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定的。”沈堯青點點頭,他今天過來正是為了說這個,喝一口茶又道:“我賣柴時捎上兔子,在豐穀鎮吆喝著叫賣一樣的。”


    今年種兔多弄了些,兔子越養越多後,因惦記著青樓那邊是說好的,他倆曾想找正經館子談談,當時怕不夠青樓和鋪子裏的,就作罷了,後麵小兔子長起來,就能問問酒館裏要不要。


    因家裏有各種活計,沈堯青沒待太久,趕著騾車又迴去了。


    上次吃魚還是老楊頭給拿來的,他同鎮上幾個老頭兒在河邊釣了幾條,傍晚迴家後,陸穀指使沈玄青把魚收拾了,自己抱著靈哥兒沒動手。


    殺魚時乖仔站近了看,還低頭嗅聞刮下來的魚鱗。


    不往青樓那邊送兔子了,自然要同羅標說一聲,沒兩天,鋪子裏兔子賣完了,還剩幾隻雞鴨和一些蛋。


    忙完早上這一陣,賣出去三隻雞鴨和幾斤蛋,留陸穀看鋪子,沈玄青收拾完就趕騾車迴豐穀鎮找羅標,迴都迴去了,幹脆再到王李村李柱子家拉頭肥豬過來,明天宰殺賣豬肉。


    沈玄青一走,陸穀抱著靈哥兒在鋪子裏玩耍,晌午隻有他和孩子吃飯,都不用迴家做,在隔壁吃碗麵就成,孩子的乳果他帶來了,頂多就是吃麵時讓打個荷包蛋,他和靈均分著吃一個足夠了。


    他在吉興鎮安心守著鋪子,沈玄青一路趕迴豐穀鎮,將騾車放在羅標賃居的小院中,兩人就到酒館吃酒去了。


    第208章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僻靜地兒坐下,要了酒菜後羅標開口道:“你若不來找我,我也是要找你去的。”


    夥計打了一壺酒過來給他倆倒好,沈玄青舉杯和他碰了下,問道:“是有何事?”


    “牛家莊的獵戶知道你養了許多兔子,去年冬時也弄了個兔窩棚,養了好些,他打聽到你往樓裏送,這幾天找人托關係,和大廚子喝酒遞好處。”


    說著,羅標壓低了聲音:“當初大廚子給樓裏上賬,一隻兔子五十文,買咱們的兔子我好說歹說算到四十五文,那姓牛的賣給大廚子一隻是四十文,硬搶生意,前兩天我在鎮上碰見從你那兒迴來的沈大哥,他同我說了可能不往樓裏送兔子了,我還沒給樓裏迴話呢,就遇著這事兒。”


    大廚子和羅標關係也就那樣,既然有更大的好處,自然不會讓到手的錢跑了。


    沈玄青笑一下,說:“看來是天意如此,做不成就算了,咱們不與他爭搶,勞心費力還白生氣不是。”


    他既然看得開,羅標也就不再在意,隻是喝著喝著,便是一聲歎息。


    “怎麽了?”沈玄青問道,剛才在巷子裏見到羅標時,就瞧他臉色不大好,眉心鬱結愁苦,往酒館走時也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樣。


    小二端來兩盤菜,一道大肘子和一道青山筍拌木耳,一葷一素還要了盤花生米,兩人邊吃邊聊。


    羅標仰頭,滋兒一口悶完酒盅裏的酒,歎著氣說道:“我也不怕你笑話,這不是年齡大了,至今沒個家,心裏愁啊。”


    沈玄青拿起酒壺為他添滿,開口:“若不嫌棄,迴頭讓我娘幫你留意著,看有沒有合適的,隻是不知你想挑個什麽樣兒的,媳婦還是夫郎?”


    羅標苦笑道:“媳婦夫郎無甚分別,我哪有嫌棄的份兒,隻是我在樓裏跑腿的名聲,好人家的兒女一聽,多數都不願意。”


    好幾杯酒下肚,他心中愁悶無人訴說,這會子見了沈玄青,話就停不住,又說:“我同紅藥好,前兩年年輕沒見識,還同她說日後掙了錢為她贖身,我倆一起過,可進了那種地方,就算老鴇子隻花了五兩銀子買她,要贖出去,竟翻到三百兩。”


    “紅藥她命苦,偏生長得好,爹娘死了就一個賭鬼舅舅,她能有什麽下場?進了樓裏的姑娘雙兒,一輩子都拴在裏頭,能出來的有幾個?偏我許了諾,害她白高興一場。”


    羅標說完神色怔愣,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沈玄青沒見過他口中的紅藥,在旁邊聽著沒打斷,又給倒了杯酒。


    “我知道,我同她沒那個緣分,她……”羅標有些說不下去了,隻悶頭喝酒。


    見他神色不對,沈玄青皺眉問道:“發生何事了?”


    酒盅和桌子磕出一聲響,羅標哽咽著,抬手撐在額頭遮住雙眼,待緩過勁來才啞聲說:“三天前,天還沒亮,我那天夜裏不當值,正睡著被喊醒,說她,跳下去了。”


    聲音到後麵已經有了哭腔,他再說不出別的話,依舊用手遮著眼睛,隻能聽到壓抑的低聲哭泣。


    正要拿酒盅的沈玄青手一頓,沒想到會是這樣,過了會兒問道:“那,好生安葬了?我手裏有些,你若不夠,隻管開口就是。”


    羅標擦一把眼淚,放下手說:“她曾在我這裏擱了些銀錢,背著老鴇子攢下的,我自己也有一點,買了口棺材葬在南邊了。”


    豐穀鎮鎮南外是一片亂葬崗,多是妓子乞丐最後去的地方,有些連破草席都沒有,挖個坑扔進去,埋得淺了一下雨就衝出下麵的屍首。


    妓ll子沒有戶籍,更無家族祖墳,隻能埋在那裏。


    “你不知道,我跟她說要贖她時,她高興成什麽樣。”羅標神色怔忪,自顧自往下說:“那些錢她偷偷給我時,讓我幫她攢著,以後我倆好買個宅子,說不定還能買幾畝地,她雖進樓好幾年,可織布做針線還記著,讓我種地打柴多掙錢,買迴布她好給我做新衣裳。”


    他忽然又笑了,說道:“就她那手藝我還不知道?偷摸繡個手帕都看不出是一對鴛鴦。”


    笑完他張著嘴發怔,眼中淚光越發明顯,待迴過神他才擦去淚痕,說:“老鴇子眼裏隻有錢,我知道,就算我湊到三百兩,也帶不出她。”


    “長得好在樓裏過得不差,可偏偏就是長得好,更難贖身,她也知道,才尋了短見。”


    沈玄青拍拍他肩膀以作安慰。


    一壺酒下肚,那些傷心哀怨說出來後,心裏才不再那麽鬱結,羅標抹一把臉,拿起酒壺見空了,便喊小二再打一壺來。


    “說是吃酒,卻被我吃了大半。”他笑著說道。


    “無妨。”沈玄青見他笑得難看,在心底輕歎一聲,問道:“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羅標提筷子吃一口肉,說:“老鴇子這幾天對我橫眉豎眼,估計樓裏是待不下去了,出來也好,不至於旁人一聽我在青樓做事,麵上不言語,背地裏拿斜眼看我。”


    夥計打了酒給他倆倒好,沈玄青仰頭喝完,開口:“你若沒去處,我老家那邊房屋多,若不嫌棄,安心住下就是,等以後有了眉目再做打算不遲。”


    “沈二哥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心中實在過不去,昨兒聽丘老三說,他們要去北邊販馬,一走就是兩個月,長這麽大,該出去見見世麵了。”


    羅標喝口酒又道:“商隊正招人手,我一輩子沒什麽大出息,做個打手護衛送送貨還是行的,這一趟路遠,也比樓裏掙得多點兒。”


    既然他有了主意,沈玄青沒有強留,問他:“何時動身?”


    “後天一早。”羅標答道。


    沈玄青舉杯:“好,這頓就當給你踐行,迴來到吉興鎮找我。”


    “一定。”羅標說完,兩人一飲而盡。


    *


    下午,過了晌午最熱的時候,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


    “大娘,我家漢子不在,我又要帶孩子又要看鋪子,這雞殺不了。”陸穀抱著剛哭過的靈哥兒,另一隻手從籠子裏掏出母雞。


    門口的婆子一聽這樣,皺眉說道:“怎麽偏生這會子不在,我出來買雞不就圖省手。”


    陸穀笑著說:“實在對不住,他出門去了。”


    “算了算了,不要了。”婆子心中不快,直接走了。


    他也不惱,既然不要就算了,又把母雞關進籠裏。


    鋪子裏地界兒小,靈哥兒在老家和新宅子裏待慣了,喜歡敞亮地方,跟他在鋪子裏待久,就鬧著想出門,可他獨自看鋪,哪能隨便就走了,靈哥兒就鬧脾氣哭起來。


    他走出門看看街口,沈玄青沒迴來,想著靈哥兒鬧脾氣,估計是晌午沒睡覺,便迴鋪子裏麵橫抱著孩子輕拍哄睡。


    今天早上過來帶了小被子,靈哥兒睡著後他把孩子放床上,一半鋪一半蓋足夠了。


    他出來在前麵坐著歇息,時不時在門縫裏看一眼,怕孩子亂滾掉下床。


    好在沒過多久,沈玄青迴來了。


    陸穀連忙給倒茶水,沈玄青坐下後說:“豬栓在後院了,明天一早牽過來殺,進鎮子後我沿路吆喝,說明天殺豬。”


    想做生意就得放下端著的麵子,他沿街喊了一路,就算沒人理會答應,殺豬的消息傳出去,想買的人自然會過來看看。


    “雞賣了一隻,有個大娘過來讓殺雞,靈哥兒不乖,一放下就哭,我隻能跟她說殺不了,她就沒要。”陸穀同樣坐下,笑著同他說起今日的事。


    “不要就算了。”沈玄青放下茶碗:“孩子呢?”


    “睡了,在屋裏放著。”陸穀又問他:“餓不餓?晌午吃了沒?”


    “吃了,你倆呢?”沈玄青笑著答應。


    “吃了碗麵,多了要一個荷包蛋,給靈哥兒吃了小半個,又喂了乳果。”陸穀笑眯眯的,如今在吉興鎮待慣了,就算隻有他一個人,也不會太慌張。


    “那就好。”沈玄青放心了,他頓了頓又說:“以後不往青樓送兔子了,我已和標子說過。”


    “嗯。”陸穀點點頭,不送就不送了,還有鋪子能掙錢呢。


    沈玄青原本有些猶豫,但陸穀不是外人,就把牛家莊獵戶還有紅藥的事低聲同他講了。


    陸穀和羅標其實不太熟,沒多講過幾句話,但沈玄青說羅標是好人,他就信。


    紅藥他也沒見過,但聽完後他知道,一定是個好姑娘。


    “穀子,雞蛋還有沒?給我稱幾個,今兒吃炒蛋的人還真多。”隔壁麵館的趙婆子係著圍裙,人還沒走到就喊起來。


    “好。”陸穀連忙答應,起身問她要幾個。


    世上生死無常,哭幾聲歎幾聲,迴過頭總要繼續過日子。


    *


    騾子踢踏踢踏拐進後巷子,到第六家後門口停下。


    而珍珠巷子口,紀秋月抱著昭兒拐進來,前院門大開著,她人還沒進院子,乖仔嗚汪一聲從地上爬起,一看是她便搖尾巴來蹭。


    “阿嫂。”陸穀正在東廂房裏鋪床,聽見外麵狗叫還有昭兒的聲音,連忙走出來。


    “大青從後巷子進來。”紀秋月笑道。


    “我去開門。”陸穀便匆匆往後院走。


    紀秋月放下昭兒讓在地上跑,乖仔立馬就來和昭兒玩。


    沈玄青想上山打獵,多掙一筆錢,不好留陸穀和孩子獨自在鎮上,肉鋪裏也要有人照看,他一去好幾天,隻能沈堯青過來。


    沈堯青是個漢子,為避嫌,怎麽都得拉上她和昭兒,也是過來和陸穀住幾天,解解悶。


    上迴就是這樣,她熟門熟路,自己進東廂房看一眼,進去自己鋪好床。


    第209章


    天越發炎熱,這會子太陽正大,陸穀打開後門取下門檻,因沈堯青是先到珍珠巷子口放下紀秋月和昭兒,才轉過南吉街街口從後巷子進來,就比媳婦慢一步。


    他牽著騾子進門時,陸穀正搖著轆轤從井裏吊上井桶,桶裏浸了兩竹筒青梅釀。


    大前天沈玄青從家裏拉了兔子過來,說這幾天大哥他們要來,陸穀買了青梅釀等著,在井裏冰一冰,要更好喝些,昨天買的他和沈玄青喝了,今日終於等來人,幸好早起他又買了兩筒。


    紀秋月引著昭兒從前麵過來,一看見竹筒,笑著問道:“這是酒還是?”


    “青梅釀,冰了一冰,解渴又解暑呢,曬了這一路熱的。”陸穀把井桶提放到地上,從中取了一筒遞給她。


    昭兒瞧見後伸手同她要,這冰涼的東西不敢給孩子喝。


    “我要。”昭兒如今聰明了,哄他說這不是能吃的,他都不信。


    “行了行了,給你倒一點。”紀秋月被兒子纏得沒辦法,昭兒坐這一路車也熱得不行,就帶兒子到廚房去,拿個碗假裝給裏麵倒,實際隻有兩滴,別說喝了,抿一口隻能在嘴唇上沾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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