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邵波坐在路邊一蔸樹下,想著心事,樹蔭像傘圍著他。路下,地裏的苞穀,青鬱鬱的沒有掛包。陽光下,包穀葉在輕風裏搖擺 。這時,一個姑娘的聲音喚道:


    “波波哥,”邵波看著路下二燕抬頭朝他這裏看著,喊道:


    “二燕,我在這裏!”二燕走來,站在邵波腳邊說:


    “怎麽,中午,不迴去?我看你這幾天有心事。”邵波皺著眉頭道:


    “這幾天,我心裏亂亂的。二燕,我二姐,他會被開除嗎?你不曉得,我二姐,一生隻想當個教書匠 。”二燕看著他擺著頭,邵波說:“想到我二姐站在會台邊,聽人喊那些話,我心裏不是滋味。我是她弟弟,可我什麽也不能做。”


    “迴去,下午還要來除草。”


    邵波不做聲,把二燕牽到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邵波說:


    “二燕,和你的那幾個姑娘都出嫁了,把你留下,等著我。”


    “我娘說,波波要你等,這也好,你還可以給屋裏幫忙。要是跟波波去了常古城,看到你的日子都少了。”


    二燕說著朝後麵看著他。邵波來了心情,笑著說:


    “想到那時,我把你捉到手,看著你多稱心如意。”


    邵波一下子高興起來,唱道:


    “奶奶,你聽我說 .......”


    二燕走在前頭,嗬嗬地笑著,不時迴頭看著邵波。二燕的笑容,讓邵波迴憶起了一家來葫蘆鎮,第一個春忙的時候。


    楊邵波和幾個青年挑秧來到田邊,把秧往田裏甩去。旁邊的田裏,幾個姑娘正在插秧。邵波甩秧這陣,傳來姑娘們陣陣笑聲。邵波是下放來的,大家對他都很關注。邵波朝她們那裏看去,有姑娘對他這裏看來。邵波對自己旁邊的青年說:


    “龍發奇,你那位聲音笑得最亮。”


    龍發奇直起腰,把手裏的秧甩出去的時候,對姑娘那裏看去。其中有個姑娘朝他這裏看了一眼。龍發奇對她笑了笑,再同邵波笑著。邵波對自己前麵的青年說:


    “彭方高,你怎麽還沒有對象?葫蘆鎮的姑娘很多。”彭方高笑道:


    “不想到鎮上找,我想我對象越遠越好。”龍發奇接上話道:


    “你大大嫁到保靖縣城,讓她到那裏給你介紹一個。”彭方高說:


    “沒有條件,人家肯嫁,我娶不起,等兩年再說。”邵波說:


    “介紹城邊的也行啊,你到那裏安家了,再把我介紹一個,我和你有伴。”


    彭方高站在那裏對邵波看著,好像這事能實現一般。邵波見了,哈哈笑起,他說:


    “彭方高,你莫相信我的話,你才十八九歲,同我的,他們孩子都打醬油了,我還老光棍一個。那些姑娘們的笑容都是屬於你和龍發奇的。”龍發奇說:


    “我問過你二姐夫,他說你到常古城有個對象,你們下放來了這裏,才分手的。你是不是在掛念常古城那個?”邵波不再做聲,彭發高問道:


    “那個姑娘長的漂亮嗎?她肯定有文化,因為你一屋都是拿筆杆子的。”彭發奇說:


    “那姑娘肯定長得好,說到她,你會發愣;發呆,有時坐在山坡坡上和誰都不說話 。其實,有什麽想不通的,想不通的是你怎麽會下放,來和我們種田?”邵波見他倆笑著,他說:


    “可能是老天爺說我有幾個朋友到這裏,要我來認識你們。”龍發奇嗬嗬地笑道:


    “是你對象到這裏。我娘說,人的對象在哪裏是有方向的。”


    邵波聽後,驚訝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彭方高說:


    “波波哥,想到常古城那個姑娘,你就唱歌是嗎?你現在唱一首,讓我們聽聽。”


    他們哈哈大笑。邵波也不說什麽,開口唱起:


    “九九那個豔陽天,十八歲的哥哥想起那小英蓮......。”龍發奇說:


    ”你歌唱得好。那些姑娘稀奇你們這些外來的,你看她們一個個抬頭笑個不停。”


    他們邊說邊離開田邊,上了坡。


    收工,楊邵波往柴山走去。一條山路,從山腳直往山頂。山上已經有人在砍柴。邵波的身後傳來了笑聲,他有意朝後麵看了一眼。兩個到田裏插秧的姑娘走了上來。他對走在前頭的姑娘說:


    “陳紅杏,你怎麽不和龍發奇一起去砍柴?”


    那個叫陳紅杏的姑娘,沒有迴答他,朝身後的姑娘看去。邵波看到陳紅杏在她們幾個姑娘中,隻她長得蠻;粗腳粗手,笑時,先露出一排牙齒。和彭青花留一對短辮,另外一個姑娘說:


    “波波哥,紅杏,他老實,和她說話,她都害羞。”邵波點著頭,風趣地說:


    “張水雅,彭青花,還有彭二燕,都肯喊我,陳紅杏,她見人,偏到一邊偷偷地笑。陳紅杏,哪天龍發奇到你麵前找不到話說了,你倆比笑,看哪個笑得久。”邵波的話惹笑了姑娘。邵波站在路邊,讓她們走先,邵波見她們中間還有兩個沒有來,問道:


    “你們還有兩個,彭二燕、彭青花呢?”張水雅說:


    “她們到後麵快要來了。”張水雅說著往後麵喊了一聲:“二燕!青花!”


    “哎,”


    從後麵趕來的姑娘,到了邵波身邊時,喚道:


    “波波哥,你一人來砍柴。”姑娘說著往後麵喚道:


    “彭青花,”


    見到彭青花在應她,彭二燕站在那兒等著,邵波也沒有走,和彭二燕搭話道:


    “你弟方高和發奇去了菜園。二燕,你們幾個姑娘,你年齡一個小,是嗎?”


    “青花和我同歲;十六了,水雅和紅杏差不多大。我們幾個,水雅長的最漂亮,她說,你下放 到我們鎮,鎮上多了個帥哥。”邵波看一眼她,然後偏一邊扯一根枝條,拿在手裏,看著枝條,笑道:


    “水雅真是那麽說的?”


    ”嗯,“二燕應著,彭青花走來他們旁邊,兩個姑娘往前去 ,二燕說:


    “波波哥,你要到山頂上去。”


    “是的,”


    邵波見二燕沒有再說,她倆與上麵的姑娘打起了招唿,然後鑽進了柴林裏。邵波環顧周圍,山到這裏沒有了田園,這山長滿了柴,坐在這裏的人,何愁冬天沒有柴燒,邵波往山頂爬著。


    山頂 想起了砍柴聲,同時邵波的歌聲從山頂傳來:“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為什麽這樣紅 .....?”


    唱著,唱著,隻要眨一下眼,田愛萍的模樣便現眼前。邵波停止了歌聲,坐在柴林裏,朝對麵的山峰看著,翻開心頭往事,讓他唱不下去:忘掉,心不允許;想忘掉,她卻還在我時光裏微笑。


    邵波猛地站起,揮刀朝柴樹砍去,很快倒了一片。對自己說:想她幹什麽?唱歌!


    歌聲飄出:“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 ......。”


    歌聲唱完,邵波不禁笑起,那幾個姑娘,沒一個敢接他唱一首。他捆了柴,挑下山,在轉彎處,見到了彭二燕和張水雅在路邊將背簍靠坎歇氣。彭二燕喚道:


    “波波哥,”


    邵波應著她,把柴靠邊擺穩道:


    “你們也快 ,都下山了。”


    “青花,紅杏上前去了。”


    彭二燕在答應他,張水雅雙手在理著頭上的亂發。對邵波看了一眼,沒有搭話。邵波幽默地說:


    “你們兩個在這裏等我?”她倆相互看著在笑,彭二燕說:


    “我倆歇氣。波波哥,我背簍裏有紅薯。”


    彭二燕說著,從背簍娶出紅薯說:


    “剛好三個;水雅給你,波波哥,你一個。”邵波接過說:


    “二燕,你屋紅薯保存的好。”


    “每年都是我爹管這些。波波哥,你到山頂唱歌,真好聽,你會唱好多歌。”


    這時,張水雅剝著紅薯說:


    “想常古城那個了,是嗎?”


    “波波哥,葫蘆鎮的人都知道,你在常古城有對象。你每迴唱歌是在想她,是不是我和水雅說的?”


    她倆相互看著,嘿嘿笑起。邵波剝著紅薯皮,沒有看她們道:


    “哎呀,你們都知道。張水雅,你們還小,不知道人想忘記一個人的時候,想唱歌。”她倆麵對麵哈哈笑起。張水雅看著二燕道:


    “我們幾個小學都沒有讀完,什麽也不懂。‘我愛北京天安門’,那兒童歌,我們都會唱。”邵波剝紅薯皮的手停住了,說:


    “水雅,你倆一起唱,讓我聽聽,好嗎?”


    張水雅看著彭二燕,她倆笑開了,水雅說:


    “你帶我們唱。”二燕跟著說:


    “對,波波哥,你帶我們唱。”


    說後,她倆再笑。邵波說:


    “行,”


    邵波轉身朝對麵山坡唱開了,她倆也唱起來,才唱兩句,她倆已笑彎了腰。邵波沒有停住,繼續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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