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河內郡西邊小路,十幾匹馬橫穿村落。


    “楊副將,我們走這條路對嗎,”身著便服的士卒,勒緊韁繩環視四周,“這……能迎到四姑娘嗎?”


    楊六勒停韁繩,抻了抻背後被汗浸透的衣衫,隨之抬起手擦了擦額角的的汗:“能吧,五公子說了,往小路上迎。”


    “楊副將,”另一個士卒喘了喘息,不由脊背塌了一些,“可小路,不止有這一條啊,若是我們因此錯過了四姑娘,該如何啊。”


    “這幾條小路左不過都在河內,我們在河內蹲守幾日,”楊六看了眼天色,算了算日子,“若是實在等不到四姑娘,大抵是錯過了,那時再迴程折返。”


    “可若是,四姑娘受了傷,導致到不了河內,我們豈不是也等不到。”士卒跟著也算了算時日,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楊六蹙了蹙眉:“那也要迴返之後,才知道四姑娘的情況。”


    “可……”他們根本就沒見過四姑娘,就算……四姑娘從他們麵前經過,他們……也未必認得啊。


    搔頭的士卒話還未等開口,將將啟唇,楊六的視線就適時跟了過去。


    清淨了。


    -


    衛騁聞言,哭喊聲一停,就連眾副將們都麵麵相覷的呆愣。


    嗯?!楊六沒接到四姑娘!


    “阿姐沒見到楊六?”衛騁將鼻涕眼淚都蹭在衛般的肩膀上,紅著眼抬眸。


    衛般捏著衣襟,將潮濕的衣服揪起,脫離開皮膚,嫌棄的直跺腳,帶著些崩潰和委屈:“小姑姑!”


    衛挽揉了揉額角,頓感頭疼,之前養一個衛般,就已經經常讓人頭腦發昏,現在又來了一個衛騁。


    衛般見衛挽不偏幫也不說話,氣的一腳踢上衛騁的腿,主打一個猝不及防:“哭包小叔,丟人!”


    “你叫誰哭包,你說誰丟人,”衛騁被踢的踉蹌,聞言,垂首眯了眼,薅住衛般高束的發尾,卻不敢使力,“你個小不點,怎麽這麽沒禮貌,小爺做將軍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就叫你,就叫你!”衛般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往迴扯,衛騁也不敢用力,生怕給小不點的頭發扯斷了,就鬆了手。


    偏衛般使了十足的力道,衛騁驟然鬆手,‘咚’地一聲,衛般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他眨著怔愣的桃花眼,抿住了唇。


    衛騁見人墩在地上,險些拍著腿笑出聲,可又怕小鬼頭哭出聲,手忙腳亂的蹲下身子去哄:“你別哭啊,男子漢大丈夫,男兒有淚不輕彈,男……。”


    那邊鬧得不可開交,衛挽緩緩吐出一口氣,沉息片刻,又緩緩吐出一口氣,剛想著開口製止那邊的鬧劇,就被拉住了手腕。


    “讓他們鬧吧,這鬱氣,總該讓他們散一散……”容羨勾著唇角,狐目斜睨,“卓有成效。”


    衛挽看了片刻,旋身朝著副將那邊走,鳳目含著凜然,看向白十二:“楊六人呢。”


    白十二被她周身散出的氣勢,壓的頭一低:“五公子怕姑娘在路上出了問題,所以……派楊副將去迎您。”


    衛挽眉頭微凝:“走的哪條路。”


    “五公子說,姑娘不會跟著援軍,定然會走小路,”白十二恭敬垂首,“屬下瞧楊副將的路線,當是朝著河內去的。”


    河內?


    “何時走的。”衛挽沉思了一時半霎,若楊六走河內迎她,她不該看不見人。


    “昨兒夜裏。”


    “新傷,”這聲音很淡,沒有好奇,沒有探究,隻是非常平靜的敘述,白十二大著膽子抬眸看向眼前站立的女子,就見衛挽低眉斂眸,視線微眯,凝著他的纏著繃帶的手骨。


    旋即,視線偏移,在觸及到衛挽身後那個白衣男子的視線時,又趕緊低下了頭。


    “秦武、陳洛,你二人於山峭地勢最為熟稔,立即前往崖頂,集結衛家餘下十八萬兵馬下山,”衛挽看向站在最右邊的兩個士卒,一個身形較為清減看著非常機靈,一個左側眉峰的最高點有一顆。


    旋即,視線迴到白十二身上:“雁門關城破那日,你可在場。”


    白十二一愣:“在的,”


    “嗯,稍後和我說一說情況。”衛挽玉手負在身後,大氅將她身體的曲線罩在其中,襯得整個人帶著別樣冷豔的淩厲感,“還有,將衛家軍蝸居陰山後的起居注拿給我。”


    “各自行動,一個時辰後,在此商討奪取雁門關一事。”


    “是。”眾人齊齊信服的拱手,他們剛見到四姑娘之時,原以為這般嬌花,如何能領兵作戰,可方才交談那幾句,四姑娘身上外散的殺伐之氣,竟然一點不必大公子少,甚至初見就已經對他們每個人都了如指掌了。


    轉身之時,所有副將才意識到,背後濕冷的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容羨在衛挽身後孤拔而立,身若瓊枝玉樹,楚腰蠐領,眉骨微挑,長睫上壓,狐目慵懶帶著幾分饒有興致,看她熟稔的指點江山。


    “我記得,阿挽五歲之後,便從未出過衛都……”他貼在胸膛貼在她的脊背上,頭微微壓低,低沉且帶著興味的語調吹在她的耳邊,“怎麽……同他們倒是頗為相熟。”


    衛挽感受著耳尖的酥麻,麵不改色,輕聲噬笑:“無準備之仗,我豈會打。”


    “哦?”容羨微涼的指尖捏上她逐漸泛著桃紅的耳垂,緩聲嗬氣:“月餘前,你便遣人深入北蜀地界……阿挽當真是未雨綢繆。”


    “我這般的未雨綢繆、審時度勢,還不都是阿兄親身教授,”衛挽玉指輕抬,緩緩順著那微涼的指尖向下,攥住了容羨勁瘦的手腕,“前有阿兄蟄伏數餘年為一死,才方有今時今日阿挽為逃離衛都的精心布局。”


    “作如是觀,你我還真是璧合珠聯、天生的……一對。”


    衛挽這話說的很輕淡,甚是纏綿,偏偏容羨又離她很近,而今聽著衛挽刻意的繾綣,原本平緩的唿吸瞬間微亂起來。


    她聽著耳邊刹那紊亂的鼻息,展緩了唇角,朝著兩旁勾出一個豔灩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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