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實在小,後麵還得多看顧。


    兔窩隻有七十二個,但他們還有以前養兔的籠子,到時候小兔子長大斷奶,就能分開養,省得它們打架撕咬。


    河邊。


    牛犢在河水裏浸泡飲水,陸穀拎著竹筐打兔草。


    從前他隻知牛溫馴忠厚,不曾想原來牛犢也和狗崽一樣,是愛玩的,有時他在院子裏忙碌,牛犢明明有水有草,還是會哞哞叫,日子久了他才知道,那是喊他過去玩呢,又或者是想出門了。


    衛蘭香在不遠處放鴨子,同樣提著簍子打草,和人一樣,懷上的母兔肯定得多吃些,每天打草可是件要緊的事。


    鄉下人總有幹不完的活,忙碌卻又踏實。


    第132章


    風止天熱,太陽火辣辣的,地麵蒸騰出陣陣熱氣,人坐在陰涼處往陽坡裏看一眼,隻覺地麵都被曬得發白,連眼睛都不自覺想眯起來。


    狗趴在地上直吐舌頭喘氣,一整天下來隻有早起和黃昏能活潑點,一到晌午就變得懶洋洋。


    院子裏的花枝引來嗡嗡叫的蜂,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滋兒滋兒扯著嗓子叫喚,一絲風都沒有,樹葉動也不動,直叫人昏昏欲睡。


    晌午這種天兒往太陽底下一站,能把人曬幹烤焦了,再勤快再能幹的人都得避避日頭,萬一曬暈了可不是小事。


    陸穀和沈玄青躺在竹席上,手裏都打著蒲扇扇風,依舊熱的汗津津。


    沈玄青支起一條腿,搖著蒲扇給自己扇一扇,再給床裏麵的陸穀扇扇風,說道:“聽人說瓷枕中空能注涼水,枕上就算不注水,想來也是瓷冰的,左右要去一趟鎮上,買兩個迴來試試。”


    家裏隻有兩個竹夫人,一個讓紀秋月抱著睡了,一個讓衛蘭香拿到房裏去了,他們幾個都年輕,沒跟長輩爭搶。


    這不他倆躺下後睡不著,就說起下午買竹夫人和賣紈扇的事。


    紈扇是陸穀繡的,天熱這個好賣,繡了有十二把,扇柄墜的流蘇也係上了,做得精致,他想趁下午天涼後到鎮上去賣。


    至於竹夫人,這東西不算貴,能人人抱一個,睡覺就涼快,到時要麽沈堯青到鄰村篾匠家買幾個迴來,要麽他倆從鎮上迴來後順道捎上,等會兒家裏人都睡醒再商議也不遲。


    夏天日頭長,鄉下人若能在晌午睡上一覺,都是好極的事,但尋常人家大多都得坐家裏幹些別的活計,少有能歇下來的。


    陸穀以前就是這樣,熱天不出門挖野菜,杜荷花就支使他做繡活,總也不停,是以今年夏天能在晌午歇息,於他來說日子著實輕鬆不少。


    他褲管和衣袖都挽了起來,露出大臂和大腿,沈玄青躺在旁邊和他一樣,在房裏隻有他倆不必避諱。


    比起陸穀白生生的胳膊和腿,沈玄青就顯得有些黑,他四肢修長精壯,古銅的肌肉瞧著十分結實。


    烈日炎炎,話說著說著,忙碌一早上的疲憊襲來,不知不覺都閉上眼睛睡了,搖蒲扇的手時而晃動一下,時而就忘記了動,到後來維持著最後一點清醒將蒲扇放在肚子上,豎起的胳膊就能放下歇歇。


    上床前他倆端了盆熱水進屋擦身,擦過能涼快些,但眼下已經躺著了,再熱都不願起身動彈,夏乏便是如此,熱的人懶怠。


    陸穀手裏的蒲扇擱到了肚子上,沈玄青手裏的蒲扇還在微搖,有時熱醒了,還記得給陸穀扇一扇。


    床上擠了兩個人,陸穀睡得迷迷瞪瞪,脊背將身下竹席暖熱後,他閉著眼睛沒睡醒,下意識挪動身體想找塊兒稍涼的地方,誰知動一動挨到了沈玄青。


    兩人胳膊挨在一起,沒一會兒挨到的地方就出了薄汗,別說他了,連沈玄青也朝床外挪了挪,分開後都覺得好受些。


    這塊地方捂熱了就轉身換個地兒,兩人都這樣,雖睡得不夠踏實,但好歹打了個盹。


    這一場小憩醒來後太陽沒那麽大了,陸穀擦擦額頭上的汗,將幾縷汗濕的發絲撥到耳後,穿好鞋到外麵洗個臉,水是在太陽底下曬過的熱水,洗完有風吹來,一下子覺出涼快。


    “快喝,今日娘加了黃糖進去煮,涼透了都。”沈玄青從廚房端出一碗綠豆湯遞給他。


    鄉下人沒別的消暑飲水,一碗綠豆湯已然是極品飲釀,更何況還是加了糖的。


    陸穀喝了一口,糖雖不多,但依舊甜津津的,綠豆湯晾了這麽久,喝起來又涼又甜,分外爽口解暑。


    他大口大口喝湯,著實過癮,喝到最後碗底還有軟糯微甜的綠豆。


    以前在陸家時,這樣甜甜的湯水隻有過年時才能喝到,還不是每年都有,可見沈家今年的日子在十裏八村都算殷實富足的。


    這幾天實在太熱,衛蘭香每日都會熬煮綠豆湯,有時晌午睡醒喝,有時幹活迴來就能過過癮,在地裏拔草熱得滿頭汗,口中也幹渴難耐時,能喝到這樣一碗湯,隻覺命都給救迴來了。


    沈玄青笑著看他大口吞咽,說道:“今天再去買些蓮子迴來,蓮子湯也是消暑的。”


    陸穀在嚼軟糯糯的綠豆,聞言隻點頭答應,說不出話來。


    太陽雖沒有晌午大,但在底下走一陣依舊炎熱,兩人在家又待了半個時辰,到新宅子那邊把昨天割的茅草攤出來晾開,曬幹透了才好堆在茅草房裏,積攢起來,什麽時候想用就有的用。


    牛犢長大了些,近來太熱,它總要到河水裏泡泡,有大灰跟著它一塊兒出後門,無需人再去,等牛犢泡夠了自己就會迴來。


    大灰向來不會亂咬人,但知道護自家的禽畜,曾有村裏人見牛犢在河邊飲水,湊過來想摸摸牛犢,它便呲了牙,那人還和沈堯青說了這事,說自己差點被咬。


    沈玄青知道以後沒有訓斥大灰,反而多給喂了幾塊肉,在外麵是得多些警惕,萬一碰見偷牛的。


    衛蘭香趕著鴨子遊水去了,有她在外麵,順道也能看著牛犢。


    陸穀提上竹籃和沈玄青出門去鎮上,籃子裏是十二把紈扇,他細心地用帕子蓋住,省得路上沾到灰塵。


    至於竹夫人,沈堯青說他打了兔草就到鄰村去買,無需他倆操心。


    說起來前兩日家裏人都說要買幾個竹夫人,可幹活忙,一時沒顧上,眨眼間天就熱成這樣。


    太陽明亮耀眼,他倆出門時都戴了竹鬥笠,好遮些陰涼,叫眼睛能睜開看路。


    竹筐貼在後背著實熱,來迴一趟衣裳都能打濕,沈玄青就背了個單繩的竹簍子挎在腰側。


    頂著日頭終於到了豐穀鎮,兩人在房屋陰影下停歇,摘了頭上鬥笠當扇子搖,扇出來的風還挺大。


    “給。”陸穀把竹筒遞過去,另一手掏出懷裏的帕子擦擦嘴角水跡。


    沈玄青也渴了,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這迴來鎮上隻賣紈扇,陸穀就說道:“要不直接去畫眉巷子,看看那邊有沒有人要。”


    竹筒空了,今天出來隻帶了這一個竹筒,等下還得討些水喝,沈玄青將蓋子塞好,點頭答應著,就朝畫眉巷子的方向而去。


    已到申時,街道上人陸續多起來,陸穀邊走邊叫賣:“紈扇,繡花紈扇。”


    他從籃子裏拿出兩把攥在手中,向路旁經過的婦人和夫郎示意,吆喝道:“扇子便宜了,一把三十五文。”


    這迴賣扇子之前,他跟村裏顧大娘打聽了一下,鎮子賣繡花紈扇便宜的一把也要三十文,那種多是繡花少的扇子,他這些繡的花樣多,扇柄也墜了彩色流蘇,雖嘴上說是三十五文,但別人要是議價的話,三十文賣出去他也不虧。


    扇麵上彩繡的花枝豔麗漂亮,吆喝了半條街後,真有個胖胖的夫郎挎著布籃子喊住他:“你這扇子都有什麽花樣?”


    陸穀連忙把手中兩柄扇子遞給他看,又從竹籃裏拿了三四把出來,說道:“許多呢,阿嬤你隨意挑。”


    “這喜上眉梢不錯。”胖夫郎拿起繡了喜鵲和梅花的那把紈扇看了一會兒,抬眼問他:“便宜些如何?”


    陸穀沒有立即答應,淺笑著說道:“阿嬤,你看這花式,占了扇麵大半呢,還有這流蘇墜子,三十五文已不貴了。”


    胖夫郎拿著扇子左右翻看,他家在鎮上,自然知道市價,說起來這花鳥繡的精巧,放在鋪子裏賣四十文都算便宜,但習慣使然,能在街上叫賣的都是鄉下人,他便又討還了幾句,見陸穀不鬆口,最後隻得掏錢。


    掏錢時他麵上作出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撇著嘴活像是受了吃虧,可一轉身往家裏走,拿著扇子搖兩搖,心裏還是痛快的,便宜又好看,喜上眉梢的話頭還好聽。


    三十五個銅板往錢袋裏一裝,碰的叮當響,陸穀眉眼彎彎,仔細將錢袋塞進懷裏。


    他倆又往畫眉巷子走,沈玄青低聲說道:“等下你還是說四十文一把,叫主顧有個砍價的餘頭,隻便宜兩文說不定都有人買,若實在不行再降到三十五文,如此就能退讓退讓。”


    方才那個胖夫郎即便價錢壓不下來都願意買,他便知道鎮上繡花紈扇的價錢肯定不低。


    也是,鄉下人哪有用紈扇的,都是蒲扇,像這樣精巧的玩意兒大多都是鎮上人家買,買得起的不在意這三四十文。


    陸穀聞言小聲說:“我本想多說幾句,他若壓到三十文也行,沒成想真買了,我聽顧大娘說,鎮上紈扇最便宜的是三十文,不過那是繡花少的。”


    繡活他一般不怎麽和沈玄青說。


    聽完,沈玄青看一眼他手裏的紈扇,說道:“那咱們賣三十五文確實便宜,就按我說的辦,最少也賣三十五文,別再往下壓了,你買繡線和素扇是有本錢的,況且也不比別人繡的差。”


    確實如此,扇邊和扇柄是他找顧大娘買的,素娟和絲線也都是錢,這十二把扇子本錢約莫是三百文,其中扇子和素娟最貴,隻十二把就花了他將近兩百文,繡線買了一百文的。


    在家裏要幹活,這些是他逮著空子繡的,原本想著三十文一把,好歹能掙上個六十文,算是個辛苦錢,多少攢下一筆。


    這會子聽沈玄青這麽一說,陸穀便點頭記下了,多賣幾個銅板也好。


    第133章


    畫眉巷子,有小兒在裏麵嬉戲玩耍,四五歲的娃娃裹著紅肚兜跑來跑去,有嫌熱的連鞋子都給踹掉,光著腳丫子亂跑。


    看孩子的婦人和使喚婆子在門前閑聊,時不時喊一句別讓跑遠,還得把鞋子撿迴來,省得弄丟了。


    陸穀進了巷子裏,邊搭話邊拿出好幾把紈扇,因沈玄青長得實在高,相貌也俊朗,叫人見一次很難忘記,而他容貌也不差,那個使喚婆子便認出他是上次來賣手帕的俊俏夫郎。


    按沈玄青說的,陸穀將價錢提到了四十文,開口時他還有點忐忑,生怕人家不買。


    稍一吆喝叫賣,在家裏待的人沒事就出來湊熱鬧,人漸漸多了,他把籃子裏的紈扇都拿出來,沈玄青很有眼力見,接過空籃子往旁邊讓了讓,沒往婦人和夫郎堆裏湊。


    小富人家買東西也要還價的,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陸穀做慣了小生意,倒也能應付來。


    因扇子大小都一樣,隻繡的花式不同,討價還價的人多了,最後他想一下,就說每把都是三十七文,由著她們自己去挑揀。


    一聽退讓了三文,這麽便宜的繡花扇子很快就賣光了。


    使喚婆子買不起,隻圍著看了會兒熱鬧,每個扇麵都繡的彩豔,算是過了個眼癮。


    有個婦人一下子買了三把,掏錢時也痛快,她家裏有兩個未出閣的女兒,昨日還在抱怨說舊扇已不新鮮了,拿出去要叫人嗤笑,到家賣扇子的婆子還沒差人喚來,這下好了,不必等候,買兩把便宜又好看的新扇好叫女兒們高興高興,她自己也能用一個。


    果然還是得到這邊賣,走出畫眉巷子後,陸穀用手帕擦擦汗,錢袋子裝的全是銅板,夏天衣裳薄,塞進懷裏沉甸甸鼓囊囊的,他滿眼都是喜意。


    幸而有沈玄青在旁邊,不然別人一看就知他懷裏全是錢。


    這是他第一次出來賣扇子,頭一個是不敢要價,隻賣了三十五文,餘下的十一把三十七文賣出去,一共是四百四十二文錢,刨去三百文的本錢,掙了一百四十二文,一錢多呢。


    轉頭見沈玄青也在擦汗,他倆的竹筒空了,陸穀懷裏叮當響,他低頭一看,肚子鼓出來的地方實在太顯眼,便不好意思地將錢袋掏出來放在竹籃裏,用帕子蓋好,因沈玄青在他左邊,他就換了左手提竹籃,如此可防賊手。


    “你渴不渴?”他抬頭主動問道。


    沈玄青點頭應道:“渴了,待我去討些水。”


    陸穀卻說:“要不去打一筒青梅釀,我來掏錢。”


    沈玄青明顯有些詫異,轉頭一看自己夫郎熱得兩頰紅撲撲,但眼睛亮晶晶的,直晃人眼。他笑得彎起一雙星眸,笑問道:“掙錢了?”


    “嗯。”陸穀重重點一下頭,臉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說:“我有錢了,也能給你買吃的喝的。”


    明明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可陸穀說得那樣認真,認真到眼神幾乎有些天真稚氣,沈玄青隻覺心中一股暖流湧過。


    他笑著點頭:“好,今日吃喝你來掏錢。”


    天炎熱,就屬冰涼涼的湯飲賣得好,青梅釀攤前人不少呢。


    待前麵的人走開,陸穀上前一步,將竹筒遞給攤主,說道:“來一筒井水浸過的。”


    “好嘞。”攤主手腳很麻利,一邊打酒一邊說:“算你十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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