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之後月離就往迴走,她走得很快,主要是不想再在路上碰到什麽別的情況了。


    “娘娘,現在天色還早,可要再睡一會兒?”佩蘭替她倒了杯水,問詢著。


    雖是天色還早,但已經比平時要晚些了,若是再睡的話午飯後就休息不好,略想了下,月離輕搖著頭,隻是疲憊地飲了口茶水。


    今日一看,她確實已經在無形中得罪了不少人,齊昭容是一個,蘇才人和譚寶林也該記住了她,還有皇後和李貴妃。


    這點讓她有些意外,在之前一直都傳貴妃娘娘與皇後娘娘不和,她之前觀察到的也不錯,可今日卻是為了對付她幫襯著說話了。


    她當真有那麽大的威脅不成?


    -


    瑤華宮中,宮人們正在替李貴妃染著蔻丹,門外的鈴蘭帶著一個陌生的小太監走了進來。


    “都退下吧。”李貴妃輕聲道。


    待宮人們退下,她輕抬起手看著指甲上的一抹豔色,眼眸輕慢地落到二人身上。


    那小太監跪在地上,腦袋觸地,半晌才抬起來,沒敢對上李貴妃的臉。


    “還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娘娘。”鈴蘭站至一旁厲聲道。


    小太監瑟縮了一下,聞聲開了口:“迴娘娘,奴才前些日子瞧見了先帝胡姬身邊的宮女。”


    “那宮女看上去鬼鬼祟祟的,看方向是從禦花園那邊來的。”


    先帝的胡姬?


    李貴妃的動作稍頓,似乎在迴想這是哪個人,過了片刻後想起來了:“是從西摩來的那個?”


    “正是。”小太監的聲音很低,說話間帶了些謹慎,生怕被旁的人聽見了,“那胡姬善用巫蠱之術,被先帝厭棄後死在了冷宮裏,可她身邊的那些宮女嬤嬤有些還活著,在冷宮呆著呢。”


    李貴妃不言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奴才看著那宮女行事慌張,心中奇怪便跟了上去,察覺到她正在與一個太監交換什麽東西。”


    “隻是天色太暗,奴才並未看清那太監的長相。”


    鈴蘭皺起了眉,問他:“交換的什麽你也沒看清嗎。”


    小太監低著腦袋,仔細迴想,猶豫著說:“像是布料…又像是盒子,娘娘恕罪,奴才當真沒看清。”


    李貴妃手指輕點著桌麵,鮮豔的蔻丹染在指甲上,透出一抹亮色,她緩緩道:“本宮記得那位胡姬身邊跟著的嬤嬤也是西摩人。”


    “娘娘好記性,隻不過當初先帝大怒,下令殺了胡姬從西摩帶來的所有宮人,隻留下些宮中的人。”


    但是那些宮人也跟了胡姬有段時日,有沒有從她手裏知道點什麽也未知。


    “繼續跟著那宮女吧,有什麽動靜便來告訴本宮。”李貴妃輕聲道。


    “是,娘娘。”


    看著那小太監退出去,鈴蘭謹慎地靠前,微微彎身低問李貴妃:“娘娘可要用到那宮女?”


    “既有可用之處那怎可浪費了?”李貴妃側過頭,輕笑著,“不過已有旁人找上她那便不用本宮出手,且盯著吧。”


    “是。”鈴蘭懂了她的意思,垂著頭迴了一聲。


    “去拿瓶玉顏霜給蘇才人,可別讓那張小臉落下傷了。”


    “是,奴婢這就去。”


    清漪苑,蘇寧看著麵前這兩瓶別無二致的玉顏霜,沉默不語。


    她的貼身宮女雪青走上前來,也是頗為為難地看著這兩瓶玉顏霜,一個是皇後娘娘送來的,一個是貴妃娘娘送來的,兩位都不好得罪。


    “收起來吧,別聲張了。”蘇寧有些犯難,要說之前皇後娘娘送東西來她還能略有喜意,可緊跟著就是貴妃娘娘送來了一樣的東西,這便成了燙手的山芋。


    “是。”雪青拿著兩瓶玉顏霜退下去。


    “主子又何必憂心,左右兩位娘娘都是好意,您若覺得擇其一不好,便兩邊的都用又如何?”畫芷低喃著,手上塗抹著太醫院給的藥,細細地擦上蘇寧的臉。


    蘇寧伸手戳了下她的腦袋,無聲歎息著說了一句笨,也不再多說什麽。


    畫芷心疼地看著她臉上的紅痕,帶了些氣憤地說:“甘婕妤真是一點顏麵都不顧,說打便打了,那位月姬娘娘也是,之前不過是宮女出身……”


    “畫芷!”蘇寧趕忙喝住了她,神情有些嚴肅,不許她再說下去。


    畫芷也自知說錯了話,抿住嘴唇不再開口。


    沒一會兒,雪青從外麵進來,臉色有些不好,她看著蘇寧,緩聲說著剛聽來的消息:


    “主子,剛剛陛下在瀾月閣下了旨意,月姬娘娘升為正五品,充儀……”


    一個充儀或許不算什麽,但是她本就是宮女一躍三階封的正六品月姬,如今不過一個月便又越了兩階成了月充儀,此等殊榮,如何不讓人眼熱。


    蘇寧的麵色有些僵,問她:“聖旨上是怎麽說的。”


    “旨意上說,月姬溫柔賢敏,幽閑表質…深得聖心。”雪青說完,低低地垂下頭。


    昨日才下令打了人,今日聖旨便說她溫柔賢敏,若不是被打的人就是自己,蘇寧都會懷疑這其中另有隱情了。


    皇上這般下了旨意,明顯是在為月姬撐腰,生怕有人會借此為難她啊。


    這道旨意下得有些突然,別說各宮的宮妃們來不及反應,就連月離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本在殿內和佩蘭鬧著繡繡品,門外的動靜傳來,她本能地停下了舉動,聽說是聖旨到了,茫然地和佩蘭對視了一瞬才慢半拍地下了榻走出去。


    門外站著的劉和意念完了聖旨便微微笑著朝她躬身恭賀著:“娘娘大喜。”


    月離的確歡喜,想著昨日明明才有惹怒帝王之嫌,今日就換來了這般好消息。


    她接過聖旨,神色愣然,低聲問他:“陛下今日心情可愉悅?”


    劉和意有些奇怪她問出這樣的問題,照理說揣摩皇上心意是萬不該做的事情,可這位娘娘卻問得如此大膽。


    他心中略思索一番,垂下頭迴:“娘娘多慮了,誰有本事能惹陛下生氣啊。”


    那就是心情好咯?


    月離放下心來,轉頭給佩蘭遞去一個視線,佩蘭上前,從懷中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了劉和意,眼帶喜意:“劉公公來一趟也辛苦。”


    劉和意不作聲地收下,麵色不改:“那奴才就先告退。”


    迴到殿內,月離捧著聖旨將之攤開來,手指輕輕描摹著那上麵書寫的字,一個個地仔細看過去,禁不住眼中含笑。


    佩蘭進來看見她,走了兩步上前,彎身給她沏茶,忽然聽到她問:“你說我要不要給陛下做點東西?”


    宮妃們個個都恨不得自己在皇上眼中能多留片刻的印象,所以像是點心湯品一類的抑或是香囊絡子之類的東西從不缺往乾德殿送去的,隻是月離才剛被冊封一月,不知道這些東西皇上收沒收過。


    若是收了那她做一個也不顯得特殊,若是沒收,那她做這些東西便是多餘。


    但也不會一個都不收才對。


    佩蘭不知她的心思,隻是將視線移向了內殿,笑說:“娘娘若是有心,做什麽繡品陛下都會知道娘娘的心意。”


    月離略微想了想,決定做個香囊。


    當晚月離本都想好謝恩說些什麽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宋玄沒來瀾月閣,她等到了亥時,聽到傳話迴來的宮人說皇上還在禦書房,想著或許是前朝出了什麽事,也就不再繼續等下去。


    第二日清晨,她洗漱好正在梳妝時,門口的太監茂安進了來,躬身朝著她行了一禮,語帶惶恐:“娘娘,聽說昨日陛下斥責了辰王,還下旨革了工部侍郎的職,滿門抄斬……”


    月離聽完這話,手上拿著的翠玉簪不由得覺得似有千斤重,她臉色有些白,咽下口水,略有些慌張地捏捏手心。


    辰王是先帝的第七子,皇上登基之時手段雷厲風行,鐵血無情,能在那一場皇位交替之中活下來的王爺不多,辰王是其中一位。


    月離尚且年幼卻已記事之時曾偶然聽見父親與人商議要事,其中就提到了辰王,在她的印象裏,這位王爺一貫閑散,也無半點要搶那個位置的心思,如今怎麽……


    “娘娘?”佩蘭見她反應有些大,不由得輕喚了她一聲。


    月離這才反應過來,她放下手裏的簪子,垂下眼睫,聲音帶了些肅然:“讓瀾月閣的宮人們都閉好嘴,萬不可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出了事我可救不了。”


    茂安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應了一聲退下去。


    待她緩過了神,驀地抬頭看向鏡中,她想,昨日宋玄沒來她這兒,大概這一段時間也不會來了,前朝出了事,帝王的怒火不可能消散那麽快。


    不來也是好事,若此時來她便極有可能成為那個出氣筒,稍有不慎伺候不好便是萬劫不複。


    “今日便素雅一些吧,別費心思了。”


    等月離到了未央宮請安時才發覺眾人的神情都有些謹慎,她心中略動,猜到前朝的事已經傳遍了各宮。


    隻是這種狀態下依舊有人想酸月離一句。


    “之前臣妾還說月充儀是個有福氣的,沒想到這才多久,妹妹就成了充儀,真叫姐姐我望塵莫及。”安修容笑著說完,拿起扇子輕掩了一下麵容,那雙含笑的眼眸閃過情緒,轉瞬即逝。


    這話說完,場上有片刻的寂靜,隨後月離開了口:“娘娘說笑了,陛下看得上臣妾是臣妾的福分。”


    “想想有人得寵兩年也未晉升,這人與人啊,就是不同。”齊昭容略顯嘲諷地瞥了一眼梅姬,隻差把她的名字大張旗鼓地念出來了。


    梅姬今日穿的是一襲煙灰色妝花裙,她就像沒聽見這些話一般,臉上帶著合適的微笑,輕抿著唇淡然地喝著茶。


    其實場上不止她一人尷尬,更甚有從東宮出來現在卻還是個小小充容的白充容,也有前日才被打了卻不被皇上在意的蘇才人,她哪裏是最不平的呢。


    這陣子話題立馬掀了過去,稍坐了一會兒,李貴妃慢悠悠地踏進了未央宮,隨後皇後也從內殿走了出來。


    “近些日子天氣多變,注意著別著了涼,特別是齊昭容,你現在有了身子,更要萬般小心。”


    齊昭容臉上帶了明顯的笑意,站起來微微福了身子:“臣妾知曉,多謝娘娘關懷。”


    月離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齊昭容懷了身子不錯,可這麽些天過去了皇上就去看過她一迴,可見她並不得寵,但她還是每日趾高氣揚的,果然在這宮中有了孩子便有了底氣。


    說過齊昭容,陳皇後的目光又轉向了蘇才人,“蘇才人的臉可好些了,本宮給你的玉顏霜可要記得塗,對你隻有好處。”


    蘇寧心中一滯,站了出來,躬身道:“多謝娘娘,臣妾每日都在塗。”


    話到這兒,李貴妃驚疑了一聲,“想不到臣妾竟和娘娘想到一處去了,都送了蘇才人一瓶玉顏霜。”


    陳皇後的神色淡淡:“貴妃有心,蘇才人那張臉留了痕可惜。”


    蘇寧聽到這兒禁不住去看了眼譚寶林,見她的臉已經發白,對上她視線的一瞬猛地收了迴去。


    她心中生出了一種荒謬的猜想——她們是故意的。


    還不等她說話,陳皇後看了眼外邊的天色,輕揉著腦袋說了散場的話。


    “今日本宮也乏了,你們退下吧。”


    眾人麵麵相覷,也不準備多留,紛紛告退。


    走出未央宮的大門,月離直麵撞上了轎輦上的李貴妃,今日她的衣著打扮同樣華貴豔麗,眉眼多情,上下瞟了眼月離,隨後淡淡地出聲:


    “還未恭喜月充儀呢,皇上如此喜歡你,月充儀可得把握住啊。”


    她這番話說得模棱兩可,月離隻得迴道:“娘娘說的是,臣妾必當盡心竭力侍奉皇上。”


    好在對方也沒繼續再說些別的,看著轎輦晃晃悠悠往前路走,月離恍惚了一瞬,帶著佩蘭迴了瀾月閣。


    “娘娘可要喝杯熱茶?”佩蘭察覺到月離似乎有些不舒服,提議道。


    月離看著已經升起來的太陽,搖了搖頭問她:“這個時辰陛下已經在上早朝了是嗎?”


    佩蘭反應了一下,點頭:“今日不休沐,正是早朝的時候。”


    不知為何,月離心中有些不安,仔細想自己忽略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出來,隨後悶悶地走到軟榻邊著手準備要送給皇上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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