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後娘娘!不能丟下她。”


    叔衣在半道上頓住了步伐,仿佛是才迴過神來,向來梳整端莊的大宮奴,發髻散了大半,雙肩止不住的發顫。


    “隻能擇其一。”申容咬牙迴望她,“不然就是一起死。”


    現在也迴不去了,劉郢的手段兩世都是如此,箭已經到了弦上。


    “走罷。”阿勇縱使迷惑,卻也看出事態緊急,用蠻力拉上了叔衣。


    幾人的步子才重新邁開,這一路過來的偏道也就申容一人知道,往前深夜前往南宮闕樓,她便是行走於此,路線已經熟稔,繞過幾間宮樓,沒耗費多少時間就到了南宮,又走了幾條前朝的泥土道,才從北邊小門裏入了那間空院子。


    這裏,也是之前元秀往外給申家遞信的地方。


    申容將那枚鐲子交到了叔衣手裏,“陛下不留趙氏子,你當已經看出來了,母後難逃此劫,唯有你能救下他們了。”


    “拿著這東西投奔襄國廖氏,請她與你設下安生之處,從此隱姓埋名,長安過往,永不可再提。”


    “娘娘。”叔衣猛地一抽氣,不想這個藏了近四年的秘密,到底還是露出去了,她的下唇抵著牙映出一線血痕,在申容身前跪下,連磕了幾個頭,“奴謝過娘娘護下哥倆性命,娘娘此後——珍重。”


    *


    趙氏子不見了的消息,在早幾刻鍾就傳到了天門殿內皇帝的耳朵裏。


    但要說阿勇完全逃過了天子的眼線也不至於,畢竟整個皇城都是天家的人,一個宦官領著孩子在甬道上跑,即便是深夜,終究也難躲過那些個扈從們的視線。


    不過是進去的蘭房殿,所以沒鬧出多大動靜罷了,畢竟裏頭還有兩個皇子。


    “是往蘭房殿去了,留了一刻鍾,皇後娘娘領著人去了南宮,是東北角上的那間園子。”


    南宮後正有幾處前朝遺址,國朝一直未曾來得及修複,隻派禁軍守著,東北方向因人少來往,夜間禁軍巡視的時辰更是間隔長,她如何會知道?劉郢不禁就想起了盡善留下的那張布帛——南宮闕樓私會……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不然也不能深夜獨身前往,而那時劉子昭恰好常在南宮上夜。


    難不成是要帶著兩個孽子出宮?去找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嗎?


    主座上的人忽而笑了起來,這笑聲許久不停,座下眾人一時慌神,弄不清楚天子為何發笑。


    “陛下。”海三惶恐伏地跪倒,階下幾個黃門侍中跪得也快。


    唯有殿中兩個將軍頓住,一個乃是中郎將司馬信,一個便是衛尉韓萇。


    “備馬!”頂上的聲音傳來,皇帝隨即踢開了腳邊的博山爐,一麵往下走,一麵吩咐上司馬中郎,“去亂葬崗尋兩具新鮮的稚子屍首,三四歲大,弄得爛些,送到壽昌宮。”


    “是。”


    天門殿前立即備下馬匹,劉郢就領著韓萇一路趕往南宮。


    此夜的皇城,注定不會寧靜,西宮毗鄰南宮邊上,幾排矮小的宮奴房舍正對著甬道旁,原本冬夜聽不著蟲鳴,落雪也無聲,該是個靜謐好眠的夜晚,可不論炕上的,還是通鋪席子上擠著的宮奴們,都能聽著那似奮蹄疾馳的聲響。


    幾個動作麻利一些的黃門,迅速披起衣袍推門出去瞧,隻見甬道上一長串火把飛馳而過,寒風帶著雪粒滾過這幾個宮奴的臉側,耳邊隻剩那一陣陣馭馬的餘音。


    叔衣帶著趙氏子們離開後的即刻,申容示意三個宮奴迅速返迴蘭房殿,行至東北角的促狹甬道上,她才想起問阿勇——來蘭房殿時可被發現?話猶未了,就瞧著前方幾道火光由遠及近。


    “送皇後上輦車。”天子坐駕乃是汗血寶馬,不過一瞬就能到跟前。


    更何況主仆四人也早僵在了原地,邁不開步子去躲。申容隻愣了片刻,掃了眼跟在劉郢後頭的韓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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