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社會我周哥
當我穿書後我直接反向跑路 作者：洲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鎮上有一家簡陋的民房，站在門口就能感受到這家的貧窮。堂屋裏沒幾樣家具，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椅子，像是從哪淘迴來的。
瘦高個的中年男人陳如海和妻子趙紅梅坐在院子裏吃午飯，小桌子缺了條腿，用棍子撐著。
院子裏堆著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能看出來這家人生活十分拮據。
桌上隻有一小碟菜，看起來黑漆漆的毫無食欲，是醃的鹹菜。夫妻倆碗裏是連米都看不到的米湯糊糊，手上拿著半塊賣相不怎麽樣的高粱饃，不至於讓他們吃不飽肚子。
夫妻倆都是愁眉苦臉。
紅梅皺著眉頭：“縣裏沒有辦法，要不咱們再跑去市裏問問？”
陳如海歎氣，他想掏出一根煙抽，又想到自己早就因為沒錢戒了。
“市裏管不了咱們，國家要是有錢肯定會發展教育。都知道國家缺錢，怎麽顧得上我們這個窮鄉僻囊，這學校是我私人開的，咱們隻能靠自己。可惜縣裏沒有飛出去的學生，不然靠我這張薄麵倒是能請人幫忙。”
紅梅忍不住數落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讓國家幫忙，不想想咱下個月能不能吃上飯？家裏的錢全都貼給學校，老師的工資都發不起，就算老師們有心想幫忙，可是溫飽都不能夠，人家怎麽幫你？好在咱兒子在師範學校念書不至於餓死。”
陳如海的眉頭皺成溝壑。
“讓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要是咱們這個初中不開了，這周邊多少個村裏的孩子以後怎麽辦？都成文盲嗎？”
“你不能想想我們娘倆？我不是說不讓你繼續辦學校，好歹咱自己人得吃飽。我嫁給你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吃飽穿暖，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把咱這房子賣了？讓我們倆睡大街去！”
陳如海被妻子道破心思：“紅梅，你忘了咱當初處對象時候說的，你說你喜歡我有責任心、有擔當，我不能現在就撂下挑子不管咱學校了。”
紅梅抹了一把眼淚：“那兒子怎麽辦？兒子以後還要娶媳婦兒，你把房子賣了有沒有想過咱兒子？你對別人有擔當，就對家裏沒有擔當嗎？”
陳如海沉默了，紅梅背對著他。
這並不是夫妻倆聊天的本意，隻是沒想到他們還是吵起來了。
陳如海自知對不起妻子，可是鎮中學一旦倒閉，周邊將近十個村子的學生都沒有初中上，相當於小學畢業就得成文盲。
另一所初中在隔壁鎮上。而且還沒有住宿條件。學生們要是過去上學，每天最晚得淩晨三點出門翻山越嶺，晚上十點多才能到家。
這樣的惡劣條件怎麽會有家長願意讓孩子繼續去讀書？
就在這時，家裏的大門被人“砰砰砰”拍響。
他們家是大門修在最外麵，開門後是堂屋，穿過堂屋是廚房和院子，修在這條街上的房子都是這樣的設計。
年輕小夥是學校旁邊修鞋匠，店麵是他自己家的。
這群山裏學生上學最容易遇到的就是鞋開膠，他店裏最火熱的生意就是強力膠補鞋，補一次鞋一分錢，不論缺口多大。
一支強力膠可以用很多次，有些孩子的鞋裂口並不大，但是位置容易灌風或者漏水，就會在他這裏補鞋。
他就靠著這樣的薄利在校門口把攤子開了下去。
小夥子一臉激動：“海叔，你猜猜我剛剛聽見了啥好消息？”
陳如海剛和媳婦吵完架，沒空跟他開玩笑，站起來“唿嚕唿嚕”把碗裏米糊喝了個幹淨。
他把碗重重放下：“天大的好消息對我都沒用，除非天上降個菩薩幫我解決學校問題。”
小夥子眼珠子一轉：“可讓您猜著了，還真是天上降了個活菩薩，人家要給你們學校捐錢呢，剛剛還在學校門口打聽你家地址。”
陳如海瞪他：“還沒過年你就皮癢了，是不是等著我替你爹抽你呢？這種玩笑你都跟我開！”
小夥子扶著陳如海坐下：“我不騙您叔，人家真的在打聽你家地址呢！不過人家打聽完之後說要在學校逛一圈看看，說是了解你們學校的情況，好像不止要給你們捐錢。”
小夥子聽到消息後撒腿就跑到陳如海家，第一時間匯報。
小夥心裏明白，他和學校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鎮初中倒閉，他的修鞋攤子就沒有固定生意了，到時候他還怎麽存錢娶老婆？
“真的？！”剛被扶著坐下的陳如海蹭的站起來，紅梅被他嚇了一跳。
“唉，叔，你幹嘛去！人家實地考察結束就過來了，你不如趁這會時間倒飭自己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紅梅激動的語無倫次：“強娃，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人給咱們學校捐錢？”
叫強娃的小夥子猛點頭：“千真萬確，人家開著小汽車來的呢。據說是哪個村的出去賺了點錢，今年迴老家想迴報咱們鎮。”
夫妻倆對視一眼，剛剛還在說要是鎮上出去一個有出息的人就找人家幫幫忙，沒想到人家直接主動找上門來了。
紅梅用袖子擦了擦臉：“我跟你叔先去換身幹淨衣裳，要是人家來了你就幫我們招待一下人家…對了，瓜子…家裏還有沒有瓜子？再去買點水果糖，別怠慢了客人。”
強娃推著夫妻倆進屋換衣服：“人家好像就帶了兩個小姑娘，看著也就十來歲，瓜子茶水招待上就行。”
陳如海和紅梅夫妻倆正襟危坐，這是他們少有的正式服裝。一般隻有在學校開大會的時候，陳如海才會穿上自己這身中山裝，其實袖口已經有點磨毛，但是因著質量不錯倒也不顯舊。
夫妻倆和強娃焦急的坐著等著。
沒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是強娃他爹。
“強娃，你腿跑這麽快？”
強娃連忙扶住他爹：“爹，你咋來了？那些資助咱們學校的人來了嗎？”
強娃的爹搖了搖頭：“人家去郵局了，說是有點事情。我估計人家可能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想資助鎮初中，畢竟人家看了一圈咱們學校就走了。”
陳如海夫妻倆傻眼了，這怎麽能行呢？
“那他們有沒有說啥？”
強娃爹迴想了一下：“好像說是這裏條件有點差，扶貧的項目有點多，要找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對強娃爹這種成年人來說，這已經是委婉的拒絕了。
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隻是強娃爹聽在自己耳朵裏就成了這個意思。
因為周博衍的手機在月家充電，他出門的時候沒有帶，留下罵罵咧咧的智腦。
月顏雖然帶了她的手機，可是隻能給周博衍發消息，畢竟沒有信號塔和電話卡。
月顏和周博衍其實是去郵局給周舅舅打了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忙找兩位對鄉鎮學校有扶貧經驗的工作人員，讓人家過來有償出差，工資這裏出。以及問周舅舅有沒有門路幫忙給弄點學生讀物一類的課外書。
周舅舅對於兩個少年人的善心舉動表示支持，並說很快給他們迴複，到時候需要周博衍主動聯係他。
現在是寒假，學校空無一人，學校的老師們都放假迴了家，
看門的大爺就住在學校附近，聽說這些人是來資助學校的，就把校門打開讓他們看看學校的條件。
進入鎮初中校園，月顏和周博衍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個學校隻能推倒重建。
學生們的教室是土房子，牆上落下來的都是土渣，玻璃窗戶沒一塊完整玻璃。
這教室再過幾年妥妥的就是危房，還沒房簷下的燕子窩結實。一整排泥巴平房全都是學生們的教室，下一場大暴雨估計會把教室衝塌。
課桌也是破破爛爛，有的桌子腿下麵墊著石頭。椅子是兩個人坐的長條板凳，要是同桌突然起身，另一個人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然後就是這個操場，全是黃泥土，地勢還比較低，下雨能養魚，而且操場雜草叢生，估計學生們開學第一課就是先帶著鐮刀來割草。
月顏沒想到自己還真的猜對了。
學校的食堂是一個矮小的土屋子，這才是真的危房，牆都裂開了縫隙。
根據老大爺說，學校老師們都是蹲在食堂門口吃飯。
餐桌是不可能有餐桌的，學生們還好一點，可以在教室裏吃。
廚房裏隻掛了一盞電燈泡，低低矮矮的懸掛在灶台正上方。
門衛老大爺是學校食堂的師傅，他個子瘦小，可以在廚房來迴走動，像月顏和周博衍在廚房就感覺有點逼仄和狹窄。
尤其是周博衍，幾乎得微彎著腰。
隔著窗戶看老師們的辦公室，采光條件極差，大白天看裏麵都烏漆麻黑。
老師們的宿舍更像是大學時候的學生宿舍，狹小擁擠，隻有中間一張大木頭桌子，剩下的全都放著床。
這一間屋子住著全校的女老師。其實也就六個，不過據說有三個帶完這一屆就不帶了。
就算是想要把這群學生培養出來，可是學校已經發不起工資了，鎮中學確實是要倒閉了，她們隻能另謀出路。
學校的環境很糟糕，唯一的優點就是校長想要繼續把學校辦下去，還在一直想辦法。
就衝著校長的人品，讓她想到了當年倒貼錢開孤兒院的院長，月顏不會袖手旁觀。
雖然說她是為了能讓月家博得一個好名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多做好事在特殊時候不至於被人惦記上。
實際月顏真的有心想要改變老家鎮上的教育環境。以後月家肯定是要發展的，到時候總不能自己一家吃肉不給村裏人喝湯。
既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肯定就要有些會識字的人。鄉鎮學校初中升高中很難，不少學生落榜後會迴到村裏，這就是半個人才。
要是村裏全都是文盲，帶著他們做生意連算數都不會，那奸商不坑他們坑誰？
她是力所能及的順手帶鄉親們脫貧致富，又不是錢多到讓人拖後腿。
反正蓮花上了學之後，月顏會讓蓮花給家裏幾個中年男人補補課，學一學乘法口訣，認認簡單的字。
不說讓大伯二伯多有文化，起碼能記個賬，看看賬本什麽的。
……
陳如海夫婦得知資助的人竟然要離開，忙不迭的就要出門把人追迴來，問問對方對學校有什麽意見，他們都可以改，隻要能讓學校繼續辦下去。
沒想到剛出門還沒走到路口，就看到一輛甲殼蟲似的小汽車停在路口，車上正在往外下人。
先下來了兩個小姑娘，從車頭（副駕駛座）下來的姑娘看著就是富養出來的，長得白白嫩嫩；後麵下來的小姑娘看著瘦小，應該是本地的。
然後又下來個中年男人，估計是這次的資助老板，雖然看起來很有農民的氣質，但是不影響陳如海夫婦給月富強加了十層有錢人濾鏡。
最後下來的是開車的司機，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這司機可真年輕！
強娃給夫妻倆使眼色，陳如海立即和紅梅上去迎接客人。
月富強是二伯的本名。
陳如海熱情的拉著月富強的手，帶著一群人去了他家堂屋坐下，好板凳都給了客人，強娃和他爹都蹲著不插嘴看熱鬧。
陳如海：“您就是準備資助我們學校的善心人吧。”
二伯尷尬不已：“老兄你可認錯人了，我是來帶路的。”
二伯求助地看向月顏：“這是我親兄弟家的閨女，我親兄弟在外麵賺了點錢，聽說鎮初中快要開不下去了，就想盡力…資助你們繼續辦下去。”
他原本想說盡綿薄之力，可奈何肚子裏沒什麽文化，怎麽都憋不出來這個詞。
陳如海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頓時尷尬地道歉。
還好紅梅並沒有忽略兩個姑娘，在陳如海招唿二伯的時候，她就已經拉著兩個小姑娘說上話，手腳麻利地給客人們都倒好了茶水，端上瓜子花生。
這兩個姑娘看著麵生，要麽不是本地鎮上的孩子，要麽是沒上初中。
紅梅雖然不讚同陳如海賣自家的房子補貼學校，可是看到這水靈靈的姑娘連初中都沒上，忍不住心生憐憫。
說到底夫妻兩個都是善心人，都是因為太窮了，學校的壓力頂在身上，周邊幾個鎮的孩子都得他們負責，讓紅梅一時之間鑽了牛角尖。
陳如海看向月顏，脫口而出：“這小姑娘長的麵善果真是那活菩薩。”
月顏：……
誇的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陳校長您好，我叫月顏，在安城上高二。我們剛剛去實地考察了學校的環境，發現學校的問題很嚴重，需要重新翻修。”
陳如海心裏“咯噔”一聲。重新翻修可是一筆大錢，不是隨便什麽家庭都能拿出來的。
紅梅則是驚訝這個姑娘竟然在省會上高中，那得多優秀啊！
陳如海心如死灰，但是又聽月顏繼續說道：“正好我們認識省裏的領導，可以請他幫我們派兩位專業人士規劃改造學校。現在就看你同不同意？以及如果改造的話要挪到什麽時間不會影響到學生們上課？”
陳如海和紅梅夫妻倆麵麵相覷。
這小姑娘說的話他們咋聽不懂？什麽叫幫他們改造？強娃他爹不是說這些人不想資助學校了嗎？
紅梅連忙迴答：“同意！我們都同意！”
陳如海嘴唇蠕動好久才出聲：“姑娘，你就不問問我們鎮初中的情況？你這麽草率的答應幫我們，你家裏人不會生氣嗎？”
月顏對他微笑：“我們一路過來有打聽鎮初中的情況，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學校周邊的鋪子和路人聽說我們是來資助的，把您誇得天上地下。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陳如海激動的拍手：“對，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月顏讓開位置，讓周博衍露麵：
“而且這次不止我資助學校，我這個朋友也想出一份力，不過他隻準備出錢，剩下的事他都不會管。”
陳如海感覺天上是掉了大餅，砸的他暈頭轉向。
隻給錢？！
還有這種大好事？！
他看向紅梅，又看向強娃和他爹，大家都對著他重重點頭，這不是夢！
陳如海激動的點頭彎腰：“謝謝，謝謝你們，為了感謝你們兩位，到時候鎮初中就用你們的名字命名！”
月顏連忙拒絕：“不用，如果想給學校換個名字的話，就叫晨曦希望中學吧，希望每個孩子的未來就像晨曦一樣擁有光明的前路。”
陳如海拍板：“好，就叫晨曦希望中學。”
月顏想起來蓮花入學的事：“陳校長，這是我堂妹蓮花，她小學畢業後沒上初中，希望到時候能讓學校老師幫忙照看著點，不用特殊優待，能幫她學習上查漏補缺就行。”
陳如海點頭：“那當然，我們學校的老師可是個頂個的負責，要不是發不起工資，老師們也不會要離開。”
“這個您不用擔心，工資的事情由我們想辦法。”
陳如海再一次被驚到了。
這姑娘到底是啥來頭？
學校改造她們包了，現在連老師們的工資也要包攬，他陳如海都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這事要是困難的話也不用這麽著急。”畢竟人家幫自己解決一次難題了。
一直當透明背景板的周博衍突然開口：“學校一共八位老師，每個月工資五十塊錢，加十塊錢的餐補費，以後會有人每個月定期給你們寄錢。等你們學校有正式老師就終止。”
說到底還是老師沒編製，有編製的老師就能領國家的工資了。
陳如海看了看月顏，又看了看周博衍。
這倆人不是一夥的嗎？怎麽開始各說各的？
“這…”他下意識看向月顏。
月顏點頭：“他都這麽說了，那就同意吧。”
社會我周哥，人慫錢還多。
要是給她表白有這麽果斷還至於自己生悶氣不理他。
周博衍是一點都不差錢，前幾項賣給國家的發明不知道國家給他發了多少獎金，反正是個隱形的土豪。
這兩個資助人把所有事兒都給他包攬了，年輕人比他還有主意，陳如海自愧不如。
瘦高個的中年男人陳如海和妻子趙紅梅坐在院子裏吃午飯，小桌子缺了條腿，用棍子撐著。
院子裏堆著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能看出來這家人生活十分拮據。
桌上隻有一小碟菜，看起來黑漆漆的毫無食欲，是醃的鹹菜。夫妻倆碗裏是連米都看不到的米湯糊糊，手上拿著半塊賣相不怎麽樣的高粱饃，不至於讓他們吃不飽肚子。
夫妻倆都是愁眉苦臉。
紅梅皺著眉頭：“縣裏沒有辦法，要不咱們再跑去市裏問問？”
陳如海歎氣，他想掏出一根煙抽，又想到自己早就因為沒錢戒了。
“市裏管不了咱們，國家要是有錢肯定會發展教育。都知道國家缺錢，怎麽顧得上我們這個窮鄉僻囊，這學校是我私人開的，咱們隻能靠自己。可惜縣裏沒有飛出去的學生，不然靠我這張薄麵倒是能請人幫忙。”
紅梅忍不住數落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讓國家幫忙，不想想咱下個月能不能吃上飯？家裏的錢全都貼給學校，老師的工資都發不起，就算老師們有心想幫忙，可是溫飽都不能夠，人家怎麽幫你？好在咱兒子在師範學校念書不至於餓死。”
陳如海的眉頭皺成溝壑。
“讓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要是咱們這個初中不開了，這周邊多少個村裏的孩子以後怎麽辦？都成文盲嗎？”
“你不能想想我們娘倆？我不是說不讓你繼續辦學校，好歹咱自己人得吃飽。我嫁給你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吃飽穿暖，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把咱這房子賣了？讓我們倆睡大街去！”
陳如海被妻子道破心思：“紅梅，你忘了咱當初處對象時候說的，你說你喜歡我有責任心、有擔當，我不能現在就撂下挑子不管咱學校了。”
紅梅抹了一把眼淚：“那兒子怎麽辦？兒子以後還要娶媳婦兒，你把房子賣了有沒有想過咱兒子？你對別人有擔當，就對家裏沒有擔當嗎？”
陳如海沉默了，紅梅背對著他。
這並不是夫妻倆聊天的本意，隻是沒想到他們還是吵起來了。
陳如海自知對不起妻子，可是鎮中學一旦倒閉，周邊將近十個村子的學生都沒有初中上，相當於小學畢業就得成文盲。
另一所初中在隔壁鎮上。而且還沒有住宿條件。學生們要是過去上學，每天最晚得淩晨三點出門翻山越嶺，晚上十點多才能到家。
這樣的惡劣條件怎麽會有家長願意讓孩子繼續去讀書？
就在這時，家裏的大門被人“砰砰砰”拍響。
他們家是大門修在最外麵，開門後是堂屋，穿過堂屋是廚房和院子，修在這條街上的房子都是這樣的設計。
年輕小夥是學校旁邊修鞋匠，店麵是他自己家的。
這群山裏學生上學最容易遇到的就是鞋開膠，他店裏最火熱的生意就是強力膠補鞋，補一次鞋一分錢，不論缺口多大。
一支強力膠可以用很多次，有些孩子的鞋裂口並不大，但是位置容易灌風或者漏水，就會在他這裏補鞋。
他就靠著這樣的薄利在校門口把攤子開了下去。
小夥子一臉激動：“海叔，你猜猜我剛剛聽見了啥好消息？”
陳如海剛和媳婦吵完架，沒空跟他開玩笑，站起來“唿嚕唿嚕”把碗裏米糊喝了個幹淨。
他把碗重重放下：“天大的好消息對我都沒用，除非天上降個菩薩幫我解決學校問題。”
小夥子眼珠子一轉：“可讓您猜著了，還真是天上降了個活菩薩，人家要給你們學校捐錢呢，剛剛還在學校門口打聽你家地址。”
陳如海瞪他：“還沒過年你就皮癢了，是不是等著我替你爹抽你呢？這種玩笑你都跟我開！”
小夥子扶著陳如海坐下：“我不騙您叔，人家真的在打聽你家地址呢！不過人家打聽完之後說要在學校逛一圈看看，說是了解你們學校的情況，好像不止要給你們捐錢。”
小夥子聽到消息後撒腿就跑到陳如海家，第一時間匯報。
小夥心裏明白，他和學校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鎮初中倒閉，他的修鞋攤子就沒有固定生意了，到時候他還怎麽存錢娶老婆？
“真的？！”剛被扶著坐下的陳如海蹭的站起來，紅梅被他嚇了一跳。
“唉，叔，你幹嘛去！人家實地考察結束就過來了，你不如趁這會時間倒飭自己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紅梅激動的語無倫次：“強娃，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人給咱們學校捐錢？”
叫強娃的小夥子猛點頭：“千真萬確，人家開著小汽車來的呢。據說是哪個村的出去賺了點錢，今年迴老家想迴報咱們鎮。”
夫妻倆對視一眼，剛剛還在說要是鎮上出去一個有出息的人就找人家幫幫忙，沒想到人家直接主動找上門來了。
紅梅用袖子擦了擦臉：“我跟你叔先去換身幹淨衣裳，要是人家來了你就幫我們招待一下人家…對了，瓜子…家裏還有沒有瓜子？再去買點水果糖，別怠慢了客人。”
強娃推著夫妻倆進屋換衣服：“人家好像就帶了兩個小姑娘，看著也就十來歲，瓜子茶水招待上就行。”
陳如海和紅梅夫妻倆正襟危坐，這是他們少有的正式服裝。一般隻有在學校開大會的時候，陳如海才會穿上自己這身中山裝，其實袖口已經有點磨毛，但是因著質量不錯倒也不顯舊。
夫妻倆和強娃焦急的坐著等著。
沒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是強娃他爹。
“強娃，你腿跑這麽快？”
強娃連忙扶住他爹：“爹，你咋來了？那些資助咱們學校的人來了嗎？”
強娃的爹搖了搖頭：“人家去郵局了，說是有點事情。我估計人家可能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想資助鎮初中，畢竟人家看了一圈咱們學校就走了。”
陳如海夫妻倆傻眼了，這怎麽能行呢？
“那他們有沒有說啥？”
強娃爹迴想了一下：“好像說是這裏條件有點差，扶貧的項目有點多，要找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對強娃爹這種成年人來說，這已經是委婉的拒絕了。
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隻是強娃爹聽在自己耳朵裏就成了這個意思。
因為周博衍的手機在月家充電，他出門的時候沒有帶，留下罵罵咧咧的智腦。
月顏雖然帶了她的手機，可是隻能給周博衍發消息，畢竟沒有信號塔和電話卡。
月顏和周博衍其實是去郵局給周舅舅打了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忙找兩位對鄉鎮學校有扶貧經驗的工作人員，讓人家過來有償出差，工資這裏出。以及問周舅舅有沒有門路幫忙給弄點學生讀物一類的課外書。
周舅舅對於兩個少年人的善心舉動表示支持，並說很快給他們迴複，到時候需要周博衍主動聯係他。
現在是寒假，學校空無一人，學校的老師們都放假迴了家，
看門的大爺就住在學校附近，聽說這些人是來資助學校的，就把校門打開讓他們看看學校的條件。
進入鎮初中校園，月顏和周博衍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個學校隻能推倒重建。
學生們的教室是土房子，牆上落下來的都是土渣，玻璃窗戶沒一塊完整玻璃。
這教室再過幾年妥妥的就是危房，還沒房簷下的燕子窩結實。一整排泥巴平房全都是學生們的教室，下一場大暴雨估計會把教室衝塌。
課桌也是破破爛爛，有的桌子腿下麵墊著石頭。椅子是兩個人坐的長條板凳，要是同桌突然起身，另一個人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然後就是這個操場，全是黃泥土，地勢還比較低，下雨能養魚，而且操場雜草叢生，估計學生們開學第一課就是先帶著鐮刀來割草。
月顏沒想到自己還真的猜對了。
學校的食堂是一個矮小的土屋子，這才是真的危房，牆都裂開了縫隙。
根據老大爺說，學校老師們都是蹲在食堂門口吃飯。
餐桌是不可能有餐桌的，學生們還好一點，可以在教室裏吃。
廚房裏隻掛了一盞電燈泡，低低矮矮的懸掛在灶台正上方。
門衛老大爺是學校食堂的師傅，他個子瘦小，可以在廚房來迴走動，像月顏和周博衍在廚房就感覺有點逼仄和狹窄。
尤其是周博衍，幾乎得微彎著腰。
隔著窗戶看老師們的辦公室，采光條件極差，大白天看裏麵都烏漆麻黑。
老師們的宿舍更像是大學時候的學生宿舍，狹小擁擠，隻有中間一張大木頭桌子，剩下的全都放著床。
這一間屋子住著全校的女老師。其實也就六個，不過據說有三個帶完這一屆就不帶了。
就算是想要把這群學生培養出來，可是學校已經發不起工資了，鎮中學確實是要倒閉了，她們隻能另謀出路。
學校的環境很糟糕，唯一的優點就是校長想要繼續把學校辦下去，還在一直想辦法。
就衝著校長的人品，讓她想到了當年倒貼錢開孤兒院的院長，月顏不會袖手旁觀。
雖然說她是為了能讓月家博得一個好名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多做好事在特殊時候不至於被人惦記上。
實際月顏真的有心想要改變老家鎮上的教育環境。以後月家肯定是要發展的，到時候總不能自己一家吃肉不給村裏人喝湯。
既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肯定就要有些會識字的人。鄉鎮學校初中升高中很難，不少學生落榜後會迴到村裏，這就是半個人才。
要是村裏全都是文盲，帶著他們做生意連算數都不會，那奸商不坑他們坑誰？
她是力所能及的順手帶鄉親們脫貧致富，又不是錢多到讓人拖後腿。
反正蓮花上了學之後，月顏會讓蓮花給家裏幾個中年男人補補課，學一學乘法口訣，認認簡單的字。
不說讓大伯二伯多有文化，起碼能記個賬，看看賬本什麽的。
……
陳如海夫婦得知資助的人竟然要離開，忙不迭的就要出門把人追迴來，問問對方對學校有什麽意見，他們都可以改，隻要能讓學校繼續辦下去。
沒想到剛出門還沒走到路口，就看到一輛甲殼蟲似的小汽車停在路口，車上正在往外下人。
先下來了兩個小姑娘，從車頭（副駕駛座）下來的姑娘看著就是富養出來的，長得白白嫩嫩；後麵下來的小姑娘看著瘦小，應該是本地的。
然後又下來個中年男人，估計是這次的資助老板，雖然看起來很有農民的氣質，但是不影響陳如海夫婦給月富強加了十層有錢人濾鏡。
最後下來的是開車的司機，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這司機可真年輕！
強娃給夫妻倆使眼色，陳如海立即和紅梅上去迎接客人。
月富強是二伯的本名。
陳如海熱情的拉著月富強的手，帶著一群人去了他家堂屋坐下，好板凳都給了客人，強娃和他爹都蹲著不插嘴看熱鬧。
陳如海：“您就是準備資助我們學校的善心人吧。”
二伯尷尬不已：“老兄你可認錯人了，我是來帶路的。”
二伯求助地看向月顏：“這是我親兄弟家的閨女，我親兄弟在外麵賺了點錢，聽說鎮初中快要開不下去了，就想盡力…資助你們繼續辦下去。”
他原本想說盡綿薄之力，可奈何肚子裏沒什麽文化，怎麽都憋不出來這個詞。
陳如海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頓時尷尬地道歉。
還好紅梅並沒有忽略兩個姑娘，在陳如海招唿二伯的時候，她就已經拉著兩個小姑娘說上話，手腳麻利地給客人們都倒好了茶水，端上瓜子花生。
這兩個姑娘看著麵生，要麽不是本地鎮上的孩子，要麽是沒上初中。
紅梅雖然不讚同陳如海賣自家的房子補貼學校，可是看到這水靈靈的姑娘連初中都沒上，忍不住心生憐憫。
說到底夫妻兩個都是善心人，都是因為太窮了，學校的壓力頂在身上，周邊幾個鎮的孩子都得他們負責，讓紅梅一時之間鑽了牛角尖。
陳如海看向月顏，脫口而出：“這小姑娘長的麵善果真是那活菩薩。”
月顏：……
誇的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陳校長您好，我叫月顏，在安城上高二。我們剛剛去實地考察了學校的環境，發現學校的問題很嚴重，需要重新翻修。”
陳如海心裏“咯噔”一聲。重新翻修可是一筆大錢，不是隨便什麽家庭都能拿出來的。
紅梅則是驚訝這個姑娘竟然在省會上高中，那得多優秀啊！
陳如海心如死灰，但是又聽月顏繼續說道：“正好我們認識省裏的領導，可以請他幫我們派兩位專業人士規劃改造學校。現在就看你同不同意？以及如果改造的話要挪到什麽時間不會影響到學生們上課？”
陳如海和紅梅夫妻倆麵麵相覷。
這小姑娘說的話他們咋聽不懂？什麽叫幫他們改造？強娃他爹不是說這些人不想資助學校了嗎？
紅梅連忙迴答：“同意！我們都同意！”
陳如海嘴唇蠕動好久才出聲：“姑娘，你就不問問我們鎮初中的情況？你這麽草率的答應幫我們，你家裏人不會生氣嗎？”
月顏對他微笑：“我們一路過來有打聽鎮初中的情況，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學校周邊的鋪子和路人聽說我們是來資助的，把您誇得天上地下。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陳如海激動的拍手：“對，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月顏讓開位置，讓周博衍露麵：
“而且這次不止我資助學校，我這個朋友也想出一份力，不過他隻準備出錢，剩下的事他都不會管。”
陳如海感覺天上是掉了大餅，砸的他暈頭轉向。
隻給錢？！
還有這種大好事？！
他看向紅梅，又看向強娃和他爹，大家都對著他重重點頭，這不是夢！
陳如海激動的點頭彎腰：“謝謝，謝謝你們，為了感謝你們兩位，到時候鎮初中就用你們的名字命名！”
月顏連忙拒絕：“不用，如果想給學校換個名字的話，就叫晨曦希望中學吧，希望每個孩子的未來就像晨曦一樣擁有光明的前路。”
陳如海拍板：“好，就叫晨曦希望中學。”
月顏想起來蓮花入學的事：“陳校長，這是我堂妹蓮花，她小學畢業後沒上初中，希望到時候能讓學校老師幫忙照看著點，不用特殊優待，能幫她學習上查漏補缺就行。”
陳如海點頭：“那當然，我們學校的老師可是個頂個的負責，要不是發不起工資，老師們也不會要離開。”
“這個您不用擔心，工資的事情由我們想辦法。”
陳如海再一次被驚到了。
這姑娘到底是啥來頭？
學校改造她們包了，現在連老師們的工資也要包攬，他陳如海都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這事要是困難的話也不用這麽著急。”畢竟人家幫自己解決一次難題了。
一直當透明背景板的周博衍突然開口：“學校一共八位老師，每個月工資五十塊錢，加十塊錢的餐補費，以後會有人每個月定期給你們寄錢。等你們學校有正式老師就終止。”
說到底還是老師沒編製，有編製的老師就能領國家的工資了。
陳如海看了看月顏，又看了看周博衍。
這倆人不是一夥的嗎？怎麽開始各說各的？
“這…”他下意識看向月顏。
月顏點頭：“他都這麽說了，那就同意吧。”
社會我周哥，人慫錢還多。
要是給她表白有這麽果斷還至於自己生悶氣不理他。
周博衍是一點都不差錢，前幾項賣給國家的發明不知道國家給他發了多少獎金，反正是個隱形的土豪。
這兩個資助人把所有事兒都給他包攬了，年輕人比他還有主意，陳如海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