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家猶如治國,要想得到瑞王信任和器重,對國事朝事一竅不通是萬萬不行的。


    楊遠山擅長詩詞歌賦等風花雪月的東西,楊遠橋對史書更為精通,所以就定下每隔五日,讓楊遠橋給楊姵講史。


    從此楊姵的日子就過得有點難捱,每天抱著枯燥的史書看不說,隔三差五還得寫篇心得感受,跟應考的秀才差不了多少。相比之下楊妡則逍遙多了,每兩天跟吳慶家的學針線,興致來了就到廚房鼓搗點心菜肴,再就往園子裏采了各種花瓣熬製膏脂。


    日月如梭,轉眼就是七月。


    外出曆練的楊峼風塵仆仆地迴了京都,帶來許多江浙特有的新奇玩意兒不說,還單獨給楊妡帶了封信……


    淺綠色的灑金信皮淡雅素淨,上麵寫著規整方正的五個字,五姑娘親啟。


    楊妡沒接,抬眸,笑著看向楊峼,「是給我的?」


    楊峼笑答:「阿璟說以前有些誤會,但又沒法當麵說,就寫了封信解釋一下。」


    楊妡挑眉,「三哥,倘或這信是給二姐姐的,您也會代為轉交?」


    楊峼微愣,解釋道:「阿璟素來風光霽月,為人絕對信得過,肯定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頓一下,補充道,「你跟小娥都是我的妹妹,我不會厚此薄彼。」


    楊妡重複一遍,「要是二表哥這信是給二姐姐的,三哥也會看都不看,直接就轉交過去,是嗎?」


    「這個……」楊峼支吾著不能迴答。


    先前他沒考慮,現在突然醒悟道,如果信是給楊娥的,他肯定要先讀過,覺得沒有問題才會轉交。


    見此情形,楊妡已不需要他的迴答,冷冷地道:「既然三哥覺得信裏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就請三哥先把信交給祖母或者母親過目,若是長輩答應了,我才能收,否則就是私相授受,我擔不起這名聲。」


    「這個,」楊峼又開始支吾,「阿璟說不便給外人看。」


    「三哥這話有意思,祖母跟母親幾時成外人了?」楊妡譏諷一笑,「既不能給長輩看,三哥還是把信退迴去吧。」


    楊峼臉上顯出幾分為難,「不瞞五妹妹,我跟阿璟拍過胸脯,一定把信送到。如今食言而肥,絕非君子所為。」


    楊妡臉上笑意更盛,「這麽說,三哥是一定要坐實我私相授受的名聲,才成就你的君子之名?好,那我收下便是。」伸手將信從楊峼手中抽出來,仔細端量下信皮上的字,側頭吩咐青菱,「燒了吧,就在這兒燒,當著三哥的麵兒。」


    青菱毫不猶豫地打燃火折子,將信皮點著,扔進香爐裏。


    信紙許是熏過香,被火苗灼燒著,散發出怡人的香氣,不過數息已然燒成灰燼。


    楊峼直直地盯著紙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片刻才迴過神來,對楊妡深深一揖,「這事兒是我考慮不周,我是覺得跟阿璟一起長大,對他極為了解,他絕不會做出禮法不容之事。我給妹妹賠個不是。」


    楊妡笑道:「這也不算什麽,三哥並未將我當妹妹看,自然考慮不周全。」側頭又吩咐青菱,「將我前幾天做好的考袋找來。」


    青菱極快地進屋尋了出來。


    考袋用得是墨藍色的錦緞料子,上麵繡著喜中三元的圖樣。


    七月初楊妡就開始動手繡,先後繡了好幾幅都不滿意,最後央求吳慶家的幫忙繡出大概輪廓,她花費了七八天工夫才繡好。


    楊妡雙手捧著考袋遞到楊峼麵前,「不知道能否入了三哥的眼,不過我相信以三哥的才學,這次秋闈肯定能拔得頭籌。」


    楊峼細看那圖樣,隻見桂圓飽滿豐潤,喜鵲精神抖擻,就連樹上的枝葉也是碧綠欲滴。


    他情知楊妡是費了心思的,不由心裏愈加慚愧,慌忙接過,連道謝都不曾說,匆匆地離開。


    此時此刻,武定伯魏府徳正院。


    魏璟直挺挺地跪在毛氏跟前,哀求道:「我心裏隻有五妹妹一人,除了她,我再不願娶別人,祖母,您就答應了吧?」


    「不行,」毛氏斷然拒絕,隨後苦口婆心地勸,「阿璟,你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自小就聽話懂事,這次怎麽這麽執拗?娶妻當娶賢,楊五長得一副狐媚子相,言行舉止都上不得台麵,怎可能當得起一家主母?連小娥半分氣度都趕不上,你說你瞧中她什麽了,臉長得好看能當飯吃?」


    「祖母,五妹妹她不僅長得好看,也有……禮數,廣濟寺的方元大師和以前那個明心法師不都說她命相富貴,興許娶迴家真能旺家旺財。」


    他不提明心法師還好,一提起他,毛氏頓時想起自己被退迴的銀票來,怒氣更盛,厲聲道:「阿璟,若是別人,祖母肯定豁出去老臉給你娶迴來,可楊五,此事絕無可能,你不要再提了。」


    魏璟臉上露出絕望的悲涼,「可是祖母,我之前唐突過五妹妹,該當對她負責。」


    「唐突?」毛氏追問,「你怎麽著她了?」


    魏璟立刻想起那個迴味過無數次的場景,他的手無意中觸到她的脖頸,指尖溫軟柔滑的感覺。


    麵對盛怒中的毛氏,他不敢說出當時情況,隻避重就輕地道:「上元節燈會,五妹妹頭暈,我摸過她的臉。」


    「這個臭不要臉的賤貨,」毛氏一下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破口大罵起來,「是不是她勾引了你?看她那樣兒就知道沒安好心思。這種不要臉的賤人還敢進咱家的門?且等著,明兒我告訴你姑祖母,這種姑娘趁早趕到家廟去,免得敗壞門風。」


    「祖母!」魏璟悲切地喊,他隻當說出自己不端的行為,毛氏會就此妥協,卻不想更惹得毛氏震怒,反而把黑鍋背在楊妡身上。他吸口氣,哽噎地道:「祖母若不應,那我還是出門遊學去,等十幾二十年過去,找個寺廟出家算了。」 頭重重磕在地上,不過三五下,額頭已腫起好大一片。


    毛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微闔了眼,用力咬緊牙關,片刻,開口道:「好,那我就依了你,不過得有個條件,明年春闈你需得金榜題名,否則這事再不許提。」


    魏璟大喜過望,高聲道:「祖母放心,孫兒定當努力,即便考不中一甲,也必然能進二甲。」


    看到他喜形於色的模樣,毛氏渾身好似脫了力一般,頹然揮揮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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