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樹林裏,我還什麽都沒有看清,隻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漫天箭雨劃過星空落了下來。


    我蹲下身子,抱著一根木塊舉過頭頂,等箭矢全部射完以後我才重新爬到木樁前調整機槍,瞄準樹林。


    顧長風做了個開槍的手勢,雇傭兵扣動扳機,劈裏啪啦的子彈射進叢林。


    我看著衝出來源源不斷的哨兵人,將右手摸進褲兜,隨後用牙齒咬開手榴彈的保險栓,對著人群就丟了過去。


    七八個哨兵人被炸上了天,但樹林後方的哨兵人依舊源源不斷。


    很快,周圍的哨兵人就開始從四麵八方的樹林中出現,好在易飛揚早有準備,讓這些雇傭兵為圍了一個圈。


    哨兵人的箭矢是有限的,在兩波箭雨結束以後,他們就提著長矛石斧衝向我們,雇傭兵的現代式武器裏的子彈盡數打進哨兵人的身體。


    從上島到現在,我們的彈藥也消耗了很多,和哨兵人對攻沒多久,所有的子彈就都打完了。


    顧長風一聲令下,所有的雇傭兵提著匕首衝向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哨兵人。


    這是一場原始人與哨兵人的戰爭,戰爭的結果靠最原始的手段決定。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一咬牙,提著二十厘米長的匕首衝進了人群。


    向人群奔跑的過程中,我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手榴彈都丟了出去,總之能炸死多少人就炸死多少人,這樣我們麵臨的壓力會小一些。


    幾十號人打上百號人,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勝算。


    我用手握住一位哨兵人的長矛,然後將長矛往自己身邊一拉,另一隻手揮舞著匕首,迅速挑開了那位哨兵人的咽喉。


    我低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是的,我殺人了,殺了一群和我無冤無仇的原始人。


    正想著,我身子條件反射地一蹲,躲開了兩位哨兵人的突刺,徐燦上前撞倒了那兩位哨兵人,隨後搶過他們手上的長矛刺進對手的咽喉。


    “媽的,這些人的力氣真的大得嚇人!”


    徐燦氣喘籲籲地說道。


    易飛揚拔出插在哨兵人屍體上的白刃,罵道:


    “死胖子,都叫你早點減肥,你偏是不聽。”


    易飛揚話音剛落,四麵八方的叢林裏又湧出來了密密麻麻的哨兵人,他們嘴裏嗷嗷叫著,揮舞著自己手中的武器,眼神中盡是憤怒,沒有一絲恐懼。


    顧長風上前拉開一個手雷的保險栓,隨後連同兩三枚手雷一同扔向人群,伴隨著哨兵人被炸上天空,顧長風帶著雇傭兵衝了出去。


    媽的,我從來沒有這麽視死如歸的勇氣。


    我提著匕首在人群中揮舞,這些哨兵人的石斧很有力,每劈一下都是用盡全力,我一邊要進行躲閃,一邊要用匕首刺進他們的要害。


    很快,我的體力開始達到上限,石斧揮舞的過程中開始漸漸能劃到我的皮肉,再過一段時間,我的骨頭應該要被這斧頭劈爛吧。


    我拔出插在哨兵人脖子上的刀,接著搶過他手上的石斧,隨後反手一揮,劈斷了一位上前的雇傭兵的腦袋。


    剛殺了兩個,正前方又是五六個哨兵人提著長矛衝了過來,我深吸一口氣,抓住匕首扔向其中一位哨兵人,刀刃刺進他的胸腔,他順勢倒地。


    接著我又伸出雙手,按住了剩下哨兵人刺向我的長矛。


    “來個人幫一下。”


    我話音剛落,兩三位雇傭兵提著軍刀衝了過來,和那些哨兵人扭打在了一起。


    我拔出屍體上的匕首,接著朝那些雇傭兵砍去,砍了沒幾下,我發現刀刃有些卡殼,低頭一看,手上的匕首已經有些卷刃了。


    我丟掉手上的刀,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


    木棒上方用繩子牢牢綁著一塊兒石頭,我用手掂量了下這棒槌,隨後就朝那些和雇傭兵扭打的哨兵人腦袋上砸了過去。


    砰砰幾聲過後,那些哨兵人的腦袋瞬間開了花,誒嘿,你別說,這玩意還挺好使。


    “老板,你快看!”


    顧長風推開一個哨兵人,手指著天坑邊上說道。


    我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天坑邊上站著一位戴著木質麵具,身材高大的哨兵人。


    不對!


    我看著他身上的黑色血管,不由地咽了口口水,這是那位哨兵王!


    哨兵王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任何表情。


    這位王在天坑邊上站了一會兒,隨後就往前一邁,順著天坑跳了下去。


    “他中計了,他中計了!”我興奮地大喊!


    接著我開始在人群中狂奔一邊跑我一邊掏出手上的打火機,等衝到天坑邊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朝天坑底下看了一眼。


    那哨兵王正在低頭看我們堆積在天坑中央的黑色石頭。


    我很興奮,趕緊用顫抖的手打燃打火機,隨後點燃引線。


    引線連接著石頭堆下方的炸彈,隻要這哨兵王站在石頭邊上,那麽他就要......


    正想著,我發現火星走著走著就熄滅了,我趕緊連滾帶爬地走到一線邊上一看,線頭到天坑邊緣就被切斷了!


    我條件反射般地向下一望,那哨兵王正抬頭與我對視。


    他渾身遍布著黑色的血管,心髒位置的血管一直蔓延到了整張臉上,顯得極其恐怖。


    他咧開嘴對我微笑,嘴唇一直開咧到了耳根後,和一年前的方菲一樣,笑得像隻怪物。


    一瞬間,一股熟悉的緊張感襲遍全身,我開始感到渾身的神經肌肉都在顫抖,心肺拚命舒張,就連唿吸都感到困難。


    哨兵王盯著我發笑,正當我被這份恐懼感吞噬的時候,我眼角光影一閃,一位哨兵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衝到我麵前,舉著厚重的石斧就自上而下往我腦袋上劈。


    我想著側身躲閃,可是身體上的緊張感讓我渾身不適,竟然還有一些腿軟,眼瞅著石斧落下,我連眼睛都來不及閉上,眼前就是一道黑影閃過。


    顧長風擋在了我身前,石斧劈進他的肩膀,黑色的鮮血順著肩膀流淌到地上。


    徐燦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一腳將那名砍傷顧長風的哨兵人踹下了天坑。


    顧長風沒有理會身上的疼痛,轉頭對我說道:


    “你他媽的愣在原地幹什麽呢!”


    我用顫抖的手舉起斷開的引線,顧長風看了眼引線,轉頭對徐燦說道:


    “死胖子,不是叫你上方埋線工作做得嚴實一點嗎?”


    徐燦沒理顧長風,推開兩名上前的雇傭兵朝下方一看,哨兵王舉起一塊黑色的石頭,然後將用指甲劃開自己的胸腔,隨後他把石頭順著傷口塞進了自己的胸腔。


    “媽的,這家夥在幹嘛!”顧長風道。


    “先別管這些了,引線斷了咋整!”我終於從緊張感中恢複了過來。


    顧長風踹了我一腳:“你怎麽不懂靈活變通啊!”


    說著,顧長風就開始順著繩子往下滑。


    我趕忙拉住他:“你瘋了!”


    顧長風閃到我身前,用刀砍死了幾個衝上來的哨兵人,然後對我說道:


    “沒別的辦法了,掩護我。”


    顧長風話音剛落。正準備順著繩子往下滑,結果發現繩子上已經有一個人了。


    顧長風罵道:


    “死胖子,你他媽瘋了!”


    哨兵王一點點將石頭塞進自己的心髒,他盤腿而坐,雙目緊閉,絲毫沒有理會我們在上方的動作。


    此刻徐燦已經來到了天坑底端,他快速奔跑到哨兵王麵前扒開那些石頭,裏麵的雷管炸藥顯露出來。


    此刻哨兵王微微睜開雙眼,遍布黑色血管的雙眼瞪著徐燦。


    看著徐燦將打火機點上引線的那一瞬間,哨兵王眼神中出現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憤怒。


    這是一代君王的憤怒,一種王從天降,即將毀滅眾生的憤怒。


    哨兵王起身朝石堆撲去,可這一動作實在是太晚了,一瞬間,天坑中花光衝天,大片大片的石頭被炸了個粉碎,氣浪直衝而上,我和顧長風被掀倒在地上。


    “死胖子!”


    顧長風大喝一聲,趕緊跑到天坑邊上向下望去,底下是一片廢墟,什麽也看不見。


    我看著這一幕,內心沒有任何感覺,淚水卻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別叫徐爺,聽著像黑社會,叫我老徐就行。”


    忽然,徐燦跟我第一次見麵時所說的話出現在我耳邊,我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格外平靜,淚水卻怎麽擦都止不住。


    周圍不斷傳來嗷嗷嗷的叫聲,那些哨兵人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王被炸死了,還是受到了爆炸聲的恐嚇,竟然尖叫著朝四麵八方逃去。


    顧長風扛著我走到木樁邊上坐下,易飛揚從屍堆裏爬起,周圍的雇傭兵看到這一幕開始盡情歡唿。


    我們贏了。


    我們真的贏了嗎?


    顯然沒有!


    那股緊張感迴來了,我的神經肌肉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腎上腺素大量分泌。


    周圍的那些雇傭兵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異樣的感覺,他們停止歡唿,紛紛朝天坑冒出來的黑眼望去。


    黑煙裏,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全身遍布黑色血管,一身肌肉渾然天成,像是用刀刻出來一樣。


    這就是那名哨兵王!


    緊張感繼續作用在我全身,我這個時候才明白,那些哨兵人逃跑的原因是因為自己一直效忠的這位王生氣了,他們知道這位王的恐怖,所以都選擇了逃跑。


    哨兵王一點點向我們走來,還沒走幾步,一個手抖得像帕金森一樣的雇傭兵將手裏的一把刀扔向了哨兵王。


    刀刃飛向哨兵王的胸腔,隻聽叮當一聲,刀刃砸在他身上就像打在石頭上一樣,構不成任何傷害。


    接著,我眼前黑影一閃,在我啥也沒有看清楚的情況下,僅存的幾個雇傭兵全部倒下了,他們的死相極其慘烈,每個人都在一瞬間被擰斷了脖子,眼神裏盡是恐懼。


    哨兵王在我和顧長風,易飛揚三人身上掃了一會兒,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我這裏。


    “你長得有些麵熟。”


    那哨兵王竟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沙啞,中文說得也很蹩腳。


    “為什麽會那麽驚訝,你們不早就知道我是個現代人了嗎?”


    哨兵王扭頭看了看冒著濃厚黑煙的天坑,道:


    “四十多年了,外界人類的科技竟然發展得如此迅速。”


    哨兵王的目光有停留在我身上,說道:


    “你長得真的很麵熟,像我的一位故人,這些年來也有很多想要上島的人,但是我好久沒有見到來自東方的人了,沒想到再見到這種麵孔,還是這麽親切。”


    易飛揚淡淡說道:


    “部落草屋裏的那具屍體是你的同伴吧。”


    哨兵人抬頭看著星空,眼角竟然有淚水流出來:


    “唉,真是感動呀,好久都沒有聽到有正常人類跟我講話了。”


    顧長風拔出匕首站到我身邊,神色嚴肅地看著哨兵王,肩膀處的鮮血一直在往外流淌。


    顧長風道:“我看你日子過得挺滋潤嘛,前幾天還差點侵犯一位失足女性。”


    哨兵王的眼角的淚水繼續往外流淌:


    “成為了王,就應該有王的權力,但我最後沒那麽做,這姑娘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我應該與她有些淵源。”


    哨兵王說話壓根沒有任何邏輯,我還什麽都沒有發言,他又開始自言自語,語氣裏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


    “那是多少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殺了那個想要置我於死地的叛徒,卻因為丹祀的副作用被一直困在這座島上。”


    忽然,我眼前黑影一閃,緊接著我脖子處就穿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哨兵王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出現在我身邊,他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整個人都拎了起來,顧長風易飛揚見狀,紛紛拿著利器刺向哨兵王。


    這位哨兵王身子一閃,躲過了二人的攻擊,他的腳步輕輕一躍,就跳到了離二人十米開外的地方。


    哨兵王拎著我的脖子,但並沒有用力,隻是用鼻子在我身上拚命嗅著:


    “啊,熟悉的味道,但這基因到底是誰的,我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了,快五十年了,我真的是老了啊。”


    “你他媽的到底在說什麽?”


    我惡狠狠地說道。


    哨兵王手一揮,我就飛出去了十幾米遠,重重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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