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綏愣了愣,立馬被身下的人推開,架著扔在了床上,臉色沉沉的冷。


    “話已至此,我沒什麽可說的了。你若實在不想走,那便留下吧,我不強人所難 。”


    說完,裴昭轉身離開,連床邊換下的衣衫都沒拿。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祈綏眼圈一紅,抓起床上的枕頭就朝門口扔了出去。


    “裴昭,我看你真是瘋了!酒喝多了小腦也跟著生鏽了!有本事你就別迴來,別進這個屋!”


    高岩在外看著,脖子縮得像個鵪鶉,拚命降低存在感,退出去要拉上門。


    祈綏氣息平複下來,淡淡開了嗓,“迴來。”


    “啊?”


    高岩嚇得一慫,想起剛剛這貴人都敢把小王爺摁在地上打。


    不敢怠慢,連忙上了前。


    祈綏直接問,“出了什麽事。”


    “這……”


    高岩撓了撓臉,不知從何說起,觸及少年盛怒的眸光,糾結道:


    “近日主子上朝頻繁,是漠北那邊戰事來報,此次北齊猖獗,老王爺敗了一仗引得聖上不滿,漠北那邊也快撐不住了。”


    “援軍呢?”


    高岩麵色難看,握了握腰間的佩劍。


    “聖上顧忌老王爺戰功赫赫,朝中有不少支持者,所以——”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下去,但祈綏想起原劇情中的前因後果,大概也明白了這是怎麽一迴事。


    保不齊這次裴衢連打敗仗,聖上會以此為由降罪,連累到整個楚湘王府也並非不可能。


    祈綏想得走神,高岩觀察了下他的神情。


    好心道:“公子,主子讓你離開,你便離開吧。你留在這兒,並非是件好事。”


    “這話什麽意思?”


    高岩低眸,視線從少年臉上一掃而過,憋了心中許久的氣,掙紮了會兒還是決定說出來。


    “公子,你也別裝了。我和公子都知道,你是宰相府派到十裏春埋伏的刺客,目的就是為了要我們小王爺的命,對嗎?”


    祈綏身體一僵,繃直了唇線。


    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那時查出你的身份,即使主子的玉佩在你那兒,他也未曾去尋過你,就是不想有太多的交集。


    但是後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你同宰相府的人割裂來到王府。我們不清楚是真是假,我也同主子說了,不要養虎為患。


    但主子沒聽,執意把你留了下來。之後我派人觀察過你,目前沒看出你有跟宰相府聯係的舉動。


    但公子你應知,那層疙瘩在了就很難再消下去了。你是刺客的身份不會假,即使主子再喜歡你,但大事麵前也會猶豫。


    也許你是隱藏太深,又也許你是真的離開了宰相府。但不管怎麽樣,你們一開始就是敵對的關係。”


    高岩一口氣全說出來了,字裏行間也是讓他離開王府的意思。


    想著小王爺如今已決意同祈綏斷絕了關係,日後應當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不必再顧慮這層關係。


    祈綏也是那時明白。


    為什麽總覺裴昭與自己之間有層說不清的隔閡。


    不是因為他青樓出身,也不是因為他大放厥詞說的那些話,而是烙在他身上“刺客”的那個身份。


    他覺得自己接近他心懷不軌,並非真心,一切都是在做戲。


    所以他介意,卻又不敢聲張。


    “有病……”


    “直接問我要你命嗎。”


    祈綏歎了口氣,心裏被強烈的挫敗感包圍,籠罩在一層深深的陰影下,如何也見不到天明。


    他原本以為裴昭不知道,自己也沒必要再去跟他解釋,多此一舉。


    從來沒想過事情發展到這個境地。


    那,自己跟他解釋清楚,應該什麽事都沒了吧?


    這一晚,祈綏想了很多很多,連高岩什麽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就靠在床邊默默地發著呆。


    心裏空空的,像什麽東西丟掉了一樣。


    哦,餓了。


    祈綏大半夜的溜去了小廚房裏想找點吃的,但全是晚飯留下的殘羹冷炙,廚子還沒生火呢。


    他索性蹲在廚房門口。


    手捧著一碗冷了的白切雞,用掌心的火焰溫熱了,拿起來一口一口地啃。


    不傷心,也不難過,更談不上高興。


    他隻是餓了,真的餓了。


    最後,望著手裏還剩下半盤的雞肉,嫌棄地撇了撇嘴,“不好吃……”


    收拾收拾迴屋睡覺了。


    隔天,桌席上端來了一盤白切雞,祈綏習慣性地嚐了口,跟半夜的那盤味道完全不一樣。


    是因為剛做的原因?


    家奴看出他的困惑,笑著說:“是府裏新請的一位廚子,公子若愛吃,明兒我再讓他給你做。”


    祈綏蔫蔫地哦了聲,不說話了。


    從那天以後,他就再沒有跟裴昭碰過麵,他像是故意躲著他,難搞難搞。


    府上那位廚子的手藝也是,時好時壞。


    一直到正月前天,祈綏在王府的院子裏逗鳥玩,長廊上走過來個修長俊綽的身影。


    是消失半月有餘的裴昭。


    兩人隔著大片大片的草叢望了眼,短暫地相撞片刻,他轉身便進了書房。


    “拽,就你拽。”


    祈綏翻了個白眼,不稀得理他,自己揪著小麻雀兒去別的地方玩了。


    今天他格外的困,吃飯席間咬著筷子都情不自禁地要睡著了。


    於是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他收拾收拾就進屋爬上了床。


    但不是很安穩,睡夢中外麵總是一陣陣吵鬧的腳步聲,很聒噪,吵得要命。


    但眼皮實在沉得睜不開了,扯扯被子蓋住自己睡得更沉了。


    明天就正月初一了,春節。


    祈綏覺得自己應該睡著了,但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推門聲,那個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祈綏很想睜開眼看看,但睜不開。


    他好困好困。


    隻覺麵上的床褥被人扯下一點。


    略糙的指腹撫摸上他的臉,很輕很輕的,再留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有點真實,但祈綏更覺得自己在做夢。


    再醒來時,天光大亮,他是被王府外轟鳴的炮仗聲吵醒的,人還昏昏沉沉的沒完全醒來。


    這時,家奴敲響了房門,端著一碗熱湯走了進來。


    “公子,睡了一天了,喝點水醒醒吧。”


    祈綏懵怔,任憑對方往自己嘴裏舀著勺子喂不甚好喝的熱湯,皺眉。


    聽著窗外邊的響動。


    這才想起,“對了,今天是春節……裴昭沒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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