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俗話說得好,賤名好養活。


    -


    陸思景出生的第三十天,正好是上元節,秦棲終於可以出月了。


    這是幼帝登基之後,迎來的第一個大年。


    鞭炮聲聲,辭舊迎新。街道上喜氣洋洋,百姓們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黃發垂髫,怡然自得。


    秦棲幾人早已約好,在禦仙齋團年,一起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年。順便去鼎泰酒樓瞧瞧菜式,將孩子的滿月宴定下來。


    然而在大年前夕,秦棲看著眼前傻裏傻氣的男人,犯起了愁。


    “兒子,我是你爹。”陸淮抱著軟綿綿的思景,邊笑邊逗他。


    “……”


    這句話他已經重複了好多天,從他歸來之後,便日日如此,秦棲的耳朵都快聽起繭子了。然而看著他愛不釋手的模樣,秦棲隻得扶額。


    他笑嗬嗬地抱著孩子走到她麵前,“娘子,你說咱兒子什麽時候才能叫爹啊?”


    “……他才剛滿月。”秦棲默默看他一眼,替思景緊了緊繈褓,“都還沒睡醒,你幹嘛非給人家抱起來?”


    陸淮自動忽略了她後一句。


    認真沉思片刻,他鎖著眉心重新啟唇:“所以怎麽還不叫爹?”


    秦棲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若這麽空閑,倒不如給孩子起個名。都滿月了,還沒個大名。”她嘀咕道:“也太慘了。”


    “誰說的?”陸淮瞪眼,“我兒子可是有名字的,叫陸思景!”


    “那是表字。”秦棲扶額,盡量耐心地對他說:“名字名字,總得有個名才行。”


    “表字?”


    陸淮重複著她的話,微微擰眉。他將還在沉睡的思景重新放迴搖籃裏,像是思索一番,而後大手一揮,開口了。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表字了,陸思景就是我兒子的大名!”


    秦棲:“……”他就是想偷懶吧?是吧是吧?


    她抽了抽嘴角,“那思景豈不是沒有字了?人人都有,就思景沒有?”


    “還要什麽字?不要了!”陸淮十分豪爽地開口,“人人皆有,可見十分庸俗。那等庸俗之物,我兒子不要也罷!”


    秦棲覺得,她現在跟陸淮是越來越沒法交流了。這廝的想法太過荒唐,她都不知該如何接茬兒了!


    “不過字可以不要,小名倒是能取一個。”陸淮美滋滋地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摁到床上坐好,“這個為夫可是最擅長的。”


    他看起來頗為得意,秦棲卻始終覺得十分微妙。


    “那你說說,起個什麽小名?”她道。


    “這你就問對人了。”他得意地揚了揚眉,“俗話說得好,‘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有這麽句話吧?”


    這聽起來倒像那麽一迴事,秦棲點點頭,的確是有這麽句話。


    “所以咱們兒子的小名就叫‘煤球’怎麽樣?”他眉飛色舞地說。


    “……”秦棲被他起的小名震得合不攏嘴,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和你剛才說的有什麽關係嗎?”


    陸淮迷惑,“我也沒說有關係啊。”


    那你裝什麽逼!


    秦棲在內心咆哮,真想把他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麵都裝的是些什麽荒唐的東西。


    “這俗話說得好啊,取個賤名好養活。我也不求思景有多好養活,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跟隔壁王大叔家的二狗子比起來,煤球已經不錯了,這完全可以說是賤名裏麵最好聽的。”


    秦棲微微點頭,那倒是。


    她看他幾眼,見他的確是想著為孩子好,便被說服了。畢竟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長。


    若是叫這個名字真能換來思景身體健康的話,那叫二狗子有又何妨?


    這也不算什麽封建迷信,不過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罷了。左右不過一個小名而已,叫就叫了,也不至於吃多大虧。


    於是讓我們恭喜陸思景,喜提小名一枚!


    被支配的陸思景:“……”


    ……


    (二)漸聽寒鞞發,淵淵在郡城。


    -


    如今迴了尚書府,他們自然就請了奶娘。也不一定要喂奶,至少能在秦棲忙不過來的時候,照顧照顧思景。


    秦棲與陸淮正要出發去約好的地點時,卻見府裏來了幾個客人。仔細一瞧,還都挺眼熟。


    原來是秦丞相、許大夫以及舒老爺。


    陸淮牽著秦棲上前,“小婿見過嶽父大人,見過許大人、舒伯父。”


    幾人紛紛笑著點頭。


    秦丞相看他的眼神裏總算有了滿意,他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看著父親小指處的空缺,秦棲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幾個長輩叮囑了他們幾句話,這才在管家的帶領下,去了前廳,陸尚書在那裏等他們。


    小兩口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時,才緩緩轉身。


    陸淮看她一眼,打趣道:“怪不得拒絕去酒樓呢,原來是早有安排。”


    秦棲抿唇一笑。


    到禦仙齋時,舒展、許恣、舒嫿以及蔡風胤早已在桌邊坐著等待了。甚至連秦淮言都放下手中事務,帶著蔡悅詩與他們一同團年。


    一群人其樂融融,十分熱鬧。


    見他們這般興致盎然,秦棲的嘴角也露出了笑。然而她心裏卻還惦記著另外一件事——幾個長輩究竟去尚書府幹什麽呢?


    若是團年,為什麽不帶夫人?


    若不是團年,那去做什麽?總不能是商量事務吧?


    莫不是有事兒瞞著他們?


    秦棲心裏好奇得緊,用完宴便拉著陸淮迴府,連放花燈的心思都沒了,隻想快些迴去看看。


    好不容易下了馬車,就聽見一陣吵鬧的聲音。


    “五魁首啊!”


    “六六順啊!”


    “老許,你可又輸了!”


    “這怎麽迴事兒?秦狐狸你是不是出老千呢?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哈哈哈!”


    “給我看看!”


    “看什麽看?我贏了!這事兒得聽我的,就叫這個!”


    “你那個不行,還是聽我的!”


    “那是我外孫,得聽我的!”


    “……”


    默了默,秦棲一言難盡地蹙眉,“他們在做什麽?”


    “劃拳呢。”陸淮挑起眉梢,這幾人難道是背著他們喝酒?


    二人都有些困惑,然而一刻鍾之後,他們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管家拿著一卷宣紙走到兩人身前,“少爺,少夫人,請展開。”


    秦棲與陸淮對視一眼,後者上前接過,緩緩展開。下一刻,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呈現在眼前——漸淵。


    旁邊還寫了一行小字——


    “漸聽寒鞞發,淵淵在郡城。”秦棲輕聲念出,好奇地詢問道:“此乃何意?”


    她能看出這字跡是秦丞相的,隻是為何要寫這兩個字?


    管家笑著說:“聽說少爺給小少爺起了個小名叫‘煤球’,於是在幾位老爺的深思熟慮之下,給小少爺起了個大名——陸漸淵。”


    秦棲:“……”


    陸淮:“……”


    怎麽深思熟慮?劃拳嗎?


    怪不得不跟他們一起去禦仙齋呢,原來是這樣。


    漸淵,漸漸遠離深淵?寓意倒是不錯。比起煤球,這簡直不要太好。


    秦棲僅僅考慮了片刻,就歡喜地將這墨寶接下。


    於是讓我們恭喜思景,再次喜提大名一枚!


    再次被支配的陸思景:“……”


    陸淮將剛睡醒的思景抱起,看著秦棲的笑顏,心裏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上天真的太眷顧他了。


    ……


    如今山河已定,國泰民安。如歌歲月之下,是看不見的靜好。丞相還是丞相,尚書也仍舊是尚書,如同她依然是他的妻子一樣。


    看著在院中嬉戲的妻兒,陸淮眼神清朗,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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