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貽在哄睡了奶奶,就到了療養院後院坐會兒。


    現在已經入秋了,坐在大樹之下乘涼有了絲絲涼意。


    說來也巧,又碰見了宋遲。


    這次白貽主動打起了招唿,“宋遲,你也來看爺爺呀!”


    宋遲保持距離坐下,點了點頭。


    “上次聽取了你的意見,夏爺爺開心了許多。”


    宋遲的聲音溫柔,白貽卻抓住了關鍵詞。


    思考地看定了一處地方,試問道:“夏爺爺……”


    白貽知道自己說話很直接,所以在想怎麽委婉的開口。


    宋遲笑容一僵,又恢複了原樣,淡然迴應,“是夏暮的爺爺。”


    說完時,宋遲的眸子染上傷感的淚光,唿吸也不再平穩。


    白貽瞧見了,愧疚地低頭,不再追問,“不好意思。”


    宋遲搖了搖頭,“沒事。”


    宋遲向來溫柔,無論是雜亂的劇組,還是麵對不禮貌的人,可是上次情緒失控,是因為夏暮這個名字。


    白貽好奇夏暮到底是誰,是不是《蟬鳴盛夏》裏的夏暮,宋遲與夏暮又有什麽樣的故事。


    但是宋遲似乎很痛苦,每每聽見夏暮的名字時。


    白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宋遲卻主動提及,笑容苦澀,“夏暮死了。”


    白貽聞言,呆滯了一瞬,連忙道歉,“對不起,我……”


    宋遲頹廢地低下頭,擺了擺手,“沒事,沒事……”


    越是說沒事越有事,白貽很明白。


    白貽是個嘴笨的人,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隻是揪著衣角,欲言又止。


    一個護工跑了過來,“宋先生,夏爺爺醒了。”


    宋遲抬手擦拭了什麽,抬起頭起身,“我馬上來。”


    迴頭向白貽告別時,眼眶泛紅,“我先走了。”


    白貽點了點頭,“再見。”


    宋遲抬腳離開,步伐沉重。


    白貽見了寂寥的背影,滿心愧疚。


    傍晚,江畔舟來接白貽時,白貽上車後,就一直看著車窗外發呆。


    江畔舟瞟了好幾次,忍不住開口,“怎麽了?遇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


    白貽迴過神,輕歎一聲,不緊不慢地地迴答,“今天遇到了宋遲。”


    江畔舟一邊認真地開著車,一邊迴應著,“然後呢?”


    白貽眉眼之間都是惆悵,“我提及了宋遲的傷心事。”


    江畔舟聞言,心中了然。


    側頭看了一眼白貽,似乎很愧疚。


    便輕聲安慰道:“你也不必愧疚,有人記得夏暮,他也會開心的。”


    白貽側身,望向江畔舟,“可是他看著好像很難過!”


    江畔舟抽空看了一眼白貽,騰出一隻手揉了揉白貽柔軟的頭發,“真是不必愧疚。”


    江畔舟收迴了手,耐心地解釋,“夏暮死後,宋遲的所有作品裏,都有一個叫夏暮的角色。”


    白貽微愣,盯著江畔舟,安靜聆聽。


    “夏暮活在宋遲創造的世界裏,永遠幸福快樂,宋遲也依靠這些活下去。”


    白貽垂眸,沉思了起來,所以自己飾演的夏暮除了高考失利,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江畔舟繼續說著,“你可能無法想象,曾經的宋遲有多瘋狂。”


    白貽想,宋遲肯定很愛很愛很愛夏暮,愛到無法忘懷,所以創造出無數個夏暮。


    白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老天都在做些什麽啊!”


    “相愛的人陰陽相隔,不愛的人卻為家庭所困。”


    白貽就是感歎一番,江畔舟就好奇地問,“不愛的人?”


    白貽點點頭,視線落在了雨刷器上,陷入了迴憶,“我的小爸說不愛我爸,愛自由愛高山流水,但是因為有我,所以他一直沒有離婚。”


    “小學的我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小爸每天都很痛苦,所以我告訴小爸,逃離痛苦。”


    白貽頓了一下,“然後小爸提出了離婚,我爸也答應了。”


    江畔舟的車速不急不慢,留下了足夠的時間,聆聽白貽的故事。


    白貽歎氣,“小爸洗去標記,開始環遊世界,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迴一封信,開頭都是‘致親愛的愛人、兒子’”


    白貽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眼神恍惚,語調極慢,“也許……我小爸也是愛我爸的,隻是不喜歡被困住……”


    白貽看向了江畔舟,“後來小爸乘坐的海上遊輪失事,我沒有見到小爸最後一麵,同時因為我的勸說,小爸才會有環遊世界的機會,才會失事,我很愧疚。”


    白貽靠在座椅上,側頭盯著江畔舟的側臉,眼神空洞,“可是我爸抱著我說,‘不怪我,死在海洋是他的夢想’,可是我爸明明很痛苦,很思念小爸。”


    江畔舟迴頭,對上了白貽空洞的目光,“他們是相愛的。”


    白貽從小就腦子缺一根感情弦,如今開竅才發現,自己的父母也很相愛。


    肯定似的重複道:“對,他們是相愛的。”


    白貽從未想過,被困在家庭的是兩人,可是爸放小爸自由,自己卻留下來麵對一地雞毛。


    也許死是對爸的解脫,白貽想了很多。


    迴到家中,白貽收斂了情緒,與蘇姨閑聊,一邊幫忙,一邊說笑。


    飯後,與明叔一起擺弄花草,閑情雅致。


    夜晚,與江畔舟相擁,伴著沉水香的入睡。


    ——


    因為劇本拿到手很晚了,白貽快速地看完劇本,分析了角色,做好筆記。


    好幾天的時間都一心撲在了新劇本上,白貽太過認真。


    夜晚,白貽揉了揉酸脹的眼睛,一旁假裝看文件的江畔舟立馬放下了文件,找出了眼藥水。


    江畔舟輕拍白貽的後背,冷冷道:“別看了,眼睛都紅了。”


    滴眼藥水這事,江畔舟很熟練了。


    白貽順勢靠在椅背上,仰起頭,盯著江畔舟線條明顯的下顎線看。


    無奈地開口,“這個劇本都是前輩,要求很嚴格,時間緊迫,就幾天時間了。”


    江畔舟直言道:“我可以幫你的。”


    白貽之所以接下這個劇本,就是因為不是江畔舟投資,白貽想證明自己。


    江畔舟站在椅子後麵,指尖輕輕地撐開了白貽的眼皮,微蹙的眉頭都透露著認真。


    冰冰涼涼的眼藥水落到栗色的瞳孔上,酸脹得到了緩解,白貽閉上眼睛,等待一會兒。


    江畔舟拿著眼藥水盒子愣住了,盯著眼前根根分明的睫毛沾著水珠,像哭泣的時候。


    視線一路移到了光潔修長的脖子,白皙誘人,叫人忍不住想親上一口。


    這麽想,江畔舟也這麽做了。


    一個濕熱的吻落在喉結上,很快移開了,留下絲絲癢意。


    白貽驚恐地睜眼,正好對上江畔舟滿眼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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