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什麽意思?王慧兀自驚愣,迴味良久。是了,當初令使阿予,乃是姑姑直接和阿予交涉的,自己隻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卻並沒有做主安排什麽,畢竟她也著實沒有這個縝密的心思,姑姑遂沒有讓她拿過主意。


    底下頭的人一臉深思的樣子,看來這試探多半是準的了,申容垂眸微微一笑,其實她也不過是在賭罷了,畢竟眼下的王慧就算再鎮定,先前還是個不經事的小姑娘,是必然沒有膽識去謀劃這樣一出事的,她猜她頂多是知道個實情,卻沒有過實質性的參與。


    與其去審問那個遠在東山守陵的王家姑姑,倒不如就激一激這個王家侄女,說不定還能更快地得知事情的全貌。畢竟那個大王氏心思深沉,肯定會要周旋上好一陣,且不知道最後會得出個什麽結果。


    “我——”王慧到底還是露出了一絲慌張,“我和姑姑都沒有參與!”


    她說得斬釘截鐵,頗有些要自己說服自己的意味。


    確也是如此,要想在旁人麵前說了謊,就需得先在心裏騙過自己。


    “你確定?”座上的人語氣依舊,可暗中帶著的淩厲氣勢,就好似一把無形之中的利劍,章昆宮樓高十丈,大殿天花梁更是同天門殿一般——高出其它宮殿一截,上頭隻需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這把利劍隨著迴音刺穿她的心髒。


    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實則壓迫十足。


    “是。”王慧攛緊了衣袂,原本昂首麵向申容的臉,已經不覺放平了些,視線也不敢再對視上來。


    申皇後於是不動聲色地一笑,“如此,你既是給自己選了這條亡路,那就迴去罷。”


    就算有進步又如何?人骨子裏的東西終究難以磨滅,放眼劉郢剛登基的那兩日,她還為了大王氏被迫去守陵的事,三不五時地跑蘭房殿來鬧呢,申容還不信,這個王家侄女能受得住眼下這麽一壓。


    便是親姑姑,到底也已經不在身旁了,死了就死了,死一個,總比兩個一同落了難要強。


    說著,她就由大宮女攙扶著起身來,看似是當真不打算留在此處了,隻不過側過身去的時候,卻又是不經意地瞟了王夫人身後的戚子一眼。


    這一眼,正好就落入了王慧眼中——由阿予提點過後,她和姑姑早就知道了戚子背後的身份,後來她再往永巷宮去,就幾乎不怎麽帶上戚子了,也不在這宮女麵前表現出半分異樣。


    想必她後來傳到申氏那兒去的話,也帶著幾分懷疑罷?申氏說不準會利用上這一點,告到皇帝那裏去,由此一口咬定:說她和姑姑時常私下說話,不準宮人近身,就是在謀劃此事。


    皇帝本來就少同她親近,要因此心生懷疑也說不準。申氏倒罷了,她也不怕她敢無緣無故治自己的罪,可若是被皇帝懷疑上,她就算不落了罪,以後的日子也定然難熬了。


    再一放眼身邊跪著的永巷獄丞和當日在永巷獄守著的幾個黃門——這些人也都被申氏審問過了?雖說這些個奴隸尚且不知道阿予的事,可若是屈打成招,願意招供,那最後的罪名甚至不用她承認,也可以直接定下來了。


    “等等。”座下的聲音傳來,到底帶上了小王氏應該有的慌錯之色。


    申容就徐徐迴身,停住了步子。


    “當初小玲姬的死。”王慧緊咬牙關,“是姑姑令阿予提前下了藥,她才會昏睡不醒的,阿予隻在產房內提了一句,你們就剖腹了。”


    裏頭還有一半的意思,是在指明小玲姬的死也逃不開皇後的幹係,申容暗暗瞥了眼行障後的海三,二人眼色交換,海三便示意身旁的侍中停了筆——隻不記這後一句。


    “那你們是如何知道要拉攏上阿予的?”她再將目光投向了下頭。


    “是她自己來找上的我——”王慧頓了頓,“找上姑姑的。”


    當真是生死關頭,都隻能一推三六五,什麽親情也顧不及了。


    那申容從前的推測就沒有錯了,是阿予主動拉攏上的大小王氏,所以後來哪怕用親人逼問,也不肯交代背後還有其他人,這份恨意當真是入了骨,深到最後都還要和她同歸於盡。


    她凝神繼續問,“這其中,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了。”


    “那阿予是怎麽活下來的?你們——你姑姑又把她藏到了何處?”


    王慧吞了口唾沫,半真半假地交代,“是姑姑想辦法救下來的,後來——”她低低地喘了口氣,“後來藏在了永巷後院的宮室裏,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尚且不好說,不過申容麵上隻作得全然信了她,她重新跽坐了下來,“太夫人手上的藥是如何來的?阿予又是如何被救下來的?還有,那日我殿中的迷藥。”


    縱然大王氏蟄伏後宮多年,也不至於就有這通天的本事罷,身處宮闈,還能拿到致人暈眩的藥?後宮中人往太醫署取藥都是會留下記錄的,想她應當也不敢走這一條路,再不然就是和田婉兒一樣,知道這皇宮的花園裏還留有一些特殊的花草了。可自田婉兒中毒的事過去後,當年鄭皇後也下令清理了內宮花圃,她也不可能走這一條路。


    至於之後,還能在永巷獄令的眼皮底下把人救走。


    這個王氏姑侄的身後,定然還有其他人罷。


    “是舅舅以前的部下。”王慧雙臂篩糠似地抖起來,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必不可能再靠別的話彌縫,“他,他有辦法送外頭的藥進來。當時,當時救下阿予,也是他幫著姑姑打通了人換的屍首。”


    後頭果然還有人。


    “誰?”申容微微直起了身子。


    “光祿寺董蒼。”座下的人瞄來一眼,露出了些許戒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宮春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相無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相無相並收藏漢宮春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