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穀同周掌櫃道聲別,抱著靈哥兒和她倆一起往外走,還低聲囑咐道:“好生收起來,你自己用錢就有。”


    “嗯。”沈雁重重點頭,眉眼裏都是笑意。


    他們往門外走,不曾想撞上個要進門的年輕書生。


    窈窕淑女,一笑生花。


    顧承越一眼瞥見後麵沈雁笑顏,登時就愣了,頭腦轉不動,手腳都似不聽使喚。


    他愣了一下才迴過神,一看是婦人和夫郎,連忙往旁邊相讓,因差點撞上抱著孩子的紀秋月,他作揖嘴中告罪道:“多有冒犯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紀秋月在他差點撞上來時停住腳,對他這般冒犯而不高興,哪有走路不看人的,更何況他們三個從門裏出來一邊走一邊說話,怎麽可能聽不到,又不是靜悄悄沒動靜,好在沒真撞到。


    見書生又是作揖又是告罪,急切惶恐的模樣,倒真不像是故意的,她隻得作罷,說道:“行了,你這彎腰又鞠躬的,以後可千萬要看著路。”


    “一定一定。”顧承越賠著笑,一抬頭眼神不由自主落在神色好奇的沈雁臉上,他是個讀書人,懂禮知節,沒多敢看人家。


    說起來沈堯青沈玄青都念過書,鄉下是有私塾學堂的,冬閑時村裏小子去念書,沈雁見過,但像這樣書生打扮的年輕白淨漢子,一看就是在鎮上念書的,她著實沒見過幾個,是以有些好奇。


    “走吧,先扯布,再到鋪子那邊看看。”紀秋月邊走邊說,三人漸漸遠去。


    顧承越等他們走遠,站在繡坊門口呆呆的,卻連背影都隻敢看一眼,心裏隻剩下四個字,君子好逑。


    第213章


    在布莊扯布的時候,陸穀才想起剛才那人麵熟的緣故,在鋪子買過幾迴肉,隻是不知叫什麽。


    “我看這個行。”紀秋月摸著布料說道。


    他心中所想和過眼煙雲沒甚分別,畢竟是生人,想明白後就不再糾結困擾,聞言伸手摸了摸布料,點頭道:“是不錯。”


    一問價錢有點貴,不過是給孩子做的,隻要料子好,倒沒什麽。


    見紀秋月要和沈雁說什麽,還沒開口呢,他直接說:“阿嫂,不用,我來掏,多扯些,給娘再做身衣裳。”


    “這哪行,還是我來。”紀秋月不讚同。


    他再次開口勸道:“二青每個月還能迴去看看,我隔一兩月才迴去一趟,娘在家裏忙,我幫不上別的,這錢我來掏。”


    他說得堅定,並無任何試探或反話之意,這出門在外的,紀秋月也不好多爭執,免得叫人瞧了笑話,更何況一家子,這迴陸穀買了,下迴再有別的,換她來就是。


    扯好布後,雖花了六錢碎銀,但陸穀一點都不心疼,他手裏不止這點兒錢,更何況是給孩子和衛蘭香穿。


    包布的包袱沈雁挎在胳膊上,三人樂樂嗬嗬邊逛邊往鋪子走,見路邊有貨郎賣便宜的小絹花,沈雁看得心喜,就買了幾朵。


    至於剛才遇到的書生,他們誰也沒多放在心上。


    到繡坊給家裏人買手帕的顧承越在門口呆站一會兒,還是周掌櫃看見他,笑著問他是來買東西還是當門神,他這才緩過神。


    進門後看見周掌櫃在整理一遝手帕,他心中一動,問道:“掌櫃的,這是你們這兒繡娘繡的?”


    “哪裏,是方才出去那幾位送來賣的,你來買什麽?”周掌櫃笑著問道。


    “我娘讓我來買幾條手帕,家中姊妹用的手帕舊了,正巧我要去買書。”顧承越答道。


    他目光落在那些手帕上,迴想方才婦人和夫郎都抱著孩子,唯後麵那個姑娘臉上有著喜悅笑容,細想該是賣了錢的緣故,他又一轉念,那姑娘做女孩兒打扮,應該尚未出閣。


    “如此,你瞧瞧這些,手藝不錯呢。”周掌櫃並未明說是沈雁送來的,人家一看就沒嫁人,繡的手帕在外麵賣,有些是會到漢子手裏的,自然不好聲張。


    顧承越知曉這個道理,也沒多問,就算不是方才那位姑娘繡的,家裏人總要用。


    他從前對手帕這些不大上心,今日細細看了一會兒,繡的花樣還是很不錯的,一看就是細致人手裏出來的活兒。


    顧家就住在東興街的蘭芝巷,乃吉興鎮本地人,在鎮外有二十畝良田,家裏還有個香燭鋪子,香燭紙錢無論紅白喜事還是過年過節祭祀上供,是常買的東西,因此他家哪怕稱不上員外財主,也算有點小錢。


    手帕和書買齊全後,顧承越迴到家中,他坐在窗前書桌看書,卻怎麽都看不進去,神思總是溜到和書無關的事上。


    他忽然想起來,抱著孩子的夫郎是鎮上那家賣兔肉的夫郎。


    自打賣兔子的肉鋪開了後,家裏人有時想吃個和雞鴨魚不同的野物,他去買了幾次,見過陸穀。


    原是那家的。


    “承越。”院裏他娘邊喊邊往房裏走。


    “娘。”顧承越從書桌前起身。


    “來,過來坐。”顧大娘在茶桌旁坐下,滿臉喜意說:“早起你去書院那陣子,孫媒婆過來了,說有門好親事……”


    提起這事顧承越臉上顯出一點苦相與無奈,打斷道:“娘,我……”


    “娘什麽娘,我告訴你小兔崽子,這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顧大娘脾氣上來,聲音拔高不少。


    顧承越被訓斥,不敢和老娘頂嘴,他之前不願去相看是因為這兩年說親,總有這事那事,最後全給黃了,心裏頭就漸漸不大順意,幹脆埋頭苦讀,一心隻念書。


    顧大娘知他心事,也歎一口氣,覺得親事上這麽不順,別說兒子了,連她心裏頭也憋屈,於是又好言勸道:“你如今十六,年紀說大也大了,親事總該定下來,緣分誰也說不準,可你不去,哪裏能撞上。”


    “孫媒婆同我說了,那家姑娘容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雖是鄉下的,比你小兩歲,可人家哥哥在咱們鎮上開了鋪子,就是我上迴打發你去買兔子的那家,還記得不?”


    “要說那姑娘的兩個哥哥,不是常在咱們鎮上,我見過好幾迴,那個最高的好像是她二哥,那模樣,實在是俊,想來他妹子也差不到哪裏去……”


    顧大娘絮絮叨叨一大通話,顧承越聽到肉鋪之後,就再聽不見後麵的話了,腦子嗡一下,不敢置信。


    緣分二字在他心中漸漸浮現。


    他發愣一副呆子的模樣,氣得顧大娘一巴掌打在他左大臂上,罵道:“我同你說話,你聽進去沒?”


    她原本是想拍腦袋的,但兒子從小就念書好,舍不得打頭,本來就會發呆,生怕再打笨了,便常常是打胳膊。


    顧承越按捺住心中悸動,盡量穩著嗓子問道:“娘,那什麽時候去。”


    顧大娘一聽,立馬喜笑顏開,說:“急什麽,人家那邊還沒給說呢,我這就去迴孫媒婆,托她去說,其實她今兒不是來說媒的,隻是過來買紙錢,她是聽楊家酒館的老太太提了一嘴,說他們家有個姑娘,孫媒婆就多問了幾句,這不今天過來,又同我說了幾句,你們念書的不是有句話,這就叫無心插柳不是?”


    上迴給顧承越說親,他死活不願去見人,這迴總算想開了,顧大娘高興的不得了,連話也多起來,說完一拍大腿:“看我,同你說這些做什麽,還是先找孫媒婆要緊。”


    顧家這邊暫且不提,自有顧大娘托孫媒婆從中打聽遞話。


    沈堯青前幾天就帶媳婦妹妹迴家去了,鎮上就隻有沈玄青和陸穀。


    靈哥兒不再鬧肚子,也不哭疼了,這兩天吃飯都香了,上午掃灑完院子,陸穀沒事做,就抱孩子到鋪子轉轉。


    一進來發覺嚴氏在裏頭坐著吃茶,他笑著開口:“師娘,今日得空了?師父怎麽沒來?”


    “心肝兒。”嚴氏見了小靈哥兒一把接過抱在懷裏,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他們家二小子長得俊俏,夫郎也好看,連生的娃娃都這樣漂亮可人。


    哄著靈均逗了一會兒,她這才說道:“今兒館子裏不忙,你師父和老王頭到他家卸軟柿子去了,樹上熟的,可甜了,迴頭你倆記得過去拿。”


    “知道了。”沈玄青答應一聲,他給陸穀倒了杯茶,笑著說:“師娘今天過來,是說雁雁的親事,鎮上有家合適的,十六歲,比雁雁大兩歲,家裏有田有鋪子,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同咱們差不多,不過人家是吉興鎮當地的。”


    嚴氏剛才隻顧著抱孩子,一聽他說起,才忙和陸穀說道:“鋪子就在東興街上,就是那家賣香燭紙錢的,那孩子是念書的,前兩年過了童生,今年又考上秀才了,有出息呢,人我也見過,模樣周正,個頭兒沒二小子高,但在別的漢子裏不算矮了。”


    “那他家裏人如何?”陸穀下意識問道。


    嚴氏笑著說:“顧家大娘人勤快,就是嗓門大些,他們家不是有個香燭鋪子,我有幾迴過去買,拾掇的可幹淨了,她生的大兒子叫顧承越,就是想和咱們雁雁相看的,上頭有個大姐,嫁鎮上了,離得近常常迴娘家,下麵有弟妹各一個,年紀都小,尚未到娶妻嫁人之時。”


    “顧家家底應該還可以,香燭鋪子開好些年了,穿著打扮不是窮苦的,這幾年我過來,幾條街的事多少都聽過,香燭顧家是好的,少與人爭執,連他那個大姐,嫁了個老實本分的茶館掌櫃,沒怎麽聽過和人有嫌隙,更別說吵嚷。”


    沈玄青聽完,說:“迴頭我過去轉轉,可行的話迴家跟娘說說,讓她來也看一看。”


    “這是自然。”嚴氏一聽衛蘭香要來,頓一下又笑說道:“到時讓過來住我這兒,多住兩天,也好和我說說話,這一年到頭我迴不了村裏幾次,好些人沒見過了,讓她說給我聽聽。”


    “成。”沈玄青沒扭捏,嚴氏到底不是外人,自然上心,給找的這門親事聽著還不錯,那家隻要不是經常打架吵嚷的,就能考慮考慮。


    *


    秋風瑟瑟,將院裏柿子樹上餘下的枯葉吹落,一片葉子都沒剩,成了光禿禿的枝幹。


    柿子太多他倆吃不完,陸穀一個人要帶孩子,就隻曬了些柿子幹,沒弄柿餅,這一樹結的繁茂,還留了些硬柿子貯存,留到冬天慢慢吃。


    這幾天天色不太好,說親的事隻得往後拖拖,總不能在風雨交加的日子相看,不吉利。


    沈玄青在鋪子裏,外麵風大又冷,陸穀沒帶孩子出去,靈哥兒也機靈呢,早上非要出門,他給抱出去,許是吹得臉冷,靈哥兒被抱迴來後再不鬧著要出門玩耍。


    孩子一歲了,近來正在學走路,扶著牆亦或是抓著床頭木欄能走幾步。


    “來,來阿姆這兒,給你吃饃饃。”陸穀把孩子放在床裏,自己站在床邊拿著熱饅頭引誘。


    “汪!”乖仔也在房裏,它退後幾步衝著床上孩子叫一聲,似乎是讓過來。


    靈哥兒原本坐在床上不願動彈,一看見饃饃,抓著木欄就站起來,小孩子手上有勁呢,能自己把自己拉起來,他換著手抓木欄,到最後扶著橫欄慢慢往前挪,走得還算穩當。


    床上鋪了厚床褥,不怕孩子摔疼。


    等靈哥兒一步步走過來,撲進陸穀懷裏去抓饅頭,他一把抱起兒子,在白皙的肉臉上親了一口,滿眼都是喜悅:“真厲害!”


    孩子漸漸大了,能聽懂誇讚,靈哥兒笑起來,白白小小的牙還沒長齊,別的小牙不說,兩個小門牙像是小兔仔一樣。


    隻他倆在家,陸穀沒忍住,背著沈玄青輕輕捏了捏兒子肉肉的臉頰,軟糯糯的,完全是個小團子。


    第214章


    眨眼又是好些天過去,深秋涼意漸重,恰逢今天沒有風,太陽還挺大,屬實是個好日子。


    沈家二房大半年來分散兩處,今日是少有的齊全。


    一大清早,因萬物枯寂,莊稼地裏沒有那麽多活兒,除了上山挖甜窩根的,不少人家在太陽出來後才漸漸有了動靜。


    靈哥兒夜裏睡得早,他如今會翻身會爬,一醒來就趴在陸穀胸膛喊阿姆,小臉蛋也湊得很近。


    大人平時忙這忙那,有時不免疲累,陸穀閉著眼睛,他早已習慣兒子醒的這樣早,沒出聲想再睡會兒,然而臉頰被一隻小手撓了幾下。


    “阿姆,姆。”


    靈哥兒說話還不太利索,有時吞字吞音,說得含糊,但架不住一直叫他。


    陸穀無奈睜開眼,拿掉撓他臉頰的小肉手,就看見他們家小靈均衝他笑,隻是笑著笑著,就流了點口水。


    他把孩子抱起來,讓穩穩坐在床裏,自己才好起身,剛坐起來就伸手拿起搭在床頭的手帕,給靈哥兒擦了擦嘴。


    這會子還早,陸穀沒忘記今天的正事,給自己和孩子都穿好衣裳,頭一件事就是端著孩子到院裏撒尿。


    沈玄青起得比他倆早,挑滿缸裏的水正在劈柴,看見兒子出來後,他笑著吹幾聲口哨逗靈哥兒。


    小靈均看向阿爹,在陸穀懷裏笑個不停,兩隻小手拍著,十分高興。


    “娘說在那邊熱早食,乳果我洗好紮開了,你喂完再和雁雁一起過去吃。”他邊撿地上劈好的柴火邊說,都抱進柴房裏摞好,又拿掃帚將木屑掃成一堆,歸攏到柴房外的柴堆前。


    他將掃帚靠牆放好,說:“今天來人,我先去那邊忙,趁早喂完牲口,後頭好拾掇一番。”


    靈哥兒尿完了,陸穀起身答應著:“好,知道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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