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沁大軍沒了輜重,退迴濼川河岸,轉而向東行軍。


    顧時笙帶著顧時洺的屍身返迴中州城。


    棺槨迴城那日,陰沉壓抑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丫頭們打著黑傘給主子們擋雨。


    池青衣帶著五個孩子和家中的家將,身著孝服於城門口接人,她剛生產完,臉上氣色卻異常的難看,雙眼通紅,唇上卻無半點血色。


    顧念池連著幾日都在垂淚,眼睛腫的像個核桃,她和顧朝宗一左一右的扶著池青衣,臉上的淚水就沒幹過。


    她們身後的謹言和慎行抱著剛出生的兩個孩子,眼中噙著淚水。


    滿城的百姓夾道恫哭。


    入眼滿是一片淒哀,蕭洵心裏堵的厲害,他緊緊的牽著朝陽的手。


    不一會,地平線上便出現了運送著棺槨的北梁軍,他們頭戴白巾,低頭不語,氣氛沉重。


    顧時笙下了馬,身後隨行的將士們也紛紛下馬。


    池青衣看到顧時笙身後的棺槨時,雙腿控製不住的癱軟,隻能在顧念池和顧朝宗的攙扶下勉強站穩,少頃,她從兒女手中抽迴雙臂,獨自顫顫巍巍的走向那個棺槨。


    她眼含熱淚,顫抖著手撫上棺蓋。


    “別···”顧時笙抓住了她要推開棺蓋的手,啞聲道“別看···大哥他···不想讓你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池青衣卻含淚搖了搖頭,拿開他的手,推開了棺蓋。


    隻見逼仄的棺材內躺著一具無頭的屍體,竟死無全屍···


    巨大的悲傷侵襲而來,她的眼淚瞬間決堤,卻在下一刻癱軟倒下,昏死過去。


    顧時笙慌忙接住了她的身體,將人橫抱起來,轉身卻與蕭洵視線相交,他眼神驟冷,迅速移開了視線,匆匆抱著池青衣離開。


    蕭洵愣在原地,一股寒意直衝腦門,顧時笙從未用過如此寒涼的眼神看過他,即便是當年二人鬧的不可開交時他捅了顧時笙一刀對方都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陛下,該迴去了!”季懷明提醒道。


    蕭洵這才從迴過神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始終懵懵懂懂的顧朝陽,這才牽著朝陽恍恍惚惚的迴了城···


    大堂裏白綢高掛,顧時洺的棺槨就停在正中間。


    府中的管事張羅著喪事。


    池青衣的房內,府醫給她看過後便退下了。


    顧時笙獨自坐在床前,看著憔悴的池青衣,他發著愣,腦海中卻滿是顧時洺死的那一幕。


    草原上,他快馬朝著被圍攻的顧時洺衝去。


    那是他的兄弟,是他的至親···


    他看到三千人的小隊被殺的隻剩下幾十號人,他們拚死做著最後的掙紮。


    他看到曾經的兄弟們一個個倒下,看到姚司賢用身體擋住飛向顧時洺的亂箭,而顧時洺還是被一支如蒼鷹俯衝而下的箭射穿了心髒···


    “大哥!!!”顧時笙恨不得飛過去救人。


    顧時洺看著弟弟不顧一切的奔來,他滿眼淚水,唇角張合說著什麽···


    他看到帶著麵具的白倉抓著顧時洺的頭發將人提了起來。


    “放開他!!!”顧時笙簡直要瘋了。


    彎刀抹過脖頸,鮮血噴濺,模糊了他的雙眼。


    “啊啊啊啊啊!!!”悲鳴穿透雲霄。


    “白倉!!!!我要殺了你!!!”顧時笙幾乎是暴吼出聲,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衝向那個提著他兄弟頭顱的男人。


    白倉將手中的頭顱丟給了蘇合,他揚了揚手指,示意他們都退下。


    在逼近白倉時,仰月刀驟然出鞘,朝著白倉劈下。


    白倉側身躲過一擊,兩把利刃激烈的交鋒。


    因極度的憤怒,顧時笙的每一招都帶著恐怖的爆發力,白倉被這股力逼的步步後退,似乎沒有想到對方能爆發出這麽可怕的力量。


    “砰!”白倉被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倒在地,銀質的麵具也隨之掉落,他腦袋嗡嗡的,甚至沒看到對方那一拳是怎麽打過來的,隻知道對方與他交鋒時瞬間棄了刀,白倉的彎刀砍進對方的肩膀,換來對方猛烈的一拳···


    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白倉知道對方是要與他拚命。


    顧時笙抓著白倉的脖頸,沙包大的拳頭就要朝著他的臉砸下,卻在看到對方的容貌時愣了一瞬。


    就在他愣神之際,一支箭迎麵飛來,他側身欲躲,卻還是被箭頭穿透了肩頭。


    白倉趁機踹開他,退到了敖登身後。


    與此同時,被顧時笙甩在後麵的北梁鐵騎也趕來了。


    敖登瞥了一眼轟隆隆的鐵騎,冷嗤一聲道:“顧時笙,今日暫且放你一馬,想要你大哥的頭顱,就把我兒子送來!你知道他是誰!”


    顧時笙憤恨不甘,他折斷肩頭的箭羽,咬碎後槽牙,抓起仰月刀咆哮著衝上前去。


    敖登留下一部分人阻擋發瘋的顧時笙,帶著白倉和剩餘的赫沁大軍撤退了。


    男人殺紅了眼,如同困獸一般拚了命的砍殺赫沁士兵,他的身邊滿是赫沁士兵的屍體,孟希言終於追上他,赫沁大軍已經撤離,北梁軍很快就將留下的赫沁士兵斬殺殆盡。


    “把我哥還給我!!!”顧時笙紅著眼,提刀尋馬仍要追殺敖登和白倉。


    “聖君!”孟希言攔住他勸道“您冷靜點,不能再追了,恐有埋伏,我們人馬不多,沒有勝算!”


    “滾開!”顧時笙怒吼一聲,一把推開孟希言,孟希言被他這般大力的推搡,倒在地上,卻來不及反應,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死死的抱住顧時笙的腿。


    顧時笙已經徹底失了理智,滿眼淚水,因憤怒而麵目猙獰。


    “聖君!”孟希言跪到他麵前,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哭求道“末將求你了!北梁王已經沒了,要是你再沒了,北梁就真的完了!世子還小,你要他一人如何麵對?你想想王妃!想想世子,他們隻有你了啊!”


    “聖君三思啊!”北梁軍齊齊跪下。


    顧時笙被絆住了腳,他多想甩開一切,一人一刀追上敖登砍下對方的頭。


    “二···嗝···二爺···”姚司賢渾身是血,還不停的嗆著血,他身中數箭,一支箭射穿了他胸口,他活不了了,隻存留一口氣,艱難的朝顧時笙伸手,似有話要說。


    “聖君!”孟希言含淚懇求道“別去!您看看老姚吧!”


    顧時笙仰天絕望的閉了眼,淚水從眼角滑落,他咬咬牙放下了手中染血的仰月刀,走到了姚司賢的身邊。


    “二爺···”姚司賢嘔了一口血,顫顫巍巍的伸手抓住了顧時笙的手“末將···對不住你,沒能···護···護住王爺···”


    顧時笙痛苦的無法言語,隻能強忍著胸口的撕裂感,艱難的搖了搖頭。


    “二爺···”姚司賢艱難的喘著氣道“那白倉···是敖登的親子···陛···陛下···就是敖登的···兒子,敖登親口承認的,其其格···就是冷妃···二爺···我好恨啊!!!他對王爺說···這戰不打了···顧家···北梁軍都在替他兒子守天下···”


    殺人誅心···


    姚司賢忍不住憤恨的哭出聲來,北梁軍流血不流淚!可這一刻他是氣哭的,那句話讓他差點一口氣撅過去。


    顧時笙控製不住的顫抖,他難以想象顧時洺聽到這話該是什麽反應?


    姚司賢垂死之際,不停的嘔著血,他滿手的鮮血,卻死死的抓顧時笙的手臂道:“二爺···你不是什麽聖君,你是顧家的子孫,你···你是北梁軍的支柱···是北梁的戰神···是我們的二爺,你不能輸!”


    又是一口鮮血嘔出,血沫子嗆的他喘不上氣,他拚著最後一口氣,手指掐進他的肉裏,一雙淚眼死死的盯著顧時笙。


    “二爺···不能留他···大黎的天下···不能···落在赫沁人的手中,不能···讓他逃迴京城···北···北梁不能成為棄子!不能讓王爺枉死···不能讓將士們白死···”


    ····


    “吱嘎~”房門被小心的推開,迴憶戛然而止。


    蕭洵拿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看到顧時笙仍然沒有反應,一副呆滯的表情,他將手中的湯藥放下。


    “阿笙。”蕭洵走到他身旁,輕聲道“你還傷著,先去休息吧!我替你看著大嫂。”


    顧時笙仍然沒有反應。


    蕭洵知道他難過,卻也做不了什麽,便默默的陪在他身邊。


    氣氛異常的沉重,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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