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葡聞言,隻能消停了。


    護士也沒時間跟她多說什麽,急匆匆迴去喊醫生。


    這場麵白葡和陸兆和暫時幫不了什麽,先退了出去。


    出門之前她看了一眼,心裏暗歎了一口氣。


    一個人在這醫院,怎麽能指望被照顧好?哪怕有醫生和護士,他們工作也很忙,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看著你。


    哪怕錢交的夠,在這也是不好過的,無法想象梁念娣在這兒這幾年過的都是什麽樣的生活。


    或許不用遭受風吹雨淋,但是和被囚禁沒什麽區別。


    她什麽心思,陸兆和看一眼就能懂,什麽也沒說,抬手攬住了她的後腦勺,拇指在她耳後揉了揉,帶著幾分安撫的力道。


    白葡有氣無力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腳尖碾著地。


    接下來的時間,無聲且漫長。


    十幾分鍾後,醫生走出來,護士也忙完。


    看到白葡,她道,“已經打上吊瓶了,應該溫度能降下來,你們是她的朋友嗎?”


    白葡想了想,搖頭,“還算不上,”


    護士臉上沒有意外,反倒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說,這幾年根本沒有人來看過她,也沒什麽朋友。不過你們既然來了,應該是認識她,我也是多管閑事了,想說你們要是能勸的話,讓她搬走吧,這兒住下去不是個事啊,她的性子又執拗,天天基本上都不出門,正常人也得待壞了,何況她這種情緒不穩定的。”


    護士想了想,又小聲說,“事實上,她的心理狀況還在可控範圍內,更適合和家人相處調節,在這兒時間越長反而情況越嚴重。”


    白葡聽了,沉默了幾秒,卻是說,“這話你跟哪些人說過?”


    護士一聽,道,“你放心,沒人來看她,我也就跟你說過,因為前不久我看到過你也來看過她一次,還在病房裏待了挺長時間,說明她不抵觸你,你也不是壞人。”


    白葡鬆了口氣,看來她確實是好心。


    護士的話還在繼續,“這麽跟你說吧,她的病本來不嚴重,但是上頭不知道交代了什麽、所以如果有人來問的話,都會往嚴重了說,什麽有攻擊性必須住院啥的。要我說,院長有錢不掙那不是傻子嗎,所以他那樣安排我也能理解。但是我來了也挺久,眼睜睜看著她一個正常人被磨成現在這樣,有些看不過去。總之如果你們認識能幫上忙,一定得幫幫她,就當做好事積福了。”


    正說著,不遠處有人喊。


    護士連忙停下來應了一聲,之後沒再多說,隻道,“那我去忙了啊,你倆考慮一下。要是不幫也沒關係,不是道德綁架你們,至於我說的不能跟我們院別人說啊,不然我要倒黴了。”


    她趕忙跑了,白葡和陸兆和對視一眼,後者的臉上是慣常的平冷看不出什麽,而白葡的眼底,盛滿了複雜。


    小護士是誤會了,院長不是在害梁念娣,相反是盡自己所能的幫她了。


    隻是這種幫,畢竟治標不治本。


    想了很久,有些唏噓也有些難過,白葡低聲道,“我進去看看她。”


    陸兆和拉住了她的手腕,“陪你一起。”


    兩人重新進入病房,梁念娣看起來睡得不是很安穩,但是空調重新開了,至少不冷了。


    坐的地方不多,白葡拉了一個椅子,陸兆和就隻能靠著床邊的櫃子。


    兩人就這麽待了一會兒,也沒那麽多話,現在也不是閑聊的時候。


    就怎麽待了大半個小時,第一瓶水掉完了,梁念娣的體溫也下去了。


    護士進來換了藥水,陸兆和接到個電話出去了。


    等護士換好也出去,白葡去把門關嚴了怕漏風。


    再迴頭,就這麽一小會的功夫,人醒了。


    (


    梁念娣睜著眼睛,目光安靜的望著她。


    白葡對這張臉已經很熟悉了,對上了目光反而不知道說什麽,隻能簡單的慰問,“你還有哪兒難受嗎?”


    梁念娣搖搖頭,臉色還有些蒼白。


    她動了動,似是想起來,但看她虛弱,白葡幫她按起了床靠。


    梁念娣動了動嘴唇,嗓音沙沙的說,“謝謝你了。”


    白葡搖搖頭,再坐迴去有點尷尬。


    正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梁念娣說,“你是個好人。”


    白葡抬眸,意外她為什麽這麽說的同時擺手,“我也沒做什麽。”


    梁念娣扯了下唇,剛才她醒的時候,剛好看到那一點門縫,緊接著就看她去關上。


    很小的細節,卻讓她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這種小事已經很多年沒人為她做過了。


    這世上,除了羅煒沒人對她好過,但羅煒現在也被她連累。


    她活著怎麽能這麽苦呢?


    梁念娣想,她逆來順受,別人的要求她都在盡力滿足,不論是被領養的那些年,還是後來被“嫁”出去,她自認不虧待任何一個人。


    可就是這麽不虧待,所以她一直被虧待。


    梁念娣的手忽然抓緊。


    她想,她想啊,是不是她太好欺負了,處處容忍,才會讓那些人得寸進尺,從來不會在意她的感受?


    她委屈了這麽多年,換來了什麽?到現在了,還不能立起來一把,活的像個人樣?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白葡已經在想陸兆和怎麽還沒迴來,又想她要怎麽開口,再勸勸她,讓她不那麽抵觸和害怕。


    隻是還沒等她想好,梁念娣忽然道,“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麽?”


    “嗯?”白葡有些意外,緊接著反應過來,當即點頭,“當然,一直算數。”


    梁念娣扯了下嘴角,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給自己鼓足勇氣,又好像孤注一擲。


    她說,“我想請你幫我。”


    白葡的眼微微睜圓。


    她這是,想開了?


    她還在驚訝,梁念娣緊跟著又道,“但我厚顏無恥的,還想求你一件事。”


    白葡點頭,“你說。”


    梁念娣眼睫有些顫抖,道,“我想為自己爭取一次,但我不知道會不會害了羅煒和我女兒。我想求求你,無論如何保護好他們,不讓他們受牽連。”


    白葡幾乎沒有猶豫的就應下了,說,“不用你說,我也不會牽連到小孩子。”


    梁念娣聽了,這才如釋重負。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女人明明看上去比她還要小,但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她。


    突然,門被擰開了。


    梁念娣下意識渾身緊繃了下,看到是陌生人,眼底露出些警惕。


    白葡知道是誰,連忙開口,“是我朋友。”


    她迴頭,果然是打完電話過來的陸兆和。


    他看到了房間裏的場麵,沒對梁念娣的反應做出什麽評價,隻是道,“既然醒了,多聊會吧,我讓人在外麵放風,暫時不會有奇怪的人進來。”


    白葡皺了下鼻子,撓著後腦勺道,“不用,我們已經聊好了。”


    梁念娣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陸兆和抬了抬眉,接受態度良好,又或者說他對梁念娣並不關心,是因為白葡,才願意在這兒花費點精力。


    抬手看了眼時間,他道,“既然如此,我讓人辦出院手續,今天搬出去。”


    白葡被他的執行力震驚到。


    梁念娣也第一時間緊張起來,“會不會有點衝動?”


    她已經太久沒走出去了,害怕她一有動靜,那兩個人就會像狗皮膏藥一樣粘過來。


    然而陸兆和卻平靜的再次道,“不衝動,時間來得及,還是說你想再住一晚?”


    他是認真的問,白葡還以為他是在諷刺,畢竟他說話一直勁兒勁兒的,趕忙錘了下他肩膀,跟著開口,“你放心,他本事大著呢,既然能這麽說,肯定沒有後顧之憂。”


    陸兆和突然被打,反倒是有些無辜。


    梁念娣麵露斟酌,本想再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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