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端陽節的前幾日,月離在請安時看見了一襲青衣款款而來的如嬪,她看上去瘦了些許,但是眼眸中的淩厲卻不減分毫,甚至還有幾分得意,遠遠看見月離站在一旁的時候不屑地輕嗤了一聲。


    昨日皇上就下旨解了文山宮的禁令,至於公主卻還留在長樂宮,出去的第一時間如嬪便去長樂宮看了公主,聽宮人們說長樂宮的哭聲傳了好一陣才停歇下來。


    至於這些聲音是哭給誰聽的月離自是最清楚,隻怕是才哭第一聲消息就傳去乾德殿了。


    但是皇上也沒說什麽。


    如嬪這麽久沒出文山宮,外邊的消息卻知道不少,她微微笑著飲茶,視線有意無意地從月離和蘇寧身上瞥過。


    趁著陳皇後還沒來,款款開了口:“聽聞蘇才人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如今可好了?”


    蘇寧不卑不亢地微微低下頭,慢聲答:“迴娘娘的話,已經好了。”


    “你們到底是年輕,身子好得快,不過也得注意才是,莫要拿著一身病體傳染了陛下,要不然,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她悠悠說完,視線意有所指地從蘇寧身上繞到了月離身上。


    今日月離穿的一身煙霞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發上釵寶藍點翠珠釵,耳上還墜著藍玉耳墜,眉目嬌美,桃腮帶暈,打眼一瞧便猜得到昨夜定是受了恩寵。


    狐媚子。


    如嬪直盯著月離,卻久久不見月離有反應,終於等到了她的反應又見她轉過頭朝著一旁的甘婕妤說些什麽。


    真是不把她放在眼裏!


    如嬪的眸色漸冷,偏過眼去,冷冷看著蘇寧,聽她規規矩矩地答了句是,這才稍作收斂,沒再出聲。


    剛剛她那句話可不止是說給蘇寧聽的,就前麵幾天不是月離剛叫了太醫,陛下就跟著去看她了麽,這小賤婢,人不大本事倒還真不小,當夜就勾得皇上去了她宮裏,夜裏久久不歇。


    也就是看在太後不在宮中,若是太後在宮中,這女人定會被叫去狠狠責罰!


    真真是妖媚惑君的東西。


    陳皇後緩步走出來,掃一眼席上的一眾嬪妃,示意她們都坐下,接著看向如嬪,溫和道:“如今陛下給你解了禁,你可要時刻記著教訓,至於公主…你且再等等吧。”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帶著猶豫和稍許寬慰,卻依舊讓聽了這話的如嬪有些著急,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如今兩個月沒見了,陛下還沒有要將公主接迴文山宮的意思,她如何不急?


    但她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麵在皇後麵前說什麽,有些喪氣地低低迴了一聲。


    “端陽宮宴之後便要準備著去行宮避暑,但是具體都有誰要去皇上還未同本宮說,本宮提前告訴你們是想叫你們自己把握住機會。”她笑著,看著下方一張張年輕鮮亮的麵孔。


    除了月離,其餘眾人有些還在猜測今年會不會去行宮,有些已經得了消息但又不準確,但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會被帶去行宮避暑。


    月離坐在椅上,想著宋玄與她說過的話,又想了想行宮漂亮的風景,涼爽的天氣,有些期待起來。


    不過若是能讓和她不對付的宮妃們都不去就好了。


    她不經意看了一圈,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陳皇後說那麽一句話明顯是想讓宮妃自己去探探皇上的口風,再不濟也能稍微引起皇上的注意。


    請安過後眾人皆已離去,唯獨如嬪久久不走。


    陳皇後知道她是有話想說,輕輕笑了笑,讓殿內的宮人們都退下。


    等到殿內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時如嬪突然給陳皇後跪下,一字一句哀戚道:“娘娘,臣妾對小公主比自己的命看得還要重,如今陛下還在生臣妾的氣,臣妾自己的女兒連見一麵都要在外被攔著,臣妾這心裏難受啊——”


    說著她就卷起手帕,垂著臉,一點點的擦著淚,做出那副樣子,好不可憐。


    陳皇後坐於主位,看她兩眼,寬慰著:“陛下的確還對你有所不滿,但那畢竟是你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兒,你待這一陣過後去求一求他,陛下若是心軟定會將公主歸還給你。”


    “可是,可是——”如嬪臉上淌下淚,雖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但問題在於她哪裏等得了那麽久。


    嬰孩幼時極其依戀母親,僅僅隻是兩個月不見,昨日去看小公主時公主已經明顯不認識她了,一被她抱著就哭,將她的心都要哭化了。


    陳皇後盯著她發鬢上金燦燦的步搖,微微勾唇,悠悠道:“不過你若是心急,本宮倒有一個法子。”


    如嬪看她。


    “你去求皇上一起去行宮,公主年幼定然不會一起去,而在行宮便是你的機會了。”


    “這機會全看你自己能否把握住,如若不能,本宮也無能為力。”


    說著,陳皇後歎氣似的搖了搖頭。


    迴到文山宮時如嬪坐在桌前思慮了好一陣。


    是去行宮還是留守在宮中,她必須要提前做個選擇,依照陛下的意思斷然不會將公主這麽早送迴文山宮,如若不在去行宮之前送迴來,那麽公主就還會在長樂宮住兩個月。


    這兩個月她要是留守在宮中便與陛下見不了麵,要是去行宮雖能與陛下見麵,但是又見不了公主。


    槐夏替她奉上了茶,站至一旁,輕聲道:“娘娘何必想那麽多,依奴婢所見,娘娘要是留守宮中,待到皇上從行宮迴來,見娘娘這般關心公主,到那時說不準也會將公主還迴來。”


    見如嬪沒有製止的意思,她垂下眼眸,將眼中的情緒盡數斂下,繼續說:


    “但娘娘若是跟著去了行宮,奪迴了皇上的寵愛,迴來後皇上定會將公主送迴咱們宮中。”


    這其中的區別就在於一個隻能顧公主,而另一個能顧著皇上和公主兩人。


    就看如嬪自己貪不貪心了。


    槐夏說完默默退到一旁,沒再抬頭看一眼。


    下午尚服局的人來瀾月閣送宮宴上要穿的衣服,這衣服是內府盯著尚服局做的,月離得寵,他們自然上趕著獻殷勤。


    “娘娘您看,這衣裳麵料摸著是不是帶著幾分涼意?”


    月離伸手撫上去,的確是有幾分涼意,在這炎炎夏日當中能讓人舒心不少。


    送衣服來的嬤嬤麵上堆起笑意,討好著道:“娘娘,這冰絲蠶紗產量極少,往往一年也就隻產那麽三兩匹,這料子做出的衣裳穿在身上,行走之間似有流光浮現,娘娘容貌豔極,這般好的料子娘娘穿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宮裏出來的嬤嬤自是會說些好聽的話出來,不過這些話是月離聽慣了的,她的確喜歡這衣裳,哪有女子不愛美的,這身衣裳實在合她心意。


    “嬤嬤有心了,衣裳我很喜歡。”月離收迴手,媚人的眼眸掃了一眼那嬤嬤,著人打了賞。


    等人走了,月離讓人把紫檀叫了過來。


    “娘娘您找奴婢?”紫檀踏進殿內,行了禮見月離正站在被佩蘭拿起來的一件流光溢彩的衣裳麵前,注意力全然放在上麵。


    “你來啦,快來看看這衣裳有沒有哪裏不對。”不怪月離多心,如今她在宮中備受寵愛自然也就樹敵良多,如嬪也解了禁,她不得不多幾個心眼。


    一聽她這話,紫檀稍微正經起臉色,垂首走近了過去,靠近那衣裳時仔細檢查了一番,皺著眉聞了聞味道又查看了一下袖口和衣擺的位置,沒有發現有異常之處。


    她細細檢查完,轉頭對月離輕搖頭,示意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月離輕吐出一口氣,看向那衣裳,說要穿著試試。


    衣裳是銀紅色,穿在月離身上顯得她嬌俏奪目,她已不是小姑娘了,雖年紀不大,但這麽幾個月以來經曆了情愛,終究讓她生出了稍許變化——眼眸澄淨,無形中看人時卻帶著媚意,唇不點而紅,胸前那兩團稍稍鼓起,儼然已有了成長。


    她的變化被瀾月閣的宮人們看在眼底,同樣也落在那位高高在上帝王的視線中。


    “怎麽樣?可好看?”月離站在鏡前,話語中帶著幾分欣喜,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等了片刻卻沒等到迴應,奇怪地扭頭瞥過去一眼。


    隻見屏風前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兒,視線稍帶灼意遙遙看著她,眉目中一貫有的冷色稍退,卻顯得他更加高高在上,威嚴不可攀。


    宋玄立在那兒不知看了多久,周圍的宮人不知何時已盡數退下,他一進來便看見穿著新衣的月離在鏡前,許是剛睡醒沒多久,她的頭發有些微散下來,慵懶嬌媚的容顏透著緋紅,嬌聲問過來時還帶著一點羞怯。


    發現麵前站著的人是誰,月離整理衣襟的手僵在原地,眼睛微微睜大,反應過來,忙行禮道:“妾身參見陛下。”


    宋玄緩步走近了她,輕輕嗯了一聲,手臂微微往前,稍微用力便將月離攬進了懷中。


    他們陡然貼近,月離嬌小的身子往前靠,還未反應過來便察覺視線猛地轉變——整個人被宋玄抱了起來。


    一步步往榻邊去。


    這還是白日,月離被放上了榻,緊張地雙手往後將自己上半身撐起來,瑟縮著眼眸,低聲諾諾道:“陛下…還是白天,不…不可。”


    宋玄撐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子擋住她的視線,隨即月離便聽見他輕笑了一聲,顯然不把月離的話放在眼裏,見他轉眸偏頭看了眼窗欞,伸長手臂將兩側的簾子放下。


    “陛下……”月離禁不住心顫一下,輕聲喚他。


    簾子將整個床榻遮掩住,周圍暗了些,宋玄沒解她的衣帶,卻輕輕抬捏住了她的腿,語氣帶著強勢和稍顯輕慢的笑意:“朕不脫你的新衣裳。”


    ……


    一鬧便鬧到了晚上,月離被宋玄從床榻上裹著大氅抱出來進了浴間,前來收拾的宮人們見到床上和地上的狼藉都忍不住臉上一紅,趕緊收拾幹淨了。


    月離的眼尾泛紅,神色盡是倦怠,水下的瑩白肌膚上閃過點點紅痕,她實在無力再應付宋玄了,也沒力氣說話,隻盼著宋玄別再抓著她不放。


    宋玄側眸低頭看了眼懷中軟成一團的女子,手掌有意無意地落到了她的小腹上,神色幽深難辨。


    第二日月離睡到佩蘭叫她時才醒。


    她從榻上起身,輕揉了一下眼眸,明顯還有些困乏,但也不得不起,該是時候去請安了。


    一動,她身子突然僵了一下,清醒地察覺到身下微涼的觸感。


    她不由得輕輕握緊被子,問佩蘭:“陛下昨日可有見你們進來伺候?”


    佩蘭搖搖頭,說:“昨日皇上隻命奴婢們收拾備水,旁的便沒了。”


    所以,是宋玄給她上了藥。


    月離的手稍微鬆開,緊跟著又麵紅耳赤地起身下榻,強行忽略了那抹涼意。


    宮人們給她梳妝好以後月離看見鏡中的自己麵色紅潤,她微微皺了下眉,手指輕輕滑過臉頰,開口叫來了秀禾:“今日陛下休沐,待會兒我去未央宮請安時你便去禦書房找陛下求個恩典。”


    秀禾一怔,聽她繼續說。


    昨日之事定已傳遍了後宮,這件事要說嚴重卻也不見得,重要的是看陳皇後怎麽說,但對方一直不喜她,她不得不防備。


    “你這樣與陛下說……”月離讓她湊近了小聲和她說了話。


    秀禾了然,定定地點了頭,隨即退了出去。


    月離也稍稍放心,今日之事且就看她怎樣隨機應變了。


    到未央宮時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月離一眼便看見了如嬪麵上帶著嘲諷,正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她不禁咬了咬唇,昨日明明是宋玄要拉著她在屋子裏胡鬧,她哪裏敢拒絕,如今吃虧是她,受罵也是她。


    “月充儀,你可知罪。”陳皇後從內殿出來,不緊不慢地坐下後肅聲問了一句。


    月離心道一聲果然,她站出來,朝著陳皇後跪下,低垂著頭,緩聲輕道:“迴娘娘,臣妾不知犯了何罪。”


    此話一出,如嬪的冷笑更甚,她沒出聲,等著皇後的問責。


    “你不知?”陳皇後的聲音大了幾分,帶著威逼的氣勢,“後妃當溫柔解意為陛下著想,你卻拉著陛下在宮中尋歡作樂,損害陛下的名聲,此等做派,是為妖妃。”


    她猛地拍了下桌麵,沉聲冷然道:“妖妃禍國,按律當斬。”


    月離心中一片坦然,她將手指捏緊,指甲輕輕陷進了肉裏,疼痛讓她保持清醒,她伏身道:“迴娘娘,臣妾不過是依照娘娘的意思勸皇上莫要沉迷政務,娘娘說的妖妃禍國,臣妾是萬萬不敢認的。”


    自從舒嬪幽禁瑤華宮,皇上入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去瀾月閣,便隻有甘婕妤的雪晗居去過兩迴,仿佛是因為舒嬪的緣故,他甚至厭了之前得寵的蘇才人。


    所以皇後才在請安之時有所提點,如今月離竟拿這話來堵她。


    陳皇後眼中閃過冷意,她輕轉了一下手腕的玉鐲,冷冷開口:“好一個月充儀,即便你是依有本宮的意思,如今卻也不得不罰你。”


    “來人,扶月充儀到殿外跪著,什麽時候跪明白了什麽時候起身。”


    文秀彎身輕道了一句是,派了兩個力大的嬤嬤就要去架住月離,鶯兒隨月離跪在地上臉上一片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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