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贏,衛家駐守的雁門關,是外敵犯進的第一道關隘,雁門失守,中原危矣。小姑姑讓你秉承忠貞之誌,那是因為衛家所護從不隻是衛國,而是七國,是整個中原。”


    她直立起身,纖手背在身後,鳳眸中是征伐的淩冽,“如今,你未必能夠理解……縱然中原各家紛爭不斷,可中原一體,榮辱與共,而戎狄卻不同,待他們長驅直入,那便是擄掠女幹氵?。阿贏,你不僅是衛家兒郎,終有一天,你會成為中原的倚仗和脊梁,任何人都能歪,但你歪不得,任何人都可以不是君子,你不行。”


    衛般的眉眼都聳耷下來,一副不開心:“那可若天下人負我呢?”


    “忠貞之誌,並非愚忠,而是恪守自己的底線。若有一日天下人負你,你盡可揭竿起義統治天下人,這是中原人自己的事,但你卻不能大開國門,與戎狄為伍。”


    衛般桃花眼噌的一亮,他自幼聰明,一點就透,聽小姑姑隻是讓他守住本心,而非一味挨打,他心中鬱氣頓時一散。


    “你的劍之所向,是斬外敵、護國門,亦可是除奸佞、定江山。”


    “衛家風骨,雖不容曲折,但你若是隻知退讓,那旁人便會將你的風骨踩在地上碾壓。既為鎮山虎,就是要夠強、夠兇、夠狠。”


    她前世,便是一味秉承衛家家風,卻最終慘死。


    “我天下以誠待我,我必以誠護之,若天下負我,那我便推翻它。”衛般昂著頭,一張小臉滿是鬥誌。


    她將手放在衛般的頭頂,眉眼間是難得的笑意:“那阿贏也要更加勤勉才行。”


    他用力點頭,然後跟著衛挽笑起來:“嗯。”


    衛挽的逐漸神似飄的有些遠,既然計劃著將長嫂送至武安,便要將田部史這步棋徹底廢掉,讓宋慈盡快脫身。


    -


    翌日。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已經悄然摸上了田部史府邸的院牆。


    衛挽一邊掃著院落布局,一邊從衣懷裏拽出一個絹帕,一塊方巾,鳳目仔仔細細的對比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將那塊墨色方巾係在了自己的臉上,將另一塊繡著荷葉錦鯉絹帕扔給了容羨。


    容羨眉骨上挑,打量了一下手裏的絹帕,隨之掃了一眼衛挽掏出絹帕的部位,再看那栩栩如生的繡樣,一時抿住了唇。


    她鳳眸居高臨下,眺望府邸後院,剛想迴頭示意容羨,就見他眼神頗為怪異的盯著她遞過去的絹帕,遠山眉緊擰,指尖落在他緊實勁瘦的腰側,狠狠擰了一把催促。


    他狐目乜了眼自己的腰間,血管清晰分明的手掌捉住了她愈發使勁的纖手,將那發燙的方巾塞迴她的袖口,隨後從自己寬袖裏拿出了銀白絹帕係在臉上。


    衛挽瞪大了眼,先是一副難以置信,後又轉換為,一臉唾棄。


    他不想要,她還不想給呢!


    要不是怕他暴露,誰在乎他遮不遮。


    她抽迴手,指了指自己,而後一雙瀲灩眉目撇向後院,剛要起身,就被一柄墨玉扇壓住了肩膀。


    衛挽側過頭,就見容羨眯著眼,望向府邸內院書房,她隨之望過去,跟著眼睛一亮。


    須臾,他碰了碰她的手肘。


    她鳳目中光暈未滅,其中豔光溢彩猶如破冰湧出的春水,蕩漾、漪漣。


    容羨偏首,隨之一僵,唿吸都清淺了幾分,半晌,移開了半寸目光,將扇子穩穩的握在掌心,手背貼於頦下,指了指自己後轉換為向外抓握,五指撮緊,指尖抵住耳孔。[1]


    在得到衛挽點頭後,起身躍向府邸後院,田部史的公廨。


    後院罡風乍起,氣流湧動,仿佛一片寂寥陡然被驚醒,院落中眾人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與其他院落並無不同的書房外,竟佇立著兩個侍衛,即便後院如火如荼,卻依舊不動如山。


    她如蔥段白的指握住匕首,閉了下眼,臉龐驟然冷了下來,刹那間,睜開的眼中透露著堅毅,同時身子衝向院中。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一同上前,與其交手。


    衛挽常年習武,韌性身法可見嫻熟,但輟闕穀下剖肝泣血的景象,像是一根根紅線,吊綁在她的身上,束縛她的鋒芒,消磨她的淩厲。


    侍衛雙麵夾擊,長刀在她身側劃過,她翻身躲過,躍向其中一個侍衛的身後,踩著他反手揮來的長刀躍向半空。


    短匕首朝著另一個持刀砍來的侍衛,淩空一腳踢開長刀,旋身將匕首架在那侍衛的頸側,一時抿住了唇,沒有人注意到那捏著匕首的手逐漸輕顫。


    她長睫掀起,瀲灩的瞳孔映著那對麵持刀上前的身影,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匕首橫過他的脖頸,出手極為利落的割了喉嚨,隨後捏著他的衣領丟在一邊。


    匕首上抬,穩穩接住那侍衛的刀刃,右腳出奇不宜踹向那人腹部。


    衛挽不退反進,一腳踩在那侍衛的胸膛,隨之不給半點反應的將人踢暈,而後手中的匕首一寸不偏的插進了侍衛的心脈,提步時還嘟囔了一句:“麻煩。”


    她伸手推開書房桃木門,視線在謹慎地掃了一圈,並未即可跨入,在身上翻找了片刻,沒摸出什麽東西,鳳目乜斜,那被扔在一邊的侍衛剛巧入了她的眼,丹蔲玉指拾起那把未沾血的長刀掂了掂,旋即,長刀飛出,準確無誤的擲向三十幾米外的書房正中。


    須臾間,書房內不知牽動了什麽,隻聽“哢哢”兩聲後,木齒輪迅速轉動的聲音乍起,萬箭齊發,絹帛翻飛,箭羽釘在各處。


    衛挽提步上前,饒有興致的拔下釘在門檻上的長箭,將箭杆流連在食指中指間轉了轉:“墨家的東西。”


    她蹲下身,裙擺在四周蕩開漣漪,泛粉的指尖在拔出箭羽的門檻上摸了摸,桃木質地不軟不硬,箭羽入木三寸,可見修建之人功力不足,應當不是那位墨家家主,倒像是墨家哪個小輩,小試牛刀的成品。


    衛挽起身跨入,眉目間是幾分打量,幾分探究,指尖劃過屋內牆壁,細品了一番屋內陳設,喚迴她神誌的是指腹下明顯的凸線。


    食指順著凸線自上而下的順著,在距離地麵十五寸的位置摸到了一顆凸起,衛挽沿著邊緣摸了一圈,將拇指按了上去。


    隻聽“哢”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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