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太好”的事情。是很不好、非常不好、不好到差一點就把宋和的整個人生都毀掉了。


    關於那一夜的點點滴滴,事後的這些年裏,宋和從不敢去迴想。因為一迴想起來,絕望就會像潮水一樣將她湮滅。


    宋鬱榕說得對,她是個膽小鬼,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怕死,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要活下來。


    宋和的沉默與逃避,讓顧知周猜想在她的身上一定發生過非常可怕的事情。那件事情,很有可能讓她意識到了光是反抗宋鬱榕給她安排的交際花人生是沒有用的,她隻有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才能避免任人宰割。


    可那個時候,她才十幾歲,還在念大學,從宋鬱榕把她丟在盧浮宮裏,隻給她留下買蔬菜沙拉與檸檬水的錢來看,恐怕她手裏也沒有多少錢,估計身份證這種東西也被宋鬱榕把持著。


    試想,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手裏沒有錢,也沒有證件,身在魔窟一樣的家裏,被惡魔一樣的母親當成交際花去培養,帶她去夜總會看豔舞,逼她學舞娘那樣搔首弄姿,還試圖讓她去給一個年紀大的能當他爺爺的老人做玩物……


    她拿什麽去掌握自己的命運?


    除了憑她自己那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蛋、那一具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身體,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利用。


    把自己當成一個祭品,獻祭給全雲城最有權有勢的男人,以此換取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顧知周忽然就明白了這些年宋和對他為何那樣的冷漠。


    不管是十一二歲的時候,白天盧浮宮裏看《蒙娜麗莎》,夜晚在夜總會看豔舞;還是十六歲那年,去容家參加新年晚宴;亦或者是十九歲那年盛夏的夜晚,她敲開自己的房門,演技拙劣的來勾引自己——這一樁樁一件件讓人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又真真實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她心甘情願去做的。


    可如果不照著宋鬱榕安排的那樣去做的話,那在異國他鄉四目無親的巴黎,沒有證件也沒有錢,她就隻能在街頭流浪,這樣一來的話,她的年紀她的美貌,就將會給她帶來預想不到的危險。


    不去參加容家的新年晚宴,就無法去學校,那麽她失去的就不僅是“上學”這一件事,她失去的將會是她做一個正常人的唯一機會。


    至於那一夜,她敲開自己的房門,演技拙劣地勾引自己……


    顧知周可以想象,如果她沒有主動出擊,先給自己找了一個他這樣的金主,那以宋鬱榕那下作的手段,她的人生就會徹底變成一個悲劇。而且,這個悲劇是巨大的、無解的,能讓人活活絕望而死。


    顧知周心疼地摟緊了懷裏因為那噩夢一般的迴憶而瑟瑟發抖的女人,“好了,不想了,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問了。”


    以後,也不再問了。


    管她是因為什麽而故意接近的自己,反正都快八年了,就算她當初是居心叵測別有企圖,但在這將近八年的時光裏,她並沒有做過什麽有損他利益的事情。


    就讓這一切隨著今晚的夜風而去吧。


    眼下更重要的是,她剛剛在客廳裏摔的那一跤,有沒有把她哪裏摔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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