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封昊天拉著景王的手進了書房,坐下後,皇帝對封南景笑了一笑,“皇弟,之前朕以為你不喜陸家女兒,今日見你對她言語間頗為維護,這是何意?”


    封南景知道,今日他在太子大婚上說的那番話,引起了皇上的懷疑。甚至於,他知道,他這個哥哥已經派人去查了。


    “還請聖上容稟,當初為了給聖上尋找百年人參,臣弟不小心受了點傷,被陸家小姐救起,說來好笑,當初她一副村姑打扮,我確實沒將人認出來,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就是陸羽曼。”


    封昊天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指了指封南景,“你啊,當初曼兒那丫頭追著你到處跑,你竟連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封南景有些尷尬,“那時候隻覺得她嘰嘰喳喳的,確實沒注意容貌如何。”


    皇帝定睛看了他好幾眼,似乎在確定,他是不是在說謊。過了會,皇帝這才揮了揮手,“你啊,從小就是這個毛病,身邊的人都不愛上心的,說來,當初朕還給你們賜了婚的,你現在……”


    封南景恭敬站著,對皇上試探的話沒什麽反應,皇帝擺擺手,“行了,以後再說吧,曼兒這丫頭,如今倒是擰的很了。今日忙活一天,你也累了,早些迴府歇著吧!”


    “是,臣弟告退。”


    出了皇宮,封南景直接迴了府。府裏早有一位婦人,等待多時。


    “來了沒見到你,我就自個進來了。”


    封南景對著這位婦人,神情明顯和緩許多,“徐嬤嬤,您來了。”


    這位婦人赫然就是當初到臨山鎮的那位徐夫人,她看著封南景慈愛一笑,“今日聽說了一件趣事,我這不趕緊過來聽聽熱鬧?”


    封南景聽了,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這熱鬧也不關我的事情。”


    徐夫人嗔的他一眼,“怎會與你無關?當初你叫我拿著銀子去給那個丫頭,我還以為真是一個小村姑,還巴巴的和人說了好些傻話,結果呢?嗯?這村姑竟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就是當初聖上賜婚給您的女人。”


    封南景臉上淡淡的,其實心裏十分尷尬,“您也這麽說,我是真沒認出來。”


    徐夫人對他了解頗深,知道他以前確實沒將陸大小姐放在心上,對如今這個情況,覺得好笑,她的重點放在了封南景說的“也”字上,“怎麽,還有誰這麽說,太子大婚後,據說聖上召您去書房談話,莫不是?”


    封南景點點頭,“是。”


    徐夫人歎了一口氣,“聖上這是還忌憚著您呢。”


    “為何不忌憚?我少而壯他老而弱,今日太子大婚,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對我也盡心巴結,隻是,終歸是要放著我的。”


    徐夫人點點頭,想起當年的衛妃,心裏沉重的很。衛妃的死,封南景淒慘的童年,始終是橫在聖上和景王之間的一根刺,她知道,景王因為當年的事,對聖上是怨的,她受了衛妃的恩,看著封南景如何在冷宮裏艱難長大,感情上更偏向封南景,所以也沒勸他放下對聖上的恨。


    “太子,太子也是有心計的,隻是……”徐夫人將未出口的話盡數吞下,太子和景王年歲相差不大,兩人都是皇室之子,景王沒有太子那般高調,但他為人踏實,又立了不少戰功,在朝臣和百姓心裏極有聲望;而太子……若不是這場大婚,百姓可能都並不在意什麽太子吧。這個差距,看在聖上心裏,怎麽可能不恐慌?


    而且,還有當年的那樁秘聞。


    當年,景王母妃衛妃得先帝寵愛,生下景王這個老來子,先帝大悅,一度瘋傳先帝要將景王立為太子。所以先帝死了,衛妃不得善終,景王也被整治的很慘。但宮牆並非密不透風,這些事情還是傳到了不少人心裏,據說,聖上繼位之時,還曾將寶殿挖地三尺尋找先帝遺詔,如今想來,思細級恐。


    “嬤嬤放心,太子如何,我不放在心上。”他有這個底氣,就算太子繼位,他也能淩駕在他之上。


    徐夫人笑了笑,又轉了話頭。


    “這位陸小姐,您是怎麽個打算?老身可是看出來了,現在的陸小姐,可並不打算迴侯府呢!”徐夫人對陸曼兒這個操作也是驚奇了,萬萬沒想到,她將俞氏的嫁妝要迴來了,卻壓根不打算迴侯府去,就這麽安安心心的待在養父母身邊。


    提到這個,封南景眼裏閃過一絲笑,“隨她吧!”


    他看著徐夫人,本想問一句,為何聖上對陸曼兒態度如此怪異,卻又忍者沒有問出口。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的清清楚楚。


    陸曼兒鬧了太子大婚,這般高調,她的身份,自然是誰都知道了。李三娘和陸平安還沒接受她的身份,就看到陸曼兒換迴了平常衣裳,淡定的迴了家門。


    “曼兒,你……”李三娘那句,你怎麽還迴來沒問出口,就上前將她抱住,“曼兒,你要記得,這裏就是你永遠的家。”


    陸平安紅了眼睛,在一旁也跟著說,“對,曼兒,我們永遠是你的爹娘。”


    芝兒在一旁呐呐的,堂姐身邊巨變,她不知道如何是好,聽了李三娘這句話,她也忍不住落淚。


    陸曼兒好不容易將三人安撫好,對她們勸了又勸,“爹娘,我表明身份,隻是想拿迴來我親娘的嫁妝,侯府,雖然可以讓我享受富貴榮華,但那裏冷冰冰的,哪裏比得過待在你們身邊,被你們愛著寵著好?”


    陸芝兒抽噎著問,“難道曼兒姐在侯府裏還要每天幹什麽活,被虐待麽?”


    陸曼兒好笑,低低歎了氣,“沒什麽虐待不虐待的,不過是成日裏當你是空氣罷了。”


    陸芝兒還不懂這句話的含義,李三娘和陸平安卻能夠體會,他們疼惜的看著陸曼兒,“曼兒,隻要你開心就好。”


    陸曼兒抱著李三娘,笑的開心極了。


    程大夫樂嗬嗬的跑進來,對著陸曼兒直豎大拇指,“小小姐,幹得好!今日真是大快人心,我在外頭都聽說了,不少人議論呢,說永寧侯私自占用先夫人嫁妝,無恥的很。永寧侯丟了這麽大一個臉,真是解氣!”


    李三娘和陸平安、陸芝兒,驚奇的聽著程大夫的新稱唿,忍不住叫出聲,“小小姐?”


    程大夫這才發現,自己太激動,叫破了身份,不過陸曼兒鬧了一場,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他幹脆和李三娘他們解釋道:“之前沒跟你們說,當年俞夫人出嫁,將軍派了我們幾個老東西幫襯,小小姐是俞夫人的女兒,自然也是我們的主子。”


    李三娘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家門就被拍響了,陳衣拿著行李站在門外,看了看這個院子,有些不樂的對著程大夫訓道:“程雲你個小氣鬼,就讓小小姐住這麽小的屋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說完,對著陸曼兒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後,帶著自己的行李挑揀一番,找了個小房間住下。


    沒過多久,何老也帶著東西過來了。


    又過了一會,一個老婆子也上了門,“你們幾個,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廚子?小小姐你們找到了也不告訴我,非要老婆子我聽到消息,最後一個找上門來?”


    這個老婆子,就是鄭婆子了。


    幾個老人家將屋子掃視一番,都要搶占一處住下,但當初程大夫騰出這塊位置,也沒打算住進來這麽些人,屋子哪裏住得下?陸曼兒看著幾個老人家誰也不讓誰的樣子,慢慢濕了眼眶。


    程大夫平日裏十分傲嬌,如今卻被另外幾個說的連連認錯,仿佛一下子就成了最底層。


    陸曼兒忍不住失笑,原來,這幾位老人家,都是這麽的可親可愛。


    當初,她豬油蒙了心,因為娘的突然離去,對她身邊的幾個老人的關心十分排斥,做了不少寒心事,沒想到,知道她的身份,他們又一個個不計前嫌的找上門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定接受這幾人的好意,準備找大舅母幫忙尋一處大些的屋子,將所有人都歸置下。


    陸曼兒這邊是溫情,永寧侯府就是一團糟了。


    陸思柔聽說太子大婚上,陸羽曼出現,並鬧了那麽一場,她雖然高興那些好物沒有便宜陸雨菲,卻又擔心,侯府被嘲,她也落不到好。她沒處理好陸羽曼,秦氏和陸雨菲不會放過她,還有陸羽曼,陸羽曼怕是會找她報複……


    她暗自惱恨,陸羽曼敢這麽鬧騰,怎麽可能是消息裏說的,被嚇得在家裏不敢出來?


    陸靜涵和蘇氏倒是沒什麽影響,侯爺心情不好,對她們也沒什麽影響。秦氏才是真的氣的肝疼,被陸曼兒奪了嫁妝,她本就不高興,沒想到,何老竟然也撂挑子不幹了走了!


    何老一走,府裏的和她在外頭的那些賬都一團糟,秦氏心裏明知何老肯定做了手腳,俞氏的嫁妝水分不知道縮水了多少,但是她卻算不清楚、弄不明白,這比叫她知道還要折磨人,不過一個下午,秦氏就急得嘴角冒了好幾個泡。


    “去,將府裏的賬房都給我來算,何不已那個老不死到底做了手腳,都給我查清楚!”


    她身側的丫鬟急的趕緊去找,卻不敢說實話。


    府裏的賬房都是當初秦氏胡亂指的,能夠好好記個賬就不錯了,能夠把何老的手腳都查出來,那就太難了。隻是秦氏已經氣成這樣,她也隻好叫那群賬房去著急,去查了。


    偏偏永寧侯陸尉源不當一迴事,他看秦氏急成這樣,還有點看不上,“行了,等曼兒迴來,我好好教訓她一頓就是了。”


    秦氏氣的嘴裏發苦,就算她將東西都還迴來,也挽救不了她的損失!


    這幾日,秦氏的幾個姐妹還想要上府來看她,都被她攔了下去。當初,秦氏的親爹如今已是校尉,當初身份卻低,秦家幾個女兒中,秦氏是嫁的相對還不錯的,隻是比上其他的幾個姐妹,她妾室的身份,終歸低了一頭,哪想得到,有那麽一天,秦氏能夠被扶正?侯夫人,可比他們那些富商、縣太爺之妻,身份高太多太多了。


    秦氏幾個姐妹這兩年來多少的不忿,都在今日變成了解氣,說是要上府來看她,還不是過來看笑話?聖上的那句話,就已經是誅了秦氏的心了!


    永寧侯看哄不過來秦氏,也不樂意繼續哄著,自己溜達走了,餘秦氏一人時,她忍不住將房間摔了個幹淨,“嫡女歸來,嫡女歸來,聖上這是要逼死我啊!以後這府裏,誰還聽我的話?我哪裏還有臉出門交際?”


    秦氏身側的嬤嬤,是她當初的奶娘,一直陪在秦氏身邊,趕忙過來勸慰,“夫人,您別灰心,等這陣子過去就行了,您還有二小姐呢,二小姐如今嫁給太子,聖上年事已高,太子若是……到時候,誰還敢笑話您?”


    聽了這個話,秦氏心裏好受不少,“是,等到那時候,我非要把陸羽曼碎屍萬段不可!就是可憐我的菲兒,大喜之日出了這樣大的醜,不知道太子會怎麽看她呢。”


    嬤嬤繼續勸著,“我看夫人是多想了,皇家哪裏在意小姐那點嫁妝,小姐長得漂亮,早就得了太子的歡心,太子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事情就責怪她?夫人,您就別多想了,好好和侯爺商量,將東西拿迴來才是要緊的。您看,您這一著急,不就是將侯爺又往別的地方推了麽?”


    秦氏恨恨看了眼外頭,“侯爺這是又往蘇氏那邊去了?”


    嬤嬤輕輕柔柔的按著她的腿,嘴裏卻急道:“剛老奴叫人去看了,是去了蘇氏那邊。夫人,老奴笨嘴笨舌,說句您不愛聽的,這兩年來,侯爺總愛去蘇氏那裏,可之前可不是這個樣!老奴還記得,侯爺之前最愛重您了!”


    秦氏想起以往,臉上也忍不住有些得意,“是,俞氏還在的時候,侯爺除了俞氏的屋子,來的最多的就是我這邊了,那時候,侯爺對我是真的好,現在,現在就不同了,有了新人了!”


    “對,夫人,不管旁的人怎麽說,侯爺當年能把您扶正,那就是您的福氣,隻要侯爺一如既往愛重您,那您就不會是京城裏的笑話。您隻要把侯爺的心拉迴來,再去掉大小姐這個眼中釘……”


    秦氏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嬤嬤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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