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秀離開後,李思繼續修行,剩餘的冰珠也在中午時消化完,她正要打發院裏丫鬟去跟鍾靖再要些,鍾靖那邊就派了人來。


    “公子邀您一起賞雪,現下公子已在梅林等您。”


    來人是個佩劍仆從,不卑不亢的語氣,既沒有諂媚巴結也沒有因為李思是小世家送來的小妾而輕蔑鄙夷。


    李思望向窗外,便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她一直沉浸在修行中,竟不知外麵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


    “走吧。”


    李思起身,身上還是那身淡青裙衫,既沒有粉飾妝容,也沒有加件衣裳,便離開房間,踏入凜風寒雪中。


    鍾府坐地千裏,呈現八卦形狀,外麵一圈是鍾族旁係所居,越往裏就越是中心人物。


    鍾靖作為鍾家家主的兒子,自然就在八卦中心,隻他的院子就方圓十裏,梅蘭竹菊皆成林成方。


    梅林便是冬日賞雪的好去處,今日大雪紛揚,鍾靖就命人在梅林燒了炭火,溫茶煮酒。


    李思來時,鍾靖正在煮茶,看見李思,便先柔情一笑。


    “昨天新得的觀州茶,便邀你同來嚐嚐。”


    鳳眸染著笑,請李思坐。


    李思生出警惕,對方笑意不達眼底,對她無意卻裝出一幅喜悅她的模樣,不知又在謀算什麽。


    暗中警惕,麵上並無表現,李思依言坐下,前方碳爐上的茶壺冒著白氣,氤氳出淡淡茶香。


    “嚐嚐如何?”


    鍾靖斟了一杯,遞到她麵前,冠玉容顏微漾笑意。


    李思卻低眸看了眼那杯茶,沒喝,而是道:“昨日你還給我毒藥,今天就送茶了,轉變有點大吧?”


    李思的詢問在他意料之中,鍾靖抿了口茶,道:“昨天我讓人細查了之前的事,是秦水秀在陷害你,那我又何必還要置你於死地呢。”


    他端起一杯茶,“這杯茶便當我向你賠罪,至於秦水秀,我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鍾靖滿飲了那杯茶,但李思卻看出他並不太在意的態度,或者說他早就知道原主是被陷害的。


    鍾靖不是那種能被隨便蒙騙了的人,他一開始就知道原主是被陷害的也並不稀奇,可既然知道原主是被陷害的,他又為什麽一次次要殺了原主?


    李思望著那張笑意淺淺,情誼綿綿的俊美容顏,有了一個猜測,要殺原主的根本就是鍾靖,秦水秀不過是被他當刀使了。


    當然,他也可能是懶得去查,懶得還原主一個公道而一次次選擇給原主死路,不過,以李思對惡魔靖的了解,她更傾向於前麵的猜測。


    那麽問題又來了,為什麽呢?原主連鍾靖的麵都沒見過幾次,什麽時候得罪了他?


    李思快速的重新翻閱原主的記憶,特別留意了和鍾靖見麵的那幾次。


    不過,唯有的那幾次見麵,也是在宴會上遠遠的看見的,兩人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更別說得罪鍾靖了。


    李思隻好重新篩選,此時便聽鍾靖道:“你不喝茶,是還不原諒我?”


    他說完便自嘲一笑,是啊,他都殺了李思三次,一次扔進瘟城,一次一劍穿心,一次毒藥穿腸,倒也不可能他幾句話李思心中就無芥蒂了。


    “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我盡量滿足你,還有除了那箱冰珠,我也還有其他補償,已經讓人送去你的院子了,你迴去後就可以看到。”


    鍾靖還在挽迴她的心,不過李思卻把注意力大半放在了他說的那個茶字上。


    說起茶,李思確也在原主的記憶鍾扒拉出了一段和茶有關卻又有點奇怪的事。


    就在半個月前鍾家家主的壽宴上,席間無聊,原主便離了宴席,在院中閑逛,行至一處,無意間聽到了茶盞落地的聲音。


    她以為出了什麽事便過去查看,但循著那聲音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片黑漆漆的樹林,卻仍不見有什麽人也不見什麽茶盞,而且樹林中寂靜無聲,也不像有人在裏麵的樣子,原主便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迴了席間。


    那時原主沒覺察出什麽,但第二天她就被發現了通奸,如今把事情串聯起來,也許那一晚原主真的撞見了什麽事。


    不難猜想,原主撞見的那件事還是與鍾靖有關的。所以,鍾靖身上有不可為外人知的秘密。


    鍾靖也許知道原主什麽也沒看見,但為防萬一,他還是決定對原主下殺手。


    那麽忽然之間改變主意,隻有一種可能,殺了她比留著她對他更有利。


    推測到這裏,李思的警惕稍褪,她現在對鍾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她也就不擔心這家夥忽然動手了,李思輕勾唇角,端起了身前茶杯淺抿一口。


    兩人便算冰釋前嫌,一個表現的是被蒙騙錯怪了好人,一個表現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順從,每個人為著自己的圖謀都有八百個心眼。


    又閑聊幾句,李思便說起了秦水秀去取符禺水的事,又借著此事問起了鍾靖的怪病。


    鍾靖忽然得怪病也是在半月之前,是不是與原主撞見的那件事有關呢?


    說起怪病,鍾靖暗暗觀察了李思的神色,但見李思並無異樣表情,他感覺那晚的事對方應該是沒看見。


    他自小天賦異稟,修煉對別人來說是困難重重,對他來說卻如吃飯一樣簡單,鍾家也因他的存在而更穩固。


    但是五年前他外出曆練時被魔修重傷,為了自救他修煉了族中一門秘術。


    他雖然因那門秘術治好了自己的傷,但卻遭秘術反噬,修煉散去大半且壞了根基,不僅修為停滯不前了,時不時還得遭受一下萬蟲噬骨之痛。


    半月前父親的壽宴上,他忽發疼痛,隱忍離席後卻不想被李思撞見。


    他被反噬的事隻有父親及幾個族老知道,為了鍾家的穩固,此事絕不能被人知曉。


    且不說外族人如何找他們的晦氣,就是族中人知道了他修為低且再不能寸進,定然不服他來做鍾家家主繼承人這個位置,彼時內鬥起來,對鍾家絕無好處。


    所以,李思必須死。


    不過,現在又不一樣了,她這種半吊子修為竟然能煉化冰珠,何況正常人一輩子隻能煉化一顆,而她卻隻用了短短三天,更甚者,一夜之間她竟然能煉化百十顆。


    如此,不到半年,她那一顆心定能凝結成冰心,而他身上的怪病正需冰心做藥引。


    要說他身上的病也確實怪,就在半月前的那一晚,他蜷縮在樹林中強忍痛苦,卻看到從夜空中飄落下了點點黑光,那些黑光鑽進他的身體,那些痛苦竟然漸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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