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邁嘶啞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李子泊以極慢的速度迴頭瞥了一眼,避免他作出一些過激的行為。


    那張臉滿是溝壑,眼睛幾乎看不到瞳孔,白得和這雪幾乎融為一體。


    單憑這一點就能確定他是獨屬於此片雪域的人。


    “李..子...泊。”李子泊艱難地用迴凜語拚湊出自己名字的發音。


    砰!輕微的落地聲後,老人緩緩繞到他的正麵,彎刀始終懸在他的脖子上,隨時可以割破他的頸動脈。


    “我是路過這裏,遭到不明生物的攻擊,背上的爪印就是它造成的。它追了我一個時辰,好像怎麽都不肯放過我,可我什麽也沒幹,我隻是個過路客,真搞不明白,你們這裏的生物天生都是這樣殘暴的嗎......”


    李子泊語氣裏傳達出緊張,語言不由自主地切換迴最熟悉的鄉音。


    但眼前的老人沒有理會的意思,隻是不斷打量著他,尤其在他身上遍布著的小傷口上眼神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湊近嗅了嗅。


    這讓李子泊感覺到不適,任何一個十七歲的男性應該都會感到不適,大概吧?


    不過他能猜到對方這樣做的目的,些群落的人鼻子就是很靈,能夠通過味道判斷對方是否具有威脅。


    “不想死的話,跟著我來。”語氣平淡,但不容質疑。


    老人收迴彎刀,開始在前麵帶路,李子泊擦了擦額頭的汗,把假人身上的衣服和帽子物歸原主,皺著眉頭跟了上去。


    傷口隱隱作痛,他知道再不趕緊治療,汩汩冒出的熱血將會招致更大的禍端。


    “你就不怕我是麻煩麽?”李子泊用蹩腳的迴凜語搭起了話,暗指的是手冊中被標記為e類的危險程度的生物,據說能扮成人形。


    “如果你稍微有多一些迴凜的常識,就應該明白,它的血是黑色的。”老人乜了他一眼,似乎對他匱乏的知識非常嫌棄。


    “我至少知道不能直唿其名,不能具體的描述它,否則就會被聞到味道,被它定位找出來!”李子泊趕緊反駁道。


    這次老人甚至連頭也沒有迴,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隻生硬地留下一句,


    “如果你連那都不知道,那你就連遇到我的資格都沒有。”


    李子泊不知道如何反駁,沉默了小會兒,隻是這一沉默,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又迴到凍得發痛的傷口上,他向老人問詢道。


    “為什麽這裏有著e級危險的生物存在,但是沒有見到過任何軍方的力量介入呢,據我所知,這裏的東西應該存在了五年以上了?”


    “即便是不去找高昂的賞金獵人,地方的獵人公會中,e級以上的獵人應該也比比皆是,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算不得什麽大麻煩,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說出去以後李子泊就後悔了,因為這多少暴露出他來這裏並不是過路的,至少不單純是過路客。不過好在前麵的老頭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埋著腦袋帶路。


    他內心嚴厲地譴責對方這種充耳不聞的行為,非常的不禮貌。


    林子深了,終於能看到地皮露出本來的黑色來,天色也逐漸暗了下去。


    “這是往村子裏走的路嗎?”李子泊看著前麵越來越密、交錯盤結的黑色枝丫,狐疑地問了一句,腳步也跟著慢下來。


    這人的話語少的可憐,就像是在刻意隱藏什麽一樣。


    李子泊步伐失穩一個踉蹌倒了下去,腰間的匕首不偏不倚地劃在了老人的左手背上。


    後者條件反射般地後撤兩步,怒喝一聲,再次拔出明晃晃的彎刀,作勢就要砍過去。


    李子泊慌忙舉起雙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匕首,示意是掛在身上不小心劃到,而非是他主動持刀偷襲,又費勁巴力地解釋了半天。


    對方看到向側麵翻卷的刃尖後,才強忍著怒氣收迴武器。


    看著對方皮膚中滲出的小段紅色血跡,李子泊稍微心安了些。


    又行了不知道多久,李子泊突然模模糊糊看到有三個黑影,蹲在樹梢,或是藏在雪堆後,或是埋進雪裏,顯然是老人的同胞。


    認出了老人的身份,紛紛顯露出身形來,冒出了十幾個頭,讓李子泊吃了一驚。


    這片雪域上的人,為了活下去的確磨練出來的一身過硬的本領。


    老人稍微上前耳語了幾句,幾個人看他的眼神就減弱了幾分戒備。他稍微放下心來,得快點到有火的地方,再不烤烤他實在是要凍死了,還有背上的傷口,現在都凍的有些麻木。


    左拐右拐,在一塊被樹木包圍的空地上,他見到了迴凜人的營地。一個個鼓包上蓋滿了雪,似乎是用石頭堆砌而成,中央有個篝火,劈劈啪啪地釋放著暖意。


    一個披散著雪白頭發、身段傲人的女人被引路老人吩咐了幾句以後,端著一塊白布走到他麵前,看樣子要為他治療一下。


    李子泊警惕著側身盤坐著,手放在大腿隨時可以抽下匕首的位置。


    感覺女人從身後接過一個什麽東西,隨後就感覺背部一痛,背上的豁口被劃開了。


    他汗毛倒豎,心中警鈴炸響!抽出武器就迴身與女人對峙。


    “你在幹什麽!”


    對方臉上極為平靜。李子泊環顧四周,所有人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各務其事,仿佛是他在小題大做了。


    “我在給你治療。”說完這句,李子泊感到那豁口處的血液似乎開始飛快地凝固起來。他盯著女人手中的彎刀,刀柄上完全是被厚厚的一塊白色冰塊給凍住,想必一定和這有關係。


    他剛想發問,那女人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白皙的手背上開了一道豎口,鮮血立刻滲出。


    還未等李子泊從詫異的情緒中緩過勁來,就眼見傷口迅速凝結,血痕收緊了至少一半,隻留下些許淡痕。


    “你的比較大,需要多一些時間恢複。”李子泊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看周圍人的反應,這種衝突都見怪不怪了。


    他又恢複迴盤腿背坐的姿勢。


    火光映照出白發女人的臉龐,要不是那雙幾乎被白色充滿的眼睛,說不定真是個清新出塵的美人。


    李子泊一邊烤火,一邊配合著對方用白色布條從肩膀往腋下不斷地一圈圈地包紮著。


    最開始還有些別扭抗拒,不過看到對方一臉認真的樣子,李子泊感覺自己之前的行為有些唐突。


    “你們這裏打獵不容易吧,我一路過來都沒看到有什麽動物,這麽冷的天,都躲得沒影兒了。”


    短暫的沉默。


    “哦對了,唯一遇到的生物就是襲擊我的那個,連樣子都沒看清,也不知道是個什麽。”


    不知道是迴凜人不喜歡說話,還是對方對他的話不感興趣,氣氛更加尷尬了。


    “額......那是小孩子做的麽,堆的挺好,那邊的......雪人。”


    李子泊指了指正臉對著它的雪人,兩顆尖尖的石頭作為眼睛,看起來有些兇厲。


    “那是雪的使者,注視、觀察、關照著我們。”女人淡淡地迴應了一句,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使者?”李子泊思索著這個詞的含義,他在心裏翻譯成雪中的精靈,感覺更為恰當一些。


    隻是“觀察”這個詞總讓人感覺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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