他我吃了多少苦?他怎麽敢的?”


    色赫圖氏慢慢起身,輕輕地坐到椅子上,


    等到良妃平靜一些,她才小心地勸道:“八爺這樣喜歡她,隻怕不全在美色上。”


    良妃抬頭看她一眼,抹著眼淚對色赫圖氏揚揚手,讓她繼續說。


    色赫圖氏斟酌著說:“少年夫妻總歸是情深意重些,也是八爺心善,憐惜郭絡羅氏無父無母無處可去。”


    “若是強行把人弄死了,一來傷了姑母和八爺的母子情分;二來,年家說幫忙,又能幫到哪一步還不知道。”


    “再說,八爺的婚事是皇上的旨意,年家就是拖一二年又不敢不嫁。隻要成了親,年家再多心思也得為八爺出力。”


    良妃歎息一聲,又恨恨地說:“隻要郭絡羅氏在,老八就別想有孩子,連個子嗣 都沒有,皇上如何能放他出來?”


    色赫圖氏抿抿嘴,“姑母擔心得在理,不過,如今八爺都圈禁了,郭絡羅氏再是個嫉妒成性的也該收斂了。”


    良妃心思百轉,好半天才惡狠狠地說:“老八想保著她也行!就讓郭絡羅氏喝絕子湯。隻要她喝了,我就再不提此事。”


    色赫圖氏心裏一寒,她真沒想到柔柔弱弱的良妃娘娘也有這樣狠的時候。


    良妃麵色狠厲,聲音冰冷,“孩子必須得有,年家的助力也不能丟了。”


    她站起身,俯視色赫圖氏,“郭絡羅氏也不小了,要能生早生出來了。你去傳話吧!快過年了,事情早了早好!”


    色赫圖氏咽一口口水,趕緊應是,出了儲秀宮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三日後,色赫圖氏再次進宮。


    當天下午,色赫圖氏就帶著一個食盒去了八皇子府。


    就在角門上,郭絡羅氏當著色赫圖氏的麵一滴不剩的把碗裏的絕子湯都喝了。


    她擦去嘴邊的藥漬,輕聲說:“多謝您想的周到,還是用暖盒送藥來。”


    色赫圖氏低聲道:“天寒地凍的,也怕藥涼了傷到你……”


    郭絡羅氏點點頭,對她行了一禮,“以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望您海涵!”


    色赫圖氏不想她會道歉,趕緊迴了一禮,又內疚地看她一眼,低著頭說:“其實……我並不讚成他們這樣,隻是……”


    郭絡羅氏淡淡一笑,“這不關你的事,辛苦你走一趟了。告辭!”說完行了一禮,扭頭就迴去了。


    色赫圖氏怔愣半天,這才失魂落魄地上了馬車,靠著車壁眼淚緩緩落下。


    伺候的丫頭小聲勸慰她:“這都是良妃娘娘的意思,也是郭絡羅氏自己情願的,主子何必為她難過呢?”


    色赫圖氏輕輕拭淚,“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姑母做事也太絕了些?”


    “還有家裏,居然連一個攔著的都沒有,以後我們這些媳婦又會怎麽樣呢?”


    “上一輩的爺們就是靠送女人進宮,一家子得了許多好處;如今又欺負別人的女兒,可真是有出息呀!”


    丫頭不敢接話了,陪著主子掉了許多眼淚,“郭絡羅氏仿佛變了不少,原來可是眼裏沒人的……”


    色赫圖氏苦笑一下,“從天之驕女淪為沒名沒分的妾室,再尖銳的棱角也磨平了。”


    年家


    年夫人得了信,眉頭擰得更緊了,“他們倆這樣情深意重,我們二丫頭嫁過去可怎麽過呀?”


    年遐齡閉著眼,慢慢地摩挲著手裏的拐棍,“郭絡羅氏注定無子,安王府也倒了,她還敢謀害二丫頭不成?”


    “她本家叔伯不得力,明尚額駙夫妻早化成白骨了,我去打聽了,那個過繼的嗣子就是個紈絝子弟,無礙的。”


    年夫人也知道沒辦法,嗚咽著問:“二丫頭什麽時候嫁過去呢?”


    年遐齡歎息一聲,“明年她就十三了,也不小了,就明年秋天吧!”


    年夫人心裏十分不舍,覺得女兒委屈,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年遐齡歎息一聲,“即便皇上不把她指婚給八爺,到康熙四十九年她也要去選秀的,”


    “到那時候,二丫頭就不可能是嫡福晉的位份了。哎——這都是命!”


    年夫人哭了一會,又想起年氏被賜婚的起因是年遐齡為年羹堯求庇護的事,心裏恨的要死。


    年遐齡又說:“二丫頭既是高嫁也是受了委屈,嫁妝上你往厚裏辦,能給的都給她。”


    年夫人心裏平衡多了,把年遐齡要給年羹堯的幾間鋪子、一處大宅子都添到嫁妝單子上了。


    年遐齡一個字也沒多說,還拿了一萬兩銀子出來,“這個給二丫頭做壓箱銀子。”


    年夫人不客氣地收了,粗略一算年二姑娘有三四萬兩的嫁妝,她心裏更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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