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蹉跎成老姑娘,還不如趁著年輕嫁了。


    就算是個繼室,就算蔡七紈絝,那也是勳貴之家,跟清惠長公主以及瑞王頗近的安國公府。


    而魏珺卻是真的不願意。


    她雖然沒見過蔡七,可關於他的事情聽得卻不少。最有名的就是他發妻的死因,據說是蔡七突發奇想,與兩個丫鬟在房裏行樂,因動靜大了點被發妻看到。蔡七不但毫無慚色,反而熱情地邀請發妻一並參與,發妻羞愧難當一頭撞在拔步床的床架子上。


    因請太醫耽擱了,撞傷遲遲未好,不到十幾天的工夫,發妻就撒手人寰。


    蔡七卻跟沒事人似的,即便在妻孝期間,也沒少出去尋花問柳。他的行徑直接就牽連到府裏其他人,蔡星梅今年也十五了,同樣沒有定親。


    魏珺千不肯萬不願,去找大哥魏玹,魏玹嚅嚅道:「祖母決定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


    魏珺轉而找魏珞,魏珞聽罷,盯著她看了片刻,問道:「太太什麽意思?」


    魏珺淚流滿麵地說:「娘說爺們沒有不沾腥的,等年紀大點就好了。可我……三哥,你認得蔡家七爺,求他放過我吧,我寧可死也不情願。」


    「那你就死吧,」魏珞淡淡地說,又補充道,「但別真的死了,而且得鬧出動靜來,鬧得越大越好。既然知道你不願,蔡七必定不會強求。」


    魏珺細細琢磨半天,又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得死馬當作活馬醫,當天夜裏就投了繯,好在她屋裏丫鬟機警,早早將人救了下來。


    但又是請太醫診治,又是到外頭抓藥,又是安慰魏珺,將整個府邸鬧騰得不得安生。


    消息傳出去,沒過兩天安國公府那邊將婚書退了迴來,話說得極不客氣,「結親接的是秦晉之好,你看這尋死覓活的,倒成結仇了。我家七爺也不是找不到人,這上趕著不是買賣,拉倒吧,免得真成了親再鬧出事,反而毀了我家七爺名聲。」


    毛氏聞言氣了個倒仰,指著鼻子罵魏珺,「想死怎麽不死個幹脆利索?」又對王氏道:「自己養的閨女自己管,以後別到我眼前晃悠。」


    魏珺性子爽直,想得也開,隻當沒聽見,該吃吃該喝喝,暗地裏卻咧開了嘴。


    王氏卻滿臉憂慮,淒淒楚楚地道:「鬧過這一場以後還怎麽嫁人……你也是,成親之後使點手段攏住男人的心也就罷了,唉……肯定找不到家世比這更好的人家了。」


    魏珺不以為然道:「這算什麽好人家?我寧可嫁個沿街叫賣的貨郎或者嫁給種地的田舍翁也不願將就那種人。」


    王氏滴答滴答淌眼淚,「你就氣我吧,我把你們拉扯大了,一個個翅膀都硬了,阿珞強著寧可被趕出去也不低頭認錯,你也是,不把娘的話放心裏了。既如此,我也管不了你的事,讓阿珞管,以後你的親事也交給他。」


    魏珺賭氣道:「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我也搬到秋聲齋,跟三哥做伴。」


    先是被魏璟氣著,又被魏珺氣著,毛氏上火上來好幾天,牙花子都腫了,好容易天天迫著秦夫人侍疾,敗火清毒的藥吃了好幾幅,終於清了心火。


    不成想又聽說張氏懷了身孕,足足五個多月了。


    毛氏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攥著秦夫人的手問道:「怎麽可能?這個娼婦,她怎麽能懷孕?」


    她手勁大,秦夫人覺得手腕就快被擰斷了,強作出笑臉道:「張氏跟二表弟關係頗融洽,去年一直吃著藥調養身子,有孕也是意料中事。」


    「不可能,」毛氏終於鬆開秦夫人的手,利落地下炕,趿拉上鞋子,「你給我找衣裳,我得親自去看看,肯定是弄錯了。」


    秦夫人一麵翻著衣櫃,一麵笑道:「哪裏會弄錯,五個多月,肚子都明晃晃的,就是不用把脈也看得出來……母親既然去探視,就這麽空手也不好看,不如備點禮等明兒一早過去。」


    毛氏聽著在理,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去準備吧,都是親戚也不用太貴重,說得過去就行。」


    秦夫人答應著出了德正院,攏起袖子一看,白皙的腕上赫然一道紅印,不由倒抽口氣,嘟嘟噥噥地道:「老夫人手勁也太大了,難怪前兩年阿妡忍不住叫喚,這誰能受得了?」


    忍了氣,自去準備明天所需禮品。


    見秦夫人離開,毛氏的火氣頓時壓不住了,連張氏帶楊妡一道罵了個狗血噴頭,發泄完,頹然坐在炕邊想了想,打開炕櫃最底下的抽屜,翻騰陣子找出本泛了黃的花樣子,抖了抖,從裏麵落出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毛氏挪到炕裏頭,對著窗子將紙展開,胳膊抻得老長,終於看清了上麵的字,舒口氣,揚聲喚來貼身大丫鬟春桃,「把這方子重抄一份,再往藥店抓藥。」


    春桃取過紙筆,就著炕桌研好墨,按照毛氏所說將藥方抄完,親自出門將藥抓迴來。


    「放著就行,你去吧,」毛氏揮手打發了她,打開藥包湊近聞了聞,又從適才的抽屜裏取出個年歲頗久的香囊,裏麵盛了隻瓷瓶,毛氏晃了晃,倒出些黃褐色的藥粉摻雜在藥包裏,「還想生兒育女,做夢!」


    第二天吃過早飯,毛氏換上見客衣裳,帶著秦夫人備好的禮品,坐著轎子就到了楊府。


    魏氏聽聞,趕著讓羅嬤嬤去二門將毛氏迎了進來。


    兩人雖然上次因楊妡之事話語十分不投機,但兩人交好了幾十年,加上有段時日沒見麵,乍乍看見還是很親熱,拉著手寒暄了好一陣子。


    魏氏聽說毛氏這些天上火,又噓寒問暖地問起她的身體情況。


    毛氏以為魏氏跟之前一樣仍是跟自己低了頭,心中略略有幾分得意,抬腳上了炕,幸災樂禍地歎口氣,「上次說讓五丫頭給阿璟當個妾室,你還不樂意。看吧,嫁給那個小兔崽子,一沒錢財二沒權勢,還是被趕出府的,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不是我說你,貞娘,你倒是圖什麽?就圖個正室名堂好聽?要這樣,大街上多得是沒成親的好男兒,隨便扒拉一個也比那人強。」


    魏氏聽著不願意,可念在毛氏向來嘴上沒把門的,也不好立刻翻了臉,無奈道:「嫂子,您也知道,這門親事是瑞王親自上門求親,一應問名納彩都是王府長史張羅的,要是大街上的男人能請得動瑞王,其餘幾個姑娘我都願意嫁……」


    新皇登基剛三年,很多人都摸不清聖上脾性,便將主意打到聖上一母同胞的瑞王身上,誰知瑞王是個混不吝的,對了自己的脾氣便笑臉相迎,若是話不投機,連應酬都懶得應酬,直接趕出去。


    就這麽一個人,先是相中了楊姵不說,還親自為楊妡保媒。


    別人看在眼裏,都覺得瑞王是在跟楊府示好,對楊府幾個在外頭有差事的男人頗為奉承。


    楊歸舟天天精神抖擻榮光煥發,連走路也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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