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沒有把她帶來?”


    “您給予在下的使命是尋找更多女神的血脈,而不是將女神的血脈帶到你麵前。”


    兩個男人對坐著,其中一個滿頭銀白卷發,而另一個則是金黃的長發。


    “青木,我給予你不老不死的能力就是為了讓你尋找到更多的血脈,讓他們脫離與人間的苦痛!而你——你做了什麽?”長發男人拍桌。


    “在下隻負責找到饋贈者和恩賜者——隻負責‘找到’。”那個滿頭銀白卷發的男人——長發男人口中的青木說道。


    “...


    “那孩子在哪?”


    “在下在一個偏遠的鎮子上找到的。”青木迴答,“她就住在離那不遠的一個村子上。您一定知道那個村子。”


    長發男人抬眼,示意青木繼續說下去。


    “您是否還記得上野田一郎?”


    長發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的姐姐,上野惠織——您知道麽?”


    “我對凡人沒有興趣。”長發男人有些不耐煩,“怎麽?”


    “上野田一郎是在下協助您找到的,在下對他的家庭很有印象——而現如今,那孩子竟然就寄宿於上野田一郎的家裏。”


    “有趣!這是女神的旨意!”長發男人興奮起來。


    “雖然這個問題在下已經詢問過您許多次了,但在下還是想要得到答案——您為什麽認為女神的血脈在人間漂泊便是受苦?也許他們能夠在人世間找到屬於他們的歸宿,能夠在世間... ”


    “女神的血脈本就不屬於凡人的世界!”長發男人打斷道,“那孩子叫什麽名字?她的恩賜你弄清了嗎?”


    “她似乎是失憶了——名字也是上野惠織取的,叫作繪青。”青木道,“恩賜則是窺見其他人的恩賜或是饋贈——但不能將其透露出來。”


    “奇妙的恩賜!被窺見時你有何感受?”


    “愛。在下感覺到了愛——就像被母親擁抱一樣。”


    “你竟然會有這種感覺?難得!把那孩子帶來見我吧——也行她是唯一現存的血液中流淌著最高濃度女神之血的孩子!”


    “那上野一家呢?”


    “殺。殺光。村子也一樣,殺光。他們將女神的血脈藏匿,這是蔑視女神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青木心裏一驚,企圖為所謂犯下死罪的村子求饒:“那孩子在那過得很好,因為這個就將村子屠殺殆盡是否... ”


    長發男人思考了一會:“我會再定奪。”


    青木總歸是放下了一點心,他斟酌了一會又開口道:“您或許有所不知,上野田一郎的饋贈在死亡後似乎還能起到作用——與上野田一郎有所接觸的人好像都將恩賜與饋贈之事遺忘了一般... ”


    “可惜!可惜!”長發男人懊悔地抓著頭發,“沒有將這樣才能轉移於最受女神所偏愛的我,便讓他含著遺憾凋零——可惜!”


    狗屁偏愛!


    青木突然恨恨地想到,但他很快將這個想法從腦中移除,他不能產生違抗契約者的想法。


    “在下認為九泉之下的上野,一定會因為家人的幸福而... ”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教皇閣下,一位自稱鈴木月的小姐想見您。”


    “啊!快將那位女神之血脈領過來!”長發男人——也就是教皇看起來興奮極了,“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青木。我過段日子把那孩子引導到她該去的地方——而現在,我要去接待那位月小姐了——接下來的日子可別忘了我交給你的使命。”


    青木無奈點點頭,目送教皇起身離開。


    他輕歎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關於那個名叫繪青的孩子的事。


    我已經給過忠告了。他暗暗想。


    惠織不知道繪青離開了她之後該去哪,這裏這麽偏遠,如果要到鎮裏坐火車,繪青一定會被發現。想要不通過火車去到最近的城市需要翻過許多高山,且不說不知何時能夠到達,繪青真的到了城市後又該依靠誰?能否找到歸宿?


    如今又是這麽冷的天,昨天才下過大雪,這種天氣該怎麽前往城市?


    男人又在喝酒,禦奉節過後他一直在喝酒。他沒有怪罪過惠織——怪罪她忘記了把繪青的睫毛也給染成黑色。


    這是命。男人總是這麽說服自己。


    女人烤著火,一言不發。火光在她臉上搖曳,像迷失了方向般躁動不安,不管如何舞動都無法帶走她的愁容。


    繪青也許在房裏睡著,自打從鎮子上迴來後她就老纏著惠織,她害怕被那個銀發男人帶走後就再也見不到惠織了。她很舍不得,雖然最後也沒有和男人走,但她怕男人再迴來找她。但她不理解,為什麽男人這麽快就放棄帶她迴去了呢?為什麽男人要讓她跑呢?


    她聽村裏的大伯說,城裏的大戶人家管教可嚴了,有的人家會懲罰不聽話的孩子——一般隻會懲罰有哥哥姐姐,自己不受別人待見的孩子,會狠狠的打他們,罰他們不許吃飯,讓他們穿著單薄的衣服在寒冬裏瑟瑟發抖。男人讓她跑,是因為自己以前在家裏經常被懲罰?可是惠織每次給她洗澡時總說,她的皮膚白白嫩嫩的,長得又這麽好看,平時在家一定最受寵。


    小田依偎在惠織腳邊,時不時眯起眼睛,好像快要睡著了。這個冬夜太難熬,惠織怎麽也睡不著覺,她對不能陪繪青睡覺有些抱歉,但一想到繪青或許就要離開她了,便又感到焦慮。


    他們與繪青相處的時間不久,但繪青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家人了。


    或許是為了填補田一郎的位置。但他們其實心知肚明,田一郎的位置是誰都無法頂替的,繪青的位置也一樣。


    繪青和田一郎都是所謂女神的血脈,這真的是巧合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巧合?


    女人有時會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把繪青和田一郎的影子重疊起來,這讓她感到罪惡。


    這種“視如己出”本身就是錯誤,但他們無法停止這種錯誤,他們已經不知自己是在贖罪還是在延續罪孽了。


    很晚了,男人告訴惠織,該睡了。


    惠織搖搖頭,男人還是執意要她迴房去,在這裏幹耗著也沒有用,他告訴惠織,這是命,是沒有辦法的事,惠織還是不想妥協——就算她已經知道,在這幾日的大雪結束後男人就會把繪青送到城裏。直到男人答應惠織,會時不時帶她到城裏見見繪青,惠織才稍微放下了心。


    雖然惠織知道,這是不大可能的。進城的路太難走,太遠,而且進了城他們又怎麽找到繪青呢?他們在城裏沒什麽認識的人。


    她還是乖乖進了房,在外邊幹耗著確實沒有一點作用。她現在能做的隻有多陪陪繪青了。


    房間裏一片漆黑,繪青並沒有睡著。惠織不在身邊,她實在是合不上眼。


    惠織摸著黑小心翼翼爬進被窩,輕輕抱住了繪青,隨後又將身體慢慢貼了上去。


    “繪青。”她小聲呢喃著,把頭埋進繪青漂亮的銀色頭發裏。她早些才幫繪青洗過澡,頭發上還留有一股皂角味,她還覺得不夠,又深入了些,嗅了嗅繪青的頸子。繪青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並不是皂角的味道,而是甜甜的,摻雜了一絲焚香的味道。


    “嗯。”繪青也應了一聲,惠織這樣讓她覺得有些癢,還有點不自在。於是她小心翼翼地翻過身,向惠織還以擁抱。


    惠織明明一直在外麵烤著火,手腳卻是冰涼的。繪青在被窩裏抬起惠織的腿,用雙腿夾著她冷冰冰的腳,又把惠織的手塞進自己的衣服,觸碰自己的肌膚,最後再緊緊把惠織抱住。


    “太過分啦!”惠織小聲嗔怪道,“可不能對其他人這麽做!”


    惠織的耳語讓繪青的耳朵癢癢的,但她並不討厭。


    “隻要是惠織就可以嗎?”繪青也學著惠織,在她耳邊小聲問道,“你的手和腳好冷,不把它們變暖會生病的。”


    惠織沒有再說話,她偷偷離繪青更近了一些,她喜歡繪青身上那種淡淡的甜甜的焚香味。


    不管你去到哪,我都會悄悄跟上的。惠織暗暗下定決心,她要一直守在繪青身後,直到繪青找到自己的歸宿為止。


    她沒能為田一郎的事贖罪,所以絕不會在繪青身上再留遺憾。


    書桌前的教皇將信件折疊,塞入自己的大衣內袋。


    今晚的天氣還算不錯,雖然前半夜飄了點小雪,但也不至於太冷。


    他看向窗外,想著離這千百裏的山村裏的那位女神血脈不知正受著什麽樣的苦難。


    事不宜遲,他想,明天就該動身前往那裏才是。


    他不由得感歎,人間如此疾苦,身為教皇的他竟要放任女神的血與淚在其中深受折磨,實在是問心有愧。


    不再往下多想,他將油燈吹滅,推門而出,口中喃喃自語:“不知今夜,又有多少生靈在世間遭受苦難?”


    又開始下大雪了,然而兩位少女並沒有注意到,她們甚至未察覺到窗外已經是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了。


    窗關的很嚴實,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鑽進來,而兩人早就在被窩裏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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