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中,下雪後,牢裏愈加寒冷。


    喬星策百無聊賴的看著手中的話本子,從前蕭洵喜歡看這樣的書,他還覺得無趣,不如打兩套拳,如今打不了拳,練不成刀,無聊了,看看話本子倒也不錯。


    喬星策放下手中的話本子,看到一旁的詩集,突然起了興趣,他拿起詩集學著那些文人搖頭晃腦的高聲讀了起來。


    “纖雲四卷天無河,清空吹風月舒波,沙平水息聲影絕,一杯相···相···相屬(shu)君當歌?”喬星策將眉心擰成了川字型“一杯相屬?啥玩意這是?”


    “是讀zhu!”門外隱約傳來顏故淵的聲音,鐵門被打開,顏故淵手中提著一個大食盒,後麵的小廝提著一摞書籍和一大床棉被。


    “你又來做什麽?”喬星策負氣瞪了他一眼。


    顏故淵提著食盒走了進去,自顧自的放在桌上,邊將食盒裏的菜往外拿邊解釋道:“沙平水息聲影絕,一杯相屬君當歌,屬是勸酒之意,這句話的意思是沙灘裏水平波息聲影消失,斟杯美酒相勸請你唱支歌。”


    紅燒鯉魚,龍井蝦仁,叫化雞,辣炒冬筍,醉排骨,醬牛肉···


    喬星策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抬眸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多謝顏大才子賜教!”


    顏故淵拿出食盒下的兩壺酒,喬星策聞到他身上有股酒味。


    “你喝酒了?”喬星策依然是沒什麽好氣的問道,眼睛卻悄悄的觀察著他的臉色。


    “嗯···”顏故淵自行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酒。


    小廝將被子鋪好後才退了出去,喬星策迴頭看了一眼那床金絲海棠花紋的錦被。


    他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一看就是死貴,喬某一介粗人抗凍,哪配的上您這麽好的東西!”


    喬星策還因著此前那句“不是朋友”,對他話裏帶刺。


    顏故淵也沒說話,隻是默默的飲下一杯酒,又續上了一杯,不等喬星策拿起杯子,他又飲了一杯。


    喬星策這才發覺他今日不對勁,在他又要倒酒時抓住了他的手:“你幹嘛?來這喝悶酒啊?”


    “下雪了,冷···”顏故淵說著掰開他的手,又飲下一杯道“路上沾了風雪,喝杯酒暖暖身!”


    喬星策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信什麽喝酒暖身的說辭,他試探性的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不過是突然發現隻有你可以一起喝杯酒罷了!”


    “你少來!”喬星策翻了個白眼道“不知道誰上次還說我們不是朋友,心情不好了又跑來找我喝酒,不是朋友誰跟你喝酒?”


    顏故淵抬眸看了他一眼,將切好的叫化雞推到他麵前:“沒關係,不喝酒你吃菜!給你帶了叫化雞!你吃!”


    喬星策看著這樣的顏故淵突然又心軟了,他奪過顏故淵手中的酒壺:“別喝了,你的傷好全了嗎?這麽喝,不怕死嗎?”


    “死不了!我還沒那麽弱!”顏故淵又拿起另一個酒壺繼續倒了一杯酒,又問“你真的不陪我喝一杯?”


    喬星策看了他半晌,還是拿起酒杯同他碰了杯。


    “怎麽想著找我喝酒?不找你朋友喝嗎?”


    顏故淵給二人的酒杯倒了酒:“除了陛下,我沒其他朋友。”


    喬星策一怔,疑惑的看著他:“騙我的吧?你那麽出名,家世又好,如今又身居高位,想結識你的人怕是得從京城排到北梁,怎麽可能沒朋友?”


    顏故淵瞥了他一眼,帶著幾分酸澀道:“你也這麽覺得。”


    “難道不是嗎?”


    顏故淵飲了一口酒淡淡道:“相識不等於朋友,有些人隻是認識,走不進心裏的,都不是朋友!若有一日,我一無所有了,怕是這些人都會避我如蛇蠍,如此倒不如不結交。”


    他看的比誰都通透,想的比誰都明白,人貴在一顆心,蕭洵的所願從來都是寫在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他一眼就能把蕭洵看透。


    孤獨,缺乏安全感,卻又不願打開心扉接納他人,隻想守住身邊的人,他們是一路人。


    跟蕭洵在一起,他從來不用動腦子去猜測人心,所以他喜愛蕭洵。


    “除了陛下,你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喬星策不悅的低聲嘟囔道“想走進你這種人的心裏怕是比登天還難吧?有時候想想,陛下可真是幸運,能得你和王爺如此守護!”


    “是嘛?”顏故淵自嘲的笑了一下“陛下總說,我看人太準未必是好事,人有時候需要傻一點,你說我出名家世好,身居高位,可那從來都不是我所願,這世間有幾個接近我的人不是有所圖的呢?”


    喬星策聞言,想罵他,可張了口又忍住了,他忿忿不平:“那我圖你什麽?你也沒把我當你朋友。”


    “你···你好像···又不太一樣。”顏故淵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他醉眼迷離的看著喬星策。


    “哪裏不一樣?”喬星策見他已經有些上臉了,雙頰微紅,頗有醉玉頹山之貌。


    “你···傻!”顏故淵與他碰了杯,仰頭飲下杯中酒。


    喬星策翻了個白眼:“是啊,我傻!你們都是聰明人!你那麽聰明,還有讓你要借酒消愁的事?難不成跟你唯一的好朋友鬧掰了?”


    顏故淵聞言,臉色垮了幾分,他默默的拿起酒壺倒酒,喝酒。


    喬星策見他這樣,忽然覺得自己猜對了,他輕咳了一聲,湊近顏故淵道:“你跟陛下吵架了?”


    顏故淵默默喝酒,不理會他的問題。


    “明明都快喝醉了,嘴巴還這麽嚴!”喬星策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道“男人之間吵個架有什麽?我跟老高他們幾個也沒少吵,不爽了就拉出去打一架!兵器架都砸壞好幾個,打完了就了事,你倒還喝上悶酒了。”


    在北梁,顧時笙從來不拉架,不僅在一旁嗑瓜子觀戰還不忘讓孟希言算那些打壞的東西值多少錢,孟希言總隨身攜帶一個小算盤,將算盤珠子打的劈啪響,等他們打完就讓他們賠錢,以至於每次打完架,他們還得和和氣氣湊錢來賠損失。


    想起往事,喬星策突然更懷念在北梁那些日子,雖苦了點,可過的開心,不似現在這般憋屈。


    “喬星策···”顏故淵睨了他一眼“你喝不喝酒?”


    “喝!陪你喝,喝完趕緊滾!當我是飛花館陪酒的倌兒啊!”喬星策倒上酒跟他碰了杯。


    酒過三巡,喬星策也有了些許醉意。


    “喬星策···”顏故淵看著眼前的人都已經出現了重影“你怎麽···不吃叫化雞?你不是···最喜歡吃叫化雞了嗎?為什麽不吃?”


    喬星策見他醉了,無奈的歎了口氣,敷衍道:“現在不愛吃了!”


    “你···答應君卿什麽了?”


    喬星策聞言,眸光閃爍,“沒什麽!你喝醉了,趕緊讓你的人帶你迴家!”


    “迴···迴家···好···我迴家了···”顏故淵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卻踉蹌的了一下。


    “喂!小心!”喬星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腰,看著顏故淵因醉酒而微紅的臉,眼神迷離的樣子,絲毫沒了往日的清冷,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隨後將人扶好“你喝醉了,我叫人進來扶你!你先坐一下!”


    顏故淵被他扶到床邊坐下,喬星策將他扶穩後叮囑道:“坐好了,我去給你喊人!”


    “洵兒···”顏故淵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還未等喬星策反應過來,腰間一緊,胸口撞入一個溫熱的身體,那人緊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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