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孫夫人見著討不到好處,也隻能訕訕的道聲「叨擾」,就起身準備迴複。


    這時蘇老太太又笑眯眯的喊住她們:「二位孫夫人,請留步。外甥女成親,作為長輩,總要給些壓箱添妝的東西罷?怎麽能就這樣走了呢?」


    孫大夫人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笑容再也掛不住:「老太君,我們已經出了銀子隨禮了,禮數並未有失。」


    蘇老太太望了望瑞雲道:「你把禮單兒拿出來,找到鴻臚寺卿府上的隨禮是多少,念來讓大家聽聽。」


    瑞雲答應了一聲便拿出一張賀禮單子,找半天找到了孫府的名字,清清脆脆報了出來:「孫府一共送了二十兩銀子作為隨禮。」


    蘇老太太譏諷的一笑,指著兩位孫夫人道:「你們看看這兩位舅母,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精致物事?偏偏隻送了二十兩銀子做隨禮,真真是可笑。還有,作為長輩,晚輩成親前要主動送添妝壓箱的東西,我本以為你們兩人今日來蘇府是給外甥女來添妝的,卻沒想到是來打主意的。」說到這裏,蘇老太太看著蔥翠,偏了偏頭道:「你不是說保證出最大的力氣?現兒你去把大夫人手上那個玉鐲子給捋了下來,看著成色還不錯,至於二夫人,就拔那根簪子罷,雖然舊了些,那顆東珠還湊和,去金玉堂翻新下也算過得去了。」


    蔥翠爽爽快快的應了一句走上前去,劈頭就把孫二夫人頭上那支簪子拔了下來,她可不會跟孫二夫人說客氣,拔簪子的時候少不得勾起一大綹頭發出來,痛得孫二夫人扶了丫頭的手,一個勁的揉著腦袋。孫大夫人見蔥翠逼近,便知不妙,趕緊把手藏到衣袖裏邊,一個勁的往後退。可她哪裏抵擋得住蔥翠的點穴功夫?隻輕輕巧巧一點,孫大夫人的胳膊就垂了下來,蔥翠用勁的捋了兩下,可孫大夫人的手腕實在太肥,那玉鐲半天弄不下來,蔥翠對著瑞珠眨了眨眼睛道:「瑞珠姐姐,勞你去打盆水兒過來。」


    瑞珠會意,端了一盆清水,蔥翠把孫大夫人的手按在水裏,使勁一抹,那隻玉鐲子終於從孫大夫人豬蹄似的手腕上取了下來。蔥翠把玉鐲拿到手裏,順手幫孫大夫人解了穴位,笑盈盈的行了個禮兒:「奴婢代李姑娘謝謝兩位舅太太的厚禮。」


    蘇老太太也在主位上笑著說:「兩位夫人真是太客氣了,哪裏值得送這麽厚的添妝禮喲,果然鴻臚寺卿府上好生闊綽,我們看著都眼熱呢!瑞雲,快幫我把這兩位孫夫人好好的送到門口,別心疼得走在院子裏邊腿抽筋兒!」


    清寒畫角中門開,


    芬芳桃紅越女腮。


    仁愛相依花燭夜,


    知心私語對月來。


    ——藏頭詩送給李清芬與許仁知


    京城四月的清晨,天氣是一如往年般的宜人,雖然和江南的春色比,它少了幾分柔媚,但卻多了幾分純淨。江南的春天總少不了斜風細雨,那戴著青箬笠穿著綠蓑衣的漁夫,打著長長的號子,小竹筏在河裏漂流,怎麽看都是一幅寫意山水畫。而京城的春天卻完全不同,每天都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悠悠的飄著些白雲,走在禦前街上的行人擁擁擠擠,大家都伸著脖子在圍觀著蘇太傅府裏抬出的花轎。


    「聽說是蘇太傅的孫女兒出嫁了。」一個婆子奮力踮著腳尖往人群堆裏看,卻隻能看見花轎的頂角。


    「嗐,你聽誰說的?這可不是蘇太傅的孫女兒,是蘇府三房夫人認的幹女兒出嫁了!」旁邊的婆子撥拉了她一下:「聽說這姑娘生得極美貌,狀元公為了她都不願意娶公主呢!」


    「你別胡說!」那個婆子張望了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她們的談話,悄悄掐了身邊那個婆子一把,壓低了聲音道:「你從哪裏聽來這閑話?這話也能亂說的?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兒,狀元公怎麽敢抗旨!」


    「我從哪裏聽的你別管,總之,皇後想把公主許給狀元公,但皇上卻給這位小姐賜了婚!」那婆子神神秘秘的說:「不是同一條心呢……」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流,都跟著轎子往前邊走了,推了推那個婆子:「方才看到嫁妝沒有?」


    「沒仔細數,好像有五十多抬。」


    「走,咱們再去數數看,也看看蘇太傅府打發的嫁妝!」路邊挨挨擠擠全是人,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跑去看那最前邊的嫁妝去了。


    李清芬坐在花轎裏,就聽外邊紛紛雜雜的,有喜樂聲,有鞭炮響,還有交頭接耳的議論,到這個時候,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今日早晨,蘇三太太請了左督察禦史家的大夫人做全副太太過來幫她梳頭。她本來在梳妝台前坐得筆直,聽著後邊梳頭的大夫人一邊梳,一邊唱吉祥話兒,這時就突然聽到有細細的嗚嗚咽咽的哭聲,那聲音很熟悉,便是自己的母親李同知夫人。


    「芬兒,你總算讓娘放心了。」李同知太太用手帕子拚命的擦著眼睛,旁邊蘇三太太不停的勸慰她。


    聽著母親的哭聲,李清芬也想哭,可是不能哭,她正在上妝,總不能把臉哭花。她極力的忍著眼中的濕意,端端正正坐在那裏,頭都不敢迴,等著頭發梳好,讚禮也結束,轉過頭來望了望母親,終於有眼淚滾落了下來。


    「清芬,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蘇三太太轉臉向玉蟬說:「快幫你家姑娘仔細擦了,別弄花了妝容!」


    李同知太太哽咽著說:「是呢,芬兒,聽幹娘的,別哭。」說完,心裏又難受得不行,站起身來,跑到含芳小築的樹下麵,一個人哭了個痛快。一邊哭,一邊便想起遠在杭州府的李同知,去年自己把金銀給了芬兒旁身,沒想到李清音送去應天府做貴妾時,他竟然要自己拿三千兩銀子出來給她添妝。


    三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個狐媚子的女兒又不是出嫁,隻是送給人家去當妾,還用得著添妝嗎?她當然不肯,卻被李同知搶了錢匣子的鑰匙,開了匣子一看,見不著幾張銀票,便勃然大怒,狠狠的撲了過來,一定要她說出銀子的去處。


    這可是關著芬兒和衡兒一生的事兒,李同知太太又怎麽可能吐出銀子的下落,隻是一味的哭,也不搭理李同知,李同知站在旁邊問了半天,李同知太太就是不開口,他也沒奈何,怎不能掰開她的口罷?可沒想到那個狐媚子大姨娘卻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太太,你說不出這些銀子的去處,可是拿去貼補了小白臉兒?聽說四喜班新的台柱子可不比小白玉差呢,太太莫非是看上了?」


    李同知太太聽著這下流話兒氣得全身發抖,撲了過去就給了大姨娘一個大耳刮子,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李同知見自己心愛的姨娘被打,哪能善罷甘休,氣勢洶洶朝李同知太太奔了過來,兩人打鬥在一塊,倒給下人們看了場好戲。


    自此之後,李同知幹脆搬去了大姨娘院子,把那裏當了主院,俸祿銀子和私底下接的錢財一分兒都落不到李同知太太手裏去,若不是李同知太太自己在外頭還有幾間店鋪門麵,恐怕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起初自己還嫌棄許仁知家裏窮,現兒看著,這芬兒倒是嫁了個好姑爺,皇上下旨賜的婚,蘇三太太又貼補了芬兒一副嫁妝,自己給芬兒的銀子就可以騰出來貼補家用,自己這心也放下一大半。就隻等著衡兒過了鄉試,送他到京城,再幫他尋門好親事,自己倒也算了結了心願,此生無憾了。迴頭望著屋子裏邊熱熱鬧鬧的,李同知太太一邊抹著眼淚,心裏一邊不斷嘮叨,芬兒一定要美滿如意,千萬不要像自己一般,落得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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