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眉心微凝,握著少年的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陛下如果還不消氣,不如再打。”


    “……”


    祈綏終於側過臉看他,漂亮的眉眼躲匿在晦暗的燭光下,藏住片片深淺不一的陰影。


    楚彧蹲在麵前的樣子,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特別像是跪著,頗有種臣服的意味。


    他哼了聲,薄唇上下動了動,揭穿道:“現在說的好聽,打你有什麽用?你隻會爽,不會改。”


    祈綏瞪他,把手毫不留情地抽迴來,縮進被窩裏,隻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


    吃飽了有點犯困,實在不想跟這種臉皮厚的多說什麽。


    以為楚彧會知難而退,結果他直接蹲在旁邊不走了。


    一隻手從被褥下麵鑽進去,死皮賴臉地抓住了他的手。


    祈綏苦著張臉,掙紮了下,沒掙開。


    楚彧跟他較著勁兒,捏了捏他指腹。


    輕笑道:“陛下,天氣寒涼,屋子這麽冷,我吩咐下人給你燒點炭火吧。”


    “不用,我被窩挺暖和的。”祈綏懶得看他。


    楚彧默了默,又道:“陛下,子時了。長秋宮無人伺候,又到了宵禁,宮門緊閉,我今晚去哪兒睡啊?”


    ?


    祈綏眼睛一瞪,瞬間明白這話中有話。


    好小子,打的這主意!


    他咬牙,不甘示弱,“乾寧宮空閑屋子多了,攝政王若是喜歡,看上哪間,隨便選,我讓人騰出來給你如何。”


    “我認床。”


    “……”


    認你二大爺。


    祈綏迴頭,惡狠狠地瞪他。


    “楚彧,你別得寸進尺。老子忍你很久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過來治你的罪。”


    楚彧眉梢微挑,臉頰邊的發絲輕蹭著下頜,燭光下泛著淡淡的色澤。


    “陛下,卸磨殺驢可不是這麽用的。”


    “先前承諾給你的東西不過是一小部分,我那邊屬於你的東西還有很多,沒拿到手陛下就想先過河拆橋了嗎?”


    威脅他。


    赤裸裸的威脅。


    祈綏太陽穴突突地往外跳,藏在被窩裏的拳頭都捏緊了。


    恨不得一拳揮過去讓他見識見識世間險惡!


    這叫什麽?


    以色侍人?


    拜托,他才是皇帝!


    祈綏那叫一個不服氣,可是不服氣怎麽辦,楚彧說的一點兒沒錯,古人還有臥薪嚐膽呢!


    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更何況,今晚承諾他的東西還沒到手。


    祈綏內心惆悵了片刻。


    一定神,飛快抹了把臉,原本兇狠的表情立馬變了個樣兒,笑迎十裏春風的諂媚感。


    一迴頭,手心搭上了男人的肩。


    再往上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笑容含蓄內斂,單純道:“哎呀,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麽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呢!不就是擠個被窩嗎,來來來,睡!”


    祈綏果斷地往床鋪裏滾了一圈兒,給他騰出足夠的位置。


    又殷勤地拍了拍,熱絡道:“這個地兒夠不?我再喊人拿床被褥來?”


    “不用。”楚彧勾了勾唇,悄悄攥緊了手心,“一床被子足矣,大冷天的,不必太麻煩他人。”


    媽的。


    裝不死你。


    祈綏翻了個白眼,一掀被子直接滾進了最裏麵,緊貼著牆。


    自閉。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即蠟燭被人吹滅,一股淡淡的安神香的氣味很快飄散在屋中。


    楚彧脫了衣服上床,祈綏裹得緊緊的一團被子立馬被扯散分了一半出去。


    他挽留似的抓了抓,沒抓到。


    “你有病?我冷。”


    楚彧立馬把另一半給他,“現在不冷了。”


    “……”


    祈綏覺得他腦子被驢踢了,沒好氣地把被子往自己這邊扯了扯,想給個下馬威,警告他大晚上別亂動。


    楚彧忽然低唿了聲疼,隨即低憐表示,“上次宋將軍那一劍,現在傷還沒好呢。一動就疼。”


    “……”


    嗬嗬,他是不會為了楚彧去找自己的親親男主理論的。


    祈綏裝沒聽見,背過身不理他。


    楚彧又說:“這可怎麽辦,傷成這樣萬一我明日一病不起,會不會耽誤兌現與陛下的承諾啊。”


    整這死出!


    祈綏瞬間迴過身,一巴掌拍在了他臉上。


    抓起他臉頰兩邊的肉往外揪了揪,“你想幹嘛,楚彧,玩我呢?你是不是覺得你很痞啊!”


    “東西我也吃了,床也讓你睡了。我都讓你睡了!還威脅我?你還想怎麽樣啊,啊!”


    “疼。”楚彧皺了皺眉,低吟了聲。


    又被祈綏揪著臉往外扯,看看他臉皮到底有多厚!


    楚彧一把抓住他的手,唿出的熱氣吐在少年的麵頰,提醒道:“承諾陛下的東西我一定會給,陛下這是不準備和我好好合作了?”


    他倆這還算得上合作?


    祈綏覺得離譜,氣昏了頭,真恨不得現在就把他踹下床。


    想了想,又偃旗息鼓下來,“睡覺吧,別和我說話了。”


    他又想轉身,楚彧直接撈著他的腰轉過來,胳膊墊在了他的腦袋下。


    “陛下,天氣涼,我們抱團取暖吧。”


    “楚、彧。”


    祈綏咬牙切齒,往他腰上狠狠掐了把,“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


    “信。”


    這種話楚彧聽得太多了,饒有興致地摸上少年的手,控製在掌心中,輕輕撓了撓他手心。


    黑暗中,他低頭,鼻尖故意蹭了蹭對方臉頰。


    感受他纖長的眼睫小羽毛似的撓了撓臉頰,濕熱的氣息縈繞在短短的方寸間,曖昧濃重。


    “陛下,前朝皆知我與你不對付,誰會想到我倆竟會同床共枕。這若是傳出去,你猜他們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楚彧,我操你大爺。”


    楚彧含笑,枕在少年腦袋下的手網上,修長的指尖插過墨色的發,撫摸上他軟紅的耳垂。


    “陛下莫氣啊,我隻是想想。畢竟事關臣的清譽,我哪會那麽莽撞。對吧?”


    你還有清譽。


    祈綏真真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已經被氣得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果然亂臣賊子都是沒良心的。


    以色侍人太掉價了,他幹不來。


    膝蓋一動,正想一鼓作氣把人踹下床,楚彧立馬道:“陛下,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麽交易?”祈綏興致缺缺。


    “先皇封我為攝政王,本意是輔佐幼帝登基,在他完全有能力前,掌握前朝的政權,避免亂臣賊子橫生事端。”


    祈綏聽到這話就想笑,也是真的沒忍住笑出來了。


    先帝可能死都沒想到,這個親封的攝政王才是最大的亂臣賊子,幹預朝政不說,還想當皇後!


    祈綏:“所以呢?你什麽意思?準備還權給我了?”


    “這個就看陛下的本事了。”


    楚彧淡笑,“如果陛下有能力治理好朝堂,治理好天下,我並非不能讓權。”


    “像今天這樣?”


    祈綏指了指他倆現在的樣子,“我跟你睡一晚上,你給我什麽?你部下的名單如何?”


    這話說的。


    怎麽這麽搞笑。


    太兒戲了。


    他估計是古往今來最窩囊的一個皇帝,要是被記錄在冊那也肯定是見不得光的野史冊。


    標題他都想好了——


    【大晟某皇帝因被攝政王掌權,無能與之對抗,竟選擇出賣色相,以換取權勢的讓步,還是下麵那個!】


    簡直丟臉!


    祈綏這邊痛恨自己的作為,楚彧那邊厚臉皮的開口了,“陛下想要也不是不行。來日方長啊陛下,我們之間的交易長著呢。”


    他在前朝的勢力根深蒂固,絕不是一日就可以拔除的毒瘤。


    這仗,打的真他媽令人麻木。


    看著麵前的罪魁禍首,祈綏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你的意思是,輔佐我真正掌握前朝?隻要我聽你的話?”


    “陛下這話說的難聽。你貴為君主,與臣之間隻是交易。我們各取所需。屆時,陛下莫要卸磨殺驢便好了。”


    祈綏糾結,“你想要什麽?皇,皇後之位?”


    荒唐,到時候丟大臉的又是他!


    雖然但是,也不是不行,到時候把他打入冷宮。


    楚彧笑眯眯的,指腹壓在他的臉頰,輕輕捏了捏,“好啊,陛下既然開口了,臣哪有不接的道理。一言為定。”


    “……”


    祈綏又想揍他了,但事情都談到這個地步,勝利就在前方,哪有到嘴的鴨子還放飛的道理。


    祈綏深吸了一口氣。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拘小節,不拘小節……


    區區攝政王,不足掛齒。


    “行,交易成功。”


    祈綏一伸手,極其霸總範兒摟住了男人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獻上一個晚安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楚彧迴吻。


    一掀手,嗓音悶進被褥裏,“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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