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湘琴雪春梳理頭後,走出院門,湘琴身穿一件乳白色綢緞春衣,一對發辮在背後擺動著。見桃樹下無人,她倆歡喜的跑了過去。


    這蔸桃樹花開的血紅,花瓣也開始凋落。湘琴望著桃樹,對雪春說:


    “這棵桃樹長在這裏,很吸引人的,想來樹下瞧瞧。”雪春說:


    “我去折一把白花菜,我們來踢毽子。”


    “好,快去折。”雪春應著跑去了前麵那頭。


    湘琴來到青石板邊,她想著誌清坐在青石板上看書的情景。此時的笑容,像一個勝利者占領了地盤。


    她坐在了青石板上,抬頭便看見對麵的山坡,村裏人在種地,也有孩童在坡上玩耍。她發現這青石板真是看書的好地方,看累了,還能臥在青石板上休息。


    花瓣飄落在了她的身上,湘琴站起,伸手去攀桃枝,攀到眼前,她撫摸著花瓣說:每天他都想來這裏爭著你們,他是在找你們為伴,與你們傳音,還是憐惜你們?還是唿吸你們的靈氣?給他補充智慧?還是嚼食花蕊欲成為你們終身奴仆,獨享你們的世界?我湘琴和雪春來到這裏,什麽也不奢求,你們逢春來到了人間,也要告別人間了。今天,我是來瞧瞧你們最後的嫵媚,然後再與你們道別,有約來年再相見,花瓣呀,這下知我意了吧?


    說到這裏,她感覺身後好像有人,猛地轉身,見到田誌清站在一旁,憋著笑。


    “你笑什麽?這是你家的地方,我不該來嗎?”她翹起嘴傲慢地說。


    “哎呀呀。”田誌清握起書拍打在手掌上說,“今天我算是遇見世上最稀奇的人了,一蔸桃樹長在這裏,過往的人讚歎花開的漂亮,你見了,便不同了。我真的懷疑你是人還是仙?能與花對話,還盡說我的壞話。說我欲占有桃花之意,有吸桃花靈氣之嫌。其實,能博取桃花芳心的是你二小姐。你現在該清醒了,花癡。我要提醒你嗎?桃樹是植物是樹木,不然,你捏它一下,它會知痛嗎?真不可小看你。你的話,怎有那許多說不完,道不盡的。哎,告訴你,別把我說的那麽可憐,那麽貪婪;跟你一樣,我來這裏,寄這片溫馨的地方,浪漫我的心懷。隻是沒有你那麽多情善感,更沒有你這身仙氣。林黛玉要是知道世上還有你這麽一位姊妹,也不會那麽可憐兮兮的了,不會去憐花葬花。也會如你,溫柔的與花道別有約:再見,來年相見。”


    湘琴,起先噗呲一笑,接著,嗬嗬地笑起。這一陣,她僅用笑聲迴答著田誌清。他再說:


    “二小姐,聽你說話,真是一種享受,你看的書肯定不少,才有這般伶俐的口才。”


    湘琴轉過身,雙手攀著桃枝,輕輕地搖著說:“剛才,我僅是一位聽著,一個學生,聽你將多年積累的知識亮相給我,談吐文雅,頭腦靈敏,在村口,寡言少語的二少爺,這陣改頭換麵了。站在我麵前是一位呱呱叫的田誌清,在別人眼裏,你隻是個三言兩語的人,你這人,有點謙虛過度了。村口見到你,我發覺你氣質不凡,現在看來,我這個伯樂的眼光還真沒有看錯人。”她轉身對田誌清嫣然一笑,繼續說:“這桃樹,還有青石板,這兒,確實是讀書的理想之地,我婆婆把我關在她房裏看書,真悶人。”


    “我看你這個千金小姐,確有與眾不同之處。也有來我家躲土匪的大戶人家,那些千金,總嫌我們田家坳是山溝溝,坐上一兩天便皺眉愁眼的。我兩個姐姐嫁到永順去以後,也不習慣這裏了。而你不嫌惡山陡崖,歡笑自然,讓我家有了活躍的氣氛。”湘琴轉身背著誌清說:


    “你呢,你家如此富有,你沒有濫用富貴榮華,追求知識,從你真誠坦率裏發現,我眼前這位翩翩少年,是一個德才兼備的好同輩,我說的不錯吧?”


    “二小姐的言辭是把我誇上天了。哎,我問你,你大姐去長沙念書,楊叔叔為什麽不讓你去?”


    “二少爺,我也要問你,大少爺出洋留學,田伯父怎麽不讓你去?”


    田誌清哈哈地笑了,湘琴也抿嘴而笑。她將頭偏去誌清,見到誌清朝她這裏看來,目光相撞,雙方緊張地收迴了目光。


    這時,湘琴瞧見了雪春撲閃的眼睛,在看著他倆,於是他倆都很窘的站在那裏。湘琴跑去雪春身邊,雪春知道她想來整自己,捂著嘴,指向田誌清。她倆悄悄在笑。田誌清見了,低頭去笑,然後說:


    “今天你們是桃花的主人,我邀紹偉去,準備帶他們到坡上去玩。”湘琴見她說完,人已跑走了。


    她與雪春站在桃樹邊,麵麵相覷,然後捂著嘴笑一陣。甚至,弄不清楚為何要笑,在這花一般的年華裏,真是想笑便笑,什麽都覺得有趣。


    春末的山村,舒爽涼快,湘琴、雪春在桃樹邊踢起毽子。


    田誌清和楊少偉走來了坪場外,紹偉手提鳥籠,一隻手牽著誌清。他們看到桃樹下,湘琴窈窕的身段在抖抖跳跳,那臉蛋隨毽子起落,也在忽笑忽急。誌清已跟著一笑一急的。紹偉晃動他的手,催他去坡上,他才笑著離開。


    雪春在一旁計數,田誌清剛才的神態,她全看在了眼裏。雪春幾次朝他望去,他都沒有發覺,她心裏嘀咕,這田二少爺對湘琴姐有了種意思。她半蹲下,不住地笑著。湘琴不踢了,拿毽子打向她。


    “神秘兮兮的,在笑什麽?”


    雪春不說,撿起毽子,招手湘琴過來,對她說起誌清剛才瞧他的樣子,湘琴朝坡上望去道:


    “他看他的,管我什麽事?”


    湘琴說完,從雪春手裏拿過毽子繼續踢著。


    踢累了,她倆坐在青石板上,雪春從荷包裏取出手帕,讓她擦臉。此時,湘琴臉上熱得紅撲撲的,潤嫩的更耐看了。雪春瞧著她,站起,睜大眼睛仍然對她看著說:


    “你臉這麽美,我真有幸正視你,感謝你讓我做了你的丫鬟。”


    “看得快一年了,還沒瞧夠?”


    “以前我是無知的,現在才看出意思。你臉這陣子像朵桃花,純紅純豔的。我現在懷疑,你這臉是不是妖精的化身?越變越迷人了。依我看桃花都還遜你三分,因為你還有一雙水汪汪的大大眼睛,我要是個男兒,見到你也會癡會迷,你想,田誌清怎麽不癡?”


    “你再說,我要整你了。”


    “那我說,我比你醜,你比我美,可以嗎?”


    雪春說完馬上跑開,湘琴站起來,雪春邊跑邊解釋道:“話說顛倒了,放了我吧,好姐姐。”


    湘琴不理睬,兩人在桃樹下,一個追,一個跑。雪春笑成泥人似的,蹲下,一個勁地求饒。兩人氣喘籲籲,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不打鬧了,湘琴牽著雪春來到青石板上坐下,嘴裏還喘著氣。湘琴伸開雙手迎著吹來的風,她站起,抬頭看向樹頂。綢緞春衣裹著她的身段,此時,亭亭玉立。有花瓣飄下,落在她頭上,落在手掌裏。她拿著欣賞,似在思索著什麽。


    雪春抬頭看見了在坡上玩耍的田誌清,這陣他坐在草地上,朝她們這裏看著,他身邊的紹偉在捕捉草蟲。她將頭轉去湘琴,噗呲一聲,獨自笑起。


    “雪春,你又躲在那兒笑什麽?”她握一枝桃樹對雪春說:“聽說你們山裏姑娘愛唱山歌,不論識不識字,開口唱出都成章成句。雖然粗俗一點,歌聲悠揚悅耳,大家都喜歡唱又愛聽,雪春唱一曲好嗎?”


    “不唱。”


    “唱一曲嘛,你們山裏姑娘有唱山歌的天賦,你的嗓子又那麽好。”


    “你怎麽知道?”


    “平常你笑起來,像搖動的鈴,尖亮清脆。”


    “少說我,你也一樣。”


    她望著湘琴,大腦裏在理著思路,朝山坡瞟去,目光再移到桃樹這邊,隨口哼道:


    桃花開在桃枝上,阿哥身邊妹做伴。


    我家好山好風光,阿妹喜歡不喜歡。


    左看右看妹好看,左想右想哥好想。


    好想阿妹你莫走,嫁給哥做嫁娘子。


    婉轉、動聽的山歌調子,配上雪春柔軟甜美的嗓音,湘琴聽得入迷。她唱時,不時地望著湘琴笑。見她聽得那麽認真,雪春臉上的笑容更是得意。歌聲停止,湘琴還陶醉在歌調的韻律中。癡癡地看著雪春說:


    “唱完了?”


    “嗯,怎麽樣?”


    “好聽,太好聽了。你是塊唱歌的料。你山歌唱的這樣好,在常古城,怎麽不見你唱過、哼過?”說到這裏,忽然醒悟到山歌的內容,睜大眼睛看著頭上的桃花,原來山歌是唱給她的。雪春見湘琴要來打自己,她忍住笑,站起捉著湘琴的手說:


    “打什麽。我是唱那個哥哥的心思。誰叫你老上我的上當?其實,也是真的嘛。你看那個少爺,眼睛直朝這裏望。”


    雪春指向山坡,湘琴才注意起山坡上的田誌清。見到田誌清正在往她倆這裏看著。湘琴故意掩飾道:


    “誰知道他在看什麽?想什麽?與我有什麽關係?”想了一下,再說,“大概和我弟弟玩不上,無聊坐在那裏到處看。”


    她不自覺地溫柔一笑。一把將手帕甩在了臉上。這下,著實讓雪春樂在了心裏。說:


    “你就是不老實。”見湘琴要撲她而來,她往院內跑去。


    最後,湘琴、雪春牽手進了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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