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目無表情的看完,便微皺了眉,“如此小事,怎在早朝提及?安西候與你有何關係?”


    跪於殿中的禦史驚了一下,跪伏得更低了些,“稟陛下,臣與安西侯素無往來,是他的家人跪求於禦史台前,言及路過襄陽時被多次收取高額路稅及水稅,卻仍將其強留不放……小臣憫其病弱之身,難歸故裏。故爾才……冒犯天顏,請陛下恕罪。”


    “與安西候無關,哼哼,”王莽冷笑了兩聲,“我記得你是孔光學生,你今日之行為,當真沒有私心不成?”


    “陛下,”那禦史的聲音帶了些顫抖,以頭搶地道:“老師一族循規蹈矩,可這些年越漸式微,舉步維艱。安西侯念故人之誼,上門拜會,實在不應為此遭遇留難。如此下去,孔家豈非更為艱難……陛下,臣有私心,萬死!”


    王莽還未說話,一貫寡言的太子王臨出列行禮道:“父皇,安西侯英烈之後,又是父皇親封的侯爺,身份無疑,戶籍齊全,為何還會在我朝之地有此遭遇,求告無門?無論是荊州還是益州,都是父皇治下,當然應遵父皇之令,朝廷之法,怎可讓地方官員如此隨意,置朝廷法度何在?”


    王莽撚起一縷胡須,摩梭了一會兒,心中想了許多,曾聽說劉歆與甄邯、安西候不沐,太子此言,應與結黨無關,便道:“太子退下,眾卿怎麽看?”


    朝中都是人精,雖然說到此刻無一人提起文楊,提起司馬洪,可大家都明白此中關係。


    青州徐鄉侯反叛之亂,長安清洗劉氏之後,司馬洪帝寵日隆,漸漸成為繼甄邯之後的世族的領軍人物,與王家的關係,已不複當日的魚水之融。


    於是,王邑向著殿中一人使了個眼色,此人接到主子示意,便出列跪道:“陛下,近來各州頻頻生亂,天災是原因之一,有些地方官員的行事作風是否也起了火上澆油的作用?法度歸於一統,並不是隻針對著普通百姓,所有官員亦應如此!若地方官員在所轄之地可隨意作為,豈非大亂之因?”


    “司馬大人,你怎麽看?”


    “陛下,現在所知情況過於簡單,隻有安西候的一麵之詞。也許他確實身有嫌疑,襄陽府才如此作為,臣以為當派人前往查探,再做處置。”


    “眾卿認為派誰去合適?”


    “陛下,小婿文楊此時正在襄陽,臣需避嫌,不便前往。”


    “廷尉接旨,速派人前往查探,按例處置。”


    退潮之後,司馬洪迴到府中,沉思著早朝發生之事。多年的宦海生涯讓他敏銳異常,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杯茶還沒有喝完,思緒便被人打斷。


    大女兒未經通報已衝入書房之中,帶淚喊道,“父親……”


    他“啪”地放下茶盞,沉聲道,“靜兒,你的規矩呢?”


    司馬靜擦了一把眼淚,跪在了司馬洪麵前,“拜見父親。”


    “發生了何事?”


    “父親,”司馬靜又哭了起來,將手中被揉成一團的絲帛遞給了父親,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憤怒,她雙手顫抖的厲害。


    司馬虹木無表情的看完布帛,停了會兒,才問道,“此物何處所得?”


    “父親,我管不了那些……我要殺了他!”


    “你多大人了,怎麽還如此莽撞?先派人過去,確定真假,再做打算。”


    “父親,請允女兒親自前去。”


    司馬靜乃司馬洪庶長女,當年,文楊幾次救了司馬洪,司馬洪見此人是個人才,明知司馬靜不願,卻還是強硬地將女兒嫁給了這個奴籍出身的男子,故而,對這個大女兒總覺得有些虧欠,便點頭道:“我給你一隊暗衛,讓老金跟你過去,一路之上,你不要亂來,聽老金安排。”


    “謝父親!”司馬靜沒有拖泥帶水,得了父親的允許後,便帶人直奔襄陽宏泰村。


    司馬洪看著案幾之上的布帛好一會兒之後,才冷冷的道:“如果此事是真的,我倒是明白了,你為何如此急功近利,好好的去招惹一個不知底細的侯爺。我以為你一切作為是為了司馬家的榮辱,卻原來有這樣的小心思……看來有些人是養不熟的啊!不過,究竟是誰來通風報信呢?目的是什麽?難道是針對司馬家不成?遠心,去查一下,這是怎麽到大小姐手裏的!背後究竟是什麽人?”


    “諾!”並未見有人,卻有一個聲音應答。


    仲英日日上門診治,紹淵的情況卻並沒有明顯好轉。精神便有些不濟,臉色明顯蒼白了許多。


    “公子究竟如何了?”彥青偷偷問仲英。


    “少主情緒低落,憂思過甚,故而病況反複,不見起色。不過還好,尚未見咯血之症。你多多勸解,讓少主開懷些。”


    “如何用藥你多斟酌,隻是那鎮痛的丸藥不可再讓公子服用,我也會細細開解公子的。我去請張將軍過來!”


    送走大夫,彥青果然請來了張霸,當他端著藥再進臥室時,張霸已和紹淵談了好一會兒,看起來情緒還好。


    張霸身體底子好,重傷不過月餘,已恢複如常。見彥青端著藥,他將紹淵扶著半躺靠在軟椅上。


    “我還好,張大哥不要擔心!”


    “你這段時間不要太勞神,我給你疏解一下。”張霸雙手貼在紹淵後心,小心的控製著自己的真氣,在紹淵體內遊走了一個周天,見紹淵臉色果然好了一些,才撤了雙手。


    “謝大哥,你重傷方愈,不必如此!”


    “文楊走了嗎?”張霸問道


    “他一接到將軍殘部在鄧州的消息便整軍出發了,幾乎帶走了所有親衛。現在應該已在小李灣附近上岸了。”


    “羊牧這迴配合得不錯,時間剛好!”紹淵扯出了個笑容,卻毫無笑意,陰冷得讓人陌生,“等他留在宏泰村的人發現了司馬靜,再給他報信,他怎麽都來不及來處理此事,隻要司馬家確定了他這個私下作為,又有廷尉的調查,司馬家必然會放棄文楊,到時候,我要讓他生不如死,我要用他的血,來祭長壽島的無辜漁民!”


    “公子喝藥!”彥青擔心的看著,卻不知如何勸慰,想了半天,才道:“公子,蘇順傳迴消息,小水藻和夫人很投緣,她現在已很少哭泣了,夫人叮囑你要保重身體!”


    “豹克羅這些天有什麽動靜?”


    “忙著征稅!”


    “果然如此!可是十稅一?”


    “是,他們奪迴空城,卻又要向皇帝要功勞,戰報寫得花團錦簇,所以便隻能重稅來補了!”


    “怪不得這幾天街上鬧烘烘的。”張霸了然,自己坐擁襄陽時,曾出過告萬民書,免去了一些稅種,改十五稅一為三十稅一,朝廷奪迴後,如此重稅,百姓自然不願。


    “有幾個大戶聯合起來請命,希望稅收如往年一般,豹克羅直接拿出他們去年繳稅的記錄,要治他們通敵資敵之罪。”


    “告訴小米,抓住良機,民心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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