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問卿酒酒,季時宴真的死了嗎?


    問的如此難過,又多少帶了點絕望。


    在卿酒酒的印象裏,聶歡雖然看著柔弱,但是是個聰明女人。


    即便當年年宴她也看出聶歡對季時宴有些不一樣,但是其實聶歡應該知道,這不應該。


    她嫁給皇帝,若是有任何私情,都會牽連家族。


    但是今夜的聶歡倒像是憋不住了一般,她對自己派人刺殺雲琅丸丸隻字不提,隻懇切地看著卿酒酒:“真的....迴不來了嗎?”


    聶歡覺得,她真的是個無比矛盾的人。


    莫拜揮了手,叫四周的侍衛都暫時避開,隻有他自己守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雖然或許今夜之後皇後不再,但是一個女子的聲譽,還是不要被毀的太難看才好。


    皇帝還在裏麵重病,皇後一滴眼淚沒流,卻在此時因為另一個男人哭的梨花帶雨,傳出去聶家的聲譽都該受損。


    沒聽見卿酒酒的迴答,聶歡往宮牆走了兩步。


    她踉蹌著,看得是夜幕下不清晰的宮牆磚瓦,眼中的淚被宮燈照亮。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在宮門口。”


    “母親要我進宮給太後請安,我每一旬就得來一次,晨昏定省,是家裏給我立下的規矩,因為在聶家家族中,我從出生就注定了該給江北織做皇後,我從小到大,要想的都是怎麽討太後歡心,怎麽討皇帝的喜歡,怎麽讓家族覺得我是個有用的人。”


    她的中衣是紅紋金繡的,在雪白中恍若點綴,上頭的金線繡的是鳳。


    “我十四歲那年有一天,在太後宮裏出來,要迴家去,他就是那時候進宮的,身上穿著鎧甲,剛從西北迴燕京,其實一臉風霜,但是他騎在白雪身上,頂著西斜的落日,那張臉真俊啊。”


    卿酒酒動了動袖中的手指。


    可能是天太冷了,凍得沒有知覺,微微蜷縮一下,指尖都會傳來鈍痛感。


    聶歡說的場景,她好像能就著這個描述,展開一幅畫麵。


    ——年輕的將帥桀驁不馴,騎在一匹雪白的馬上,肅殺俊俏的臉一半隱在光裏,一半迎著光。


    但是卿酒酒麵前的畫麵要更具體——那人策馬而來,望見她的時候,嘴角會牽起一絲笑意。


    她被恨意蒙住,被鳳凰膽折磨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覺得季時宴好看過。


    但是現在,拋掉那些過往的一切,她是確確實實地覺得——那張臉確實是俊的。


    就如同聶歡說的那般。


    或許少女多情懷春,見過一眼驚豔的,就不會再看到別的人了。


    她閉了閉眼,問聶歡:“不覺得不值嗎?他甚至沒同你講過話。”


    迦南癡情多年,是因為中間有一段救命的恩情在。


    那聶歡是因為什麽呢?


    沒有得到過所以太過刻骨銘心嗎?


    “不。”聶歡冷靜地看向卿酒酒:“我從來沒奢求他能看到我的感情,我是為江家而生的,甚至不是大周,如今江家要沒了,聶歡也會不複存在,但是,但是我依舊愛他,可能也不是愛他吧,就是他身上的自由,他肆意,大周要守就守了,不想守就不留戀了,他那麽自由,你明白嗎?”


    卿酒酒不明白。


    或許她跟聶歡從來不管立場還是思想,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聶歡愛的是季時宴自由的靈魂。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迴宮這一年,想起季時宴究竟是因為旁人忘不了,還是因為她自己對季時宴的死太刻骨銘心。


    但不管怎麽樣,就像聶歡說的,大周的江山在這一年終歸要落下帷幕。


    靜了很久,卿酒酒挑了聶歡最初問的那個問題迴答。


    “是的,他真的死了。”


    而後某一天,卿酒酒在新王府裏照料著那株被移植過來的梅樹。


    誰也沒有想到它會活著,在新的一年枝葉越發茂盛起來。


    年終開的花更是一簇一簇,盈滿了枝頭。


    管家陪在一邊,與她商議著王府過年要布置的菜單。


    而後皇宮傳來了喪鍾聲。。


    ——皇帝薨逝。


    卿酒酒當時正挽著袖子,跟管家說著話,聽見鍾響的時候,她停下來,側了側耳。


    一代帝皇,病了三百日後,最終還是死在這一年的年末。


    他年歲不大,今年剛好二十。


    可在位時間,卻有整整十二年。


    史書上的記載,說他得位於八歲,由已逝的承安王季時宴擁立上位,此後開始庸碌的十二年帝王生涯。


    他的帝位得來不廢力,死的時候也沒掀起多少波瀾,隻曆史生疏的一筆劃過。


    至此,大周朝‘江氏’的統治時期徹底結束,迎來了新的曆年。


    小承安王雲琅被擁護上位時,也才歲至9歲。


    他上位後,並未對父親的靈位和封號有何改動,隻是改國號為‘大靖’,開啟了新元年。


    這些也就算了,畢竟人已經死了,追封什麽的,死了的人也看不到。


    但是另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尚在人世的承安王妃也沒有要新的封號。


    按她現在的地位,一個太後之位是絕對當得起的。


    畢竟有生育新帝的功勞,民間對她的政法又多有認同。


    不過她還是拒絕了。


    於是見著了,照舊稱唿一句承安王妃。


    她也沒有糾正,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覺得無所謂。


    這一年是穗康元年,五洲十國皆有客來慶賀。


    皇宮還多了一位座上賓——周庭樾。


    這位曾經在先朝太後身邊頻頻露臉的男人,到現在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麽,隻是他跟在新帝身邊,行的是太傅教導之責。


    江北織出殯後沒幾天就是除夕。


    這一年的卿酒酒二十七歲,有了個當皇帝的兒子,也有個活潑俏皮的女兒。


    丸丸的大名後來定了叫錦宜,是個寓意很好的名字。


    雲琅要封她為公主,她想了想搖頭拒絕了:“哥哥,等你皇位坐穩了,我想跟娘親到處走走。”


    她的性格裏,有很大一部分像季時宴,霸道也蠻橫,遇上不熟的人經常會被她的高冷氣的半死。


    而另外有一小部分則像卿酒酒,討厭皇宮,討厭這舉頭隻能看見四方的天空。


    雲琅歎了口氣,倒是沒有強迫。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說要當皇帝,娘親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迴燕京。


    她給丸丸取的名字依舊沒有冠上姓,就是希望丸丸以後還是可以選自己要的人生。


    或許重逢本就是短暫的,他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可到最後,或許還是要分離。


    除夕年宴,新皇登位的第一年,無可厚非地喝了酒。


    出了長樂殿門,周庭樾撐著一把傘,跟卿酒酒走在雪道上散酒氣。


    卿酒酒覺得暈,但其實這一年來的周旋,她已經會喝一點酒了,可能是今晚進貢的雪域望春紅過於烈,所以她有些頭暈。


    晃啊晃的,她想起在上陽那一年的除夕。


    也是喝了酒,她被季時宴背著走了一路。


    油紙傘的傘簷起起伏伏,雪被踩得嘎吱嘎吱響,傘簷往上抬。


    ——卿酒酒看見一個曾經熟到骨子裏的人影,就那麽靜靜站在雪中。


    呦呦鹿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瘋批攝政王在我墳前白了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呦呦鹿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呦呦鹿鳴並收藏瘋批攝政王在我墳前白了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