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秋單手扶著方向盤,轉頭看路,“想說什麽?”


    趙聽月迴過神,繼續剛才的話,“今天是除夕,你怎麽會在機場?”


    她方才總算想到了這個問題,當即就決定用這個話題打破車內的尷尬,誰知製造了更大的尷尬。


    車在高速上飛馳著,燈影幢幢,濃鬱的黑色侵染窗外的整個世界。


    “你在機場,我為什麽不能在?”葉辭秋換了隻手握著方向盤,看都不看她。


    “……”


    行吧,第一迴合算她輸,被噎了半句她認了。


    “ok。現在說說你,你剛才要說什麽?”她並不想告知他她為什麽在機場,另換個了話題。


    葉辭秋終於舍得施舍給她一個眼神,冷峻的眼懶瞧她一眼。


    他下意識排斥她大晚上一個人不迴家過年在機場外麵吹冷風,僅僅是被某個男人傷了這種可能。


    而另一種可能,從她跟她那個親生姐姐之間鬧到斷絕聯係的程度,可見一斑。


    可她明顯不想多說。


    他便無法詢問她是否是跟她家裏鬧了什麽不愉快,是不是負氣出走。


    葉辭秋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麵對一件事一個人,竟然會優柔寡斷到這個程度。


    上億的賭注他眼都不眨一下就扔出去,如今卻被一個小女人絆住了手腳。


    而最令他覺得驚詫的是,無論是哪種可能,他剛才竟然荒唐地想哄哄她——


    如果她需要的話,不管什麽事,他都可以幫她,不需要報酬的那種。


    反正他這人向來親情緣薄,不在乎什麽世俗規矩。


    可如今瞧著她生動活潑卻處處透著傻氣的鮮活模樣,他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忘了。”她現在這樣就很好,他不想提那些讓她不痛快的事,“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趙聽月有點懵:“什麽問題?”


    葉辭秋聞言不冷不熱得睨她一眼,“自己想。”


    轉過頭去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趙聽月猝不及防,又哽住了。


    第二迴合,慘敗!


    她抿唇咬緊後槽牙,越想越氣。靠之,讓她自己想,她想個大頭鬼,愛說不說!


    她現在隻想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敲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招人恨得原材料。


    怎麽會有人,話忒硬忒野,她一個真正的神經病都比不過他的陰晴不定。


    硬挨下了一路的沉默窒息,車子停到了她的樓下。


    葉辭秋把車停在了上次的位置,分毫不差,望著燈火通明的高樓,這次裏麵沒有陌生的男人走出。


    “我上次送你迴來,有人在你家?”


    趙聽月生了他一路的氣,眼不見為淨,後半程索性閉上眼,隻當他是個免費司機。


    便宜沒好貨,脾氣差點就差點吧,她這麽安慰自己。


    此刻聽著他直白的問法,她連生氣都忘了,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易臨聲。


    難道上次易臨聲下樓的時候葉辭秋還沒走,不會這麽巧遇上了吧。


    葉辭秋嘴角上揚,偏頭看向她的眸底是幽深的情緒,唇邊泛起一抹涼薄的笑意。


    她立馬能肯定,看來兩個人確實是撞上了。


    對上他深邃的眼睛,趙聽月終於迴想起他在機場時問得什麽問題了。


    她睜著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腦海中將前前後後他所有試探串在一起,震驚地意識到——


    不會吧,這變態以為她跟易臨聲?


    說實話,趙聽月很想應下來。


    轉念一想,憑葉變態這陰譎詭異的性子,萬一對她的興趣還沒消散,一個興起盯上易臨聲,想想還是算了。


    “他是我一個朋友,來給我送東西。忘了說,我是一個單身主義者。”後麵一句話欲蓋彌彰的意味明顯。


    可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葉辭秋嗤笑一聲,自上而下審視著她,眸底的星星點點笑意似乎是在嘲笑她的爛演技。


    見鬼的單身主義者,她怎麽不說她是蕾絲邊呢?


    雖然知道這可能是她在騙人,可他的心情還是因為她的否認舒展了半分。


    不外乎葉辭秋會這麽想,趙聽月後知後覺她當時在機場外的狀態在外人看來,確實很像為情所傷的表現。


    她哪裏知道,葉辭秋隻是拿不準到底是哪種情而已。


    趙聽月窘迫地想,說來可惜,她這輩子活到現在還從未因為男人傷情過,就連眼前這個被她實打實睡過的男人,也隻是一場意外。


    程安安說得對,她這張臉注定了就不能為任何一個男人停留。


    想到這裏,趙聽月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挑明兩人之間那道心照不宣的溯源:“葉辭秋,五年前在英國,我們見過。”她的用詞反複斟酌,十分小心。


    她做夢也沒想到,她分明連兩人在一起的細節都忘了,有一天卻要當著他本人的麵,試圖把這件事講開揭過去。


    最重要的是,她從未想過此生要跟任何人產生多餘的羈絆。哪怕是他這種權貴子弟慣用的錢色交易,她都敬而遠之。


    葉辭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去。他沒有像之前在解韞的別墅裏那次一樣打斷她的話。


    趙聽月心髒狂跳,直視他極具壓迫感的眼睛,握緊拳調整唿吸道:“我想說我已經忘了,那樣的事以後也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如一盆冷水迎麵撲下,狹長的眸子如深潭中的寒冰,猶如刀刃的鋒利目光徘徊在她臉上,他的聲音似惡鬼殘忍:“什麽意思?”


    無論是想借此從他身上獲得什麽,還是越過他的心思直接喊停,那都是葉辭秋不能容忍的事。


    他這一生張狂恣意,囂張桀驁,從來沒有人可以按著他的頭,指手畫腳告訴他哪件事應該怎麽做。


    尤其是,他早已掙紮其中。


    趙聽月還不知道自己無論怎麽說都是錯,她迫切地想做個了斷,“謝謝你今晚送我迴來,我想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葉辭秋報複她,利用她,說是因為解韞也好,因為五年前的情事也好,又或是後來她送上門來的有求於他。


    趙聽月希望能從他嘴裏得到一個恩怨兩清的肯定,又或者是下意識的想阻止一些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卻讓她在潛意識裏就驚慌不安的隱秘變化。


    從宴會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就不是純粹的厭惡了,她應該早點察覺到的。


    不過好在現在也不晚,她要徹底斬斷跟葉辭秋的所有關聯。


    葉辭秋原本是直著上半身的,此刻卻散漫的向後一靠,精芒掠眸,那道能殺人的目光終於從她臉上移開。


    他殘冷一笑,“趙聽月,是我最近太仁慈了嗎?”


    他的聲音森寒刺骨,趙聽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就聽到他一字一頓的陰鷙之語:“什麽時候,輪得到你,有說不的資格了。”


    奇怪,他分明不想陷進去,可當親耳聽到她要結束一切的時候,他卻怒火中燒了。


    野歸野,狂歸狂,葉辭秋很少又如此不理智的時刻。


    趙聽月怔住,或許她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盡管心底有失落劃過,可突然再次直麵他這副冰冷邪惡的麵容,她依舊失去了反應。


    半晌,一道輕柔的女聲打破一室窒息。


    “葉辭秋,你想要什麽呢?”


    趙聽月的表情看起來似乎苦惱起來,她亮晶晶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靜靜盯著他,“是五年前的食髓知味如今還想跟我幹柴烈火一次?還是……”


    她的欲言又止已經挑明了縈繞在兩人之間那股難以名狀的狀態,葉辭秋突然從心底生出一股渴望,那是一種無名的東西,隨著每一次心跳在他的心上敲擊。


    “還是你看上我了?是要包養我嗎,還是學那些幼稚的愛情把戲,逗我玩一場?”她就那樣平淡的字字吐璣,唇齒碰撞間把兩個人的可能描述得既殘忍又現實。


    葉辭秋上半張臉隱在黑暗中,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紅唇,從那裏冒出來的每個字眼,卻讓他氣急反想笑。


    趙聽月看在眼裏,他在沉默著不想反駁,又或者在思考用什麽方式能肆意的羞辱她這一番自作多情。


    她歎了口氣,無論是哪種可能她都不想要,“不管你怎麽想的……”


    “趙聽月,我是食髓知味。”他的薄唇涼如水,猝不及防的答案徹底攪亂了她的思路。


    趙聽月登時啞然,四目相對時,原本含著幾分厭世感的明眸顯而易見的迷茫。


    他說什麽?


    葉辭秋卻突然動作,以極快的速度探過身,長臂一覽按著她的後腦勺就親了過來。


    溫熱的觸感卻像密密麻麻的針,刺得趙聽月雙眸大睜。


    她下意識向後掙紮著,拳頭毫無章法地落下,卻被他輕鬆化解,單手掐著她的兩隻手腕高高舉起,死死按在她頭頂的座椅背上。


    他用身體壓製著她不讓她扭動身體反抗,另一隻手迫使她仰起頭迎接他,低頭自上而下地擁吻著她,像是恩賜,又像是征服。


    他的唇舌一如他平日裏的霸道兇狠,碾著她的紅唇輾轉反側,像是饑餓的野獸終於看見獵物一般,吞噬著她的一切柔軟。


    像是俘虜般被強硬打開的姿勢令趙聽月全身的血液似乎倒流,爭先恐後地湧上大腦。


    他的力量跟她不是一個重量級的,趙聽月掙紮無果,很快就卸了力氣隨他動作了。


    漸漸地,許是察覺到她不再抗拒,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從開始猛烈的掠奪轉化為輕風細雨的品嚐,舌尖卻始終無法撬開她斤咬的牙齒。


    近在咫尺的唿吸交纏融化,屬於她的芳香被他這個瘋子掠奪而空。


    “嘶——”沉浸其中的男人猛地退出來,冷吸一口氣,一滴血珠驟然在他的下唇溢出來。


    懷裏的女人唇瓣紅得不像話,森然的白牙剛才在他唇上重重地撕咬一口,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驟然掙出一隻手,一拳頭卯足了勁兒砸在了他的右臉上。


    她沒有分毫柔情,雙眸要噴出火來,“這是你自找的。”冷著臉撂下一句又是狠戾的一拳頭落在他的另半張臉上。


    葉辭秋生生受下了這兩拳,側臉受力猛地偏到一邊去,顴骨當即紅了一片。


    等價代換,他不管不顧吻下去的時候,甚至做好了會挨好幾拳的準備。


    他甚至還直視著她,猖狂至極地哼笑了一聲。


    車門沒鎖,趙聽月收迴手,冷冷睨了被打也依舊悶不作聲的男人一眼,目光卻不受控製的停留在他那瓣溢著殷紅的嘴唇。


    像盛開在清月下的罌粟花,蠱惑又危險。


    “你想死嗎?”她隻恨自己咬輕了。


    男人嫌棄眼皮不悲不喜地望過來,她仿佛被什麽懾駭到,麵上冷硬緊繃,心底卻打了個哆嗦。


    她不戀戰,果斷轉身推門而出,纖細的背影竟顯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來。


    夜風吹過來,她的步子略顯漂浮,大腦也跟著清醒了幾分。


    狗東西,剛才怎麽沒咬死他!


    葉辭秋沒有攔她,他覺得有趣極了。


    似是感覺不到痛,他用指尖沾了一點唇間血,借著燈光垂看。


    剛才還能鎮定地說出包養、一夜情這種大膽的字眼,如今一個吻就給嚇跑了,出息。


    他兩指碾磨,擦在抽出的紙巾上,隨手將握成的紙團拋在副駕駛上,目送女人曼妙性感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兩個拳頭換一個吻,這買賣還不錯。


    這邊的趙聽月揣著全世界的慌,像是身後有惡鬼撲食,似一陣風一樣轉眼狂奔上了樓。


    等她迴過神來,站在客廳裏鬆開已經出汗的手掌心,這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一個吻代表不了什麽,但卻把什麽都說明了。


    有句話葉辭秋說對了,他向來就不是個能跟仁慈沾上一點邊的人。


    他刻意藏起野獸的殘忍,她便天真的以為,她能夠掌控他們之間的關係。


    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今晚這頓狗咬算她自找的。


    如果她足夠圓滑,就該知道,此時匍匐求放過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又或者她從來都知道該怎麽做,可偏偏習慣了什麽都要賭上自己去硬碰硬。


    如今臉皮徹底撕破,趙聽月反倒心下安定了不少。


    以後這姓葉的,她見一次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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