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很顛簸的旅途,我和一群女孩擠在一個狹窄的車廂,我們髒兮兮的,帶我們走的人總會忘記給我們吃的,我差點餓死在路上。


    我不記得我們被轉賣了幾手,每一次轉賣都有女孩子被帶走。


    有幾個身體不好的女孩,半路就死了,她們的屍體從山坡上被扔下去,沒聽到一聲響。


    同車的一個小女孩嚇得抱緊我的手臂,這一路我與她混熟了,她就粘著我。


    我很喜歡她的名字,圓圓,聽起來很可愛,像是團團圓圓。


    我趴在一個小縫隙看外麵的山川河流,原來這就是哥哥說的山河,是他要守護的山河。


    半個月後,我們幾個女孩被送到了一個叫海牧的部落。


    女孩們尖叫著被一群男人扒光了趕下濼川河洗澡,河水很冷,冷的我站不起來。


    我是被人拖上岸,拉我上岸的男人,長得很兇,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害怕的兇狠的長相,他舉起鞭子想抽我,我驚懼的看著他,卻見他僵在原地,就像被人定了身一般,直愣愣的盯著我看,手中的鞭子也沒落下。


    一群婦人將我們帶走,那婦人一邊給我打扮,一邊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但她看我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笑眯眯的,我想她應該是在誇我好看。


    我知道自己好看,在院子裏的時候,伺候我的小丫鬟總說我是世上最好看的人,那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那婦人給我套了一件大黎的衣衫,卻是件大紅薄衫,這裏的天氣好冷,那薄衫一點不禦寒,我冷的直發抖。


    他們連鞋子都沒給,就讓我們赤著腳。


    我們一群女孩子被帶去了一場慶功宴,篝火燃的很旺,舞樂聲震天。


    沁國大軍又打了勝仗,聽說又屠了一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敖登,一雙淩厲的冷眸,不苟言笑,他坐在虎皮椅上,穿著毛茸茸的狐皮,看起來好暖和。


    兩個穿著沁國服飾的女子跪在他的腳邊,時不時替他添酒。


    兩側都是看起來又兇又糙的男人,有幾個懷裏抱著大黎的女孩,女孩們怯生生的。


    他們好像很喜歡大黎的女孩子,喜歡那種水靈靈的姑娘。


    我看到那些女孩身上裸露的皮膚上都有青紫的掐痕,有的更有觸目驚心的燒傷。


    “姐姐···”圓圓瑟縮到我身旁,她想抱我的手臂,卻突然被一個男人粗魯的拽開了。


    圓圓驚叫一聲,我想伸手拉她,然而我還沒碰觸到圓圓伸出的手,我的身體驟然懸空。


    他們在搶人。


    女孩們驚叫聲四起。


    我被一個大塊頭扛著迴到了座位,他把我抱在懷裏,捋了捋旺盛的大胡子,似乎很滿意我沒有大喊大叫,他塞給我一杯酒,示意我喝下。


    我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卻被辛辣的味道嗆的直咳嗽。


    那大胡子卻示意我喝完,我看了一眼周遭,那些女孩被男人們捏著下頜灌酒,我知道表現不好是要挨打的,我不想挨打,我強忍著那衝鼻的辛辣味,將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大胡子很高興,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用那張毛茸茸的嘴在我臉上猛嘬了兩口。


    好臭,我差點吐了。


    那麽大的胡子真不好,喝酒會沾在上麵,吃肉會沾在上麵,他們還不洗澡。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卻知道他們都在對上座的男人說話,像是在拍馬屁。


    我知道這個男人不一般,隻有他身邊沒有女人。


    我看到有人起身對著那男人敬酒,之後就像提小雞仔一樣拎起身邊的大黎女孩走了,我知道這女孩要慘了。


    又有人起來敬酒,帶女孩離開。


    圓圓被帶走的時候一直在掙紮,她的眼睛還緊緊盯著我,可我救不了她,我自身難保了。


    大胡子起身敬酒時短暫的放開了我,我知道等他喝完這杯酒我要遭殃了,這個大塊頭那麽壯,他可能會碾碎我的骨頭,我活不到明天了。


    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在大胡子驚詫的目光中,我走到了正在跳舞的沁國女子身旁,推開了那姑娘,我看著座上那人的眼睛,莞爾一笑,像個大家閨秀一樣對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禮,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而後,我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輕踮腳尖起舞。


    三哥說,我跳舞的時候像極了一陣輕煙,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一般,讓人不敢唿吸,生怕驚走了這縷煙。


    我想,我應該能引起那個人的注意,那個人沒留大胡子,應該不臭的。


    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我有些暈乎,卻越舞越起勁,恍惚間,我好像迴到了那個院子,雖然沒有自由,可我的哥哥還在,他會來看我。


    我說,等他迴來了,要跳一支新舞給他看,雖然我知道他沒有那麽喜歡看我跳舞,可我也不會其他技能討他開心了呀。


    我可以不要自由,隻要哥哥迴來。


    我的手突然被一隻大手鉗住,突然被打斷,我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我抬頭看向那人,輕眨了眨眼,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我看到男人眸光微動,他伸手擦了我臉上的淚水。


    “為什麽哭?”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他會大黎語,雖然聽起來有些別扭。


    我說:想我的哥哥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光著的腳,什麽也沒說,隻是將我橫抱起來,帶走了。


    那一夜,我很難過,不停的流淚,卻沒有哭出聲來。


    他從一開始的粗暴,到後來越發的溫柔。


    他替我擦去眼淚,問我,你們大黎的女孩子是水做的嗎?都這麽愛哭?


    我不知道別人愛不愛哭,反正我隻有難過了才哭。


    完事後,他很滿意,因為我沒有暈過去,他不喜歡弄到一半暈過去的女人,他告訴我,他叫赫絨敖登,讓我記住他的名字。


    他說他不喜歡我的名字,就給我取了個新名字,叫其其格。


    他說我是他的奴隸,以後要聽他的話。


    我很乖,他說什麽我都應著。


    他說我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樣,我膽子很大,從不畏懼他,總是站的筆直,又柔軟的如草原上的春草。


    他和三哥一樣,喜歡看我跳舞,但他不像三哥那樣聒噪,他就靜靜地看著我跳,偶爾還拿著骨笛吹上一曲。


    我說沒騎過馬,他就帶我去跑馬,我害怕,他就故意讓跑的更快,他還養了一隻鷹,他一跑馬,那畜生就追著他飛,在天幕下盤旋。


    草場很寬闊,可我更喜歡來時路上的山川。


    他來找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睡不好覺,就蔫蔫的歪在他懷裏。


    他給我送了很多東西,大黎人的衣服,首飾,珠寶,翡翠,那都是他從我的國家搶來的,我總有種感覺他是搶我的東西來送我。


    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叫圓圓的女孩,聽說那晚後,那個孩子被折斷了腰丟給了狼群。


    我想,如果那晚我被那大胡子帶走,會不會也被折斷腰丟給狼群?


    但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我發現那個大胡子總會時不時偷偷跑來看我,他小心翼翼的送我東西,像極了用糖果哄騙小孩的人販子。


    我用沁國語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他震驚的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這麽快就學會了沁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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