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女背對著她將帳子拉實,好好地掖在被褥底下。


    她的床夠大了,但這個人上來,床就顯得小了。趙棠覺得這裏有點悶:「你叫什麽名?見本殿,為何以物覆麵?」


    醫女卻不答,隱隱看她指了指帳外。


    她竟不會說話?


    夏竹就候在外頭,聽問便答:「殿下,這醫女名喚淩言。淩醫女幼時得怪病,滿臉爛瘡極嚇人,被淩太醫家裏人帶迴家撫養。後來養了數年,說是天啞。好在淩醫女心細,加之長得高大,力氣足,淩太醫便教她按摩康復之術,這幾年一直是她精心服侍殿下。淩太醫說尋常醫女,隻怕力不足,與殿下無益。淩醫女是怕嚇著殿下,才遮住臉的。」


    淩太醫是白日探她脈的太醫。


    夏竹說話的時候,淩醫女沒有動作,隻是沉默著跪坐在床尾的位置。


    居然有這樣的前情,趙棠看著不遠那好大一團黑影,道:「那便近身來吧,今夜也勞煩你了。」


    趙棠的聲音很低,但足夠帳內的人聽到。


    話落,淩醫女就動作。


    她是從雙足開始的。


    夏竹剛剛說淩醫女力氣足,等她按上身來,趙棠才知道這醫女力氣不隻是足那麽簡單,還非常巧,她被按地很舒服。


    她的手幾乎都落在她的寢衣上,隻是偶爾,會不避免按在她的肌膚上。


    趙棠發現她的手很冷,冰涼涼的,很粗糙滿是繭子。


    那樣的冷,每每觸及,趙棠都會發顫。


    淩醫女果然心細,見她發顫便移開手,拉下寢衣,隔著柔軟的寢衣揉按。


    寢衣之下的這副身子,是趙國最尊貴的裕華長公主,纖細動人,肌膚滑膩。


    她無助地在這裏躺了七年,不見陽光。就是在暗中,依舊能看到手腳及脖頸露出來的膚質白皙。


    她半垂著眉目,朦朦朧朧,如夢如幻。


    身著柔軟的月白寢衣,就像個尋常姑娘家,脆弱溫柔,一點都不淩厲強勢。


    這樣美,這樣好,看著生生讓人起一種莫名的破壞欲,去蹂=躪,去摧毀。


    淩醫女正給她活動兩隻腿關節,趙棠迴憶著以前走路的感覺,一下一下地使勁。可她不能控製,隻有淩醫女控製她,她才能那麽動。轉念一想,日後再這般練這般活動,時間長了她自然就能控製,能自己走路。


    隻是淩醫女的手太過粗糙了,趙棠猜想太醫署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那幫人是不是見她高大,就盡給她派粗使活?


    這般想著,趙棠道:「此後你搬來公主府住。這裏不比太醫署累,當是輕便簡單,最……啊!」


    趙棠低唿了一聲,痛的冷汗直流。


    卻是淩醫女突然用力,握著她的腳腕將她的腿按至腰胯處。趙棠似乎聽到骨頭的聲音,她痛極。


    她隻叫一聲,而淩醫女的動作不停。隨後是更讓人痛不欲生的難受,趙棠就咬牙忍著。


    夏竹被長公主的聲音嚇到,但是又不敢輕易掀開帳子,隻好站在外頭急急道:「殿下怎麽了?」


    「沒什麽……」趙棠聲音喑啞,痛的不行,隻是簌簌流著冷汗。


    夏竹說的沒錯,她的汗很多,穿少點還好受些。隻是痛著忍著,她亦分不清自己流的是冷汗還是熱汗了。


    她不出聲說停,淩醫女就繼續。雙腳與雙手弄完了,她將她整個翻了翻。


    趙棠趴在被褥上,被那雙冰冷的手撫上她的腰背……身上還有餘痛,她不哭不叫,隻是微微地顫抖著。


    趙棠陷在長枕中,汗水濡濕了長發,她又痛又累,微微喘著氣。按後背時,淩醫女力道依舊很足,但熟悉了那力道,趙棠覺一切還可忍受。


    她需要這種痛,這樣她才活著。


    不知按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趙棠感覺有一隻手將她額上的濕頭髮撂開了些。


    那手又粗又冷,不像阮娘的手柔軟溫熱。沉沉的藥香向她重重壓來,趙棠想著阮娘身上的甜軟,終於忍不住在夢中低泣……


    夏竹默默地守在外頭,隻當自己聽不見。


    第3章 兄妹 精緻地跟幅畫兒一樣


    翌日醒來,已過午時。


    晌午飯吃的是趙杭送來的紅豆粥,他來的時候,趙棠還沒醒,所以他沒多呆就迴宮了。


    夏竹餵趙棠吃粥:「這是陛下吃著好吃,特地讓禦膳房另做的,奴婢瞧著是比府裏煮的濃稠軟爛些……」


    許是下過雨,天上連朵雲都沒有,隻有一輪太陽高高掛。


    殿內的隔扇大開,從外吹來習習涼風。寢殿兩邊是小院子,種著鬱鬱蔥蔥的花草,可惜午後被曬地一叢叢垂著腦袋,沒什麽精神。


    兩邊的窗下都有長榻,趙棠後背堆滿迎枕,才能支撐著坐看風景。身體還有昨晚揉按的酸痛,趙棠想起淩醫女來:「以後如果夜深不便迴去,就留她在府中歇下。」


    她昨晚沒熬下去就睡著了,不知淩醫女什麽時候走的。


    夏竹在一旁含笑道:「其實淩醫女剛成婚不久,她家裏那位每天都會候在府外,不管多晚都會親自接她迴家去。」


    淩醫女有副好手藝,還有個好丈夫。夏竹語氣羨慕。


    趙棠想到在帳中時提到留公主府,那淩醫女的勁就突然大了。原來如此,日後她就不提了。


    這樣的天氣宜沐發,侍女們準備妥當,就開始為趙棠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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