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肉手肉胳膊,跟個小墩子一樣,小男孩不少說話晚的,他就是,這會兒伸手去摸陸穀臉,口中是隻有季氏能聽懂的含糊話。


    “這是小嬤,不是娘。”她在旁邊和小虎子強調。


    可小虎子這麽小,見了婦人和夫郎,嘴裏就隻知喊娘,才不管那麽多。


    在趙屠戶這裏沒耽誤多久,他倆還要趕著迴去吃飯,就推上板車走了。


    “小虎子可真沉。”出來後陸穀才把話說出來,胖胖的奶娃娃很可愛,他淺淺笑著。


    沈玄青喉結微動,笑道:“那咱們也生一個。”


    上次他倆說孩子時陸穀是懵懂茫然的,後來他獨自想過,夫郎給相公生孩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是給沈玄青生。


    礙於街上人多,他很小聲很認真“嗯”了一下,再一想生孩子就得、就得……


    他紅了耳朵和臉頰,垂下眼眸不敢亂看。


    沈玄青沒想到他會這樣明確鄭重的答應,一時連腳步都慢了。


    出門在外不好做別的,兩人往前走著,誰都沒說話,但臉上都有笑意。


    路過脂粉鋪子時,沈玄青想起夜裏用的膏脂不多了,但不好和陸穀明說,就道:“我看手膏用的快,不如再買些,這樣,你看著蛋,我進去買。”


    陸穀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呢,他就進了鋪子,故作的坦然中透出幾分不自在的急切,生怕陸穀不讓他進來買。


    然而在門口乖乖等著的小夫郎壓根兒就不懂他心裏的彎彎繞。


    等沈玄青出來,明麵上買了兩盒手膏,至於懷裏揣著的兩瓶昂貴膏脂,暫時隻有他自己知道。


    ——


    路上顛簸,有兩個雞蛋碰碎了,陸穀有些心疼,把剩下幹淨的磕進碗裏打了個蛋花湯。


    為賣蛋在鎮上耽誤的久了,看地的事放在了第二天。


    早起輕風吹拂,不冷不熱剛好,紀秋月閑在家裏沒事,跟著出來就當散散心,還拉上了陸穀,四個人在清溪村四周轉悠相看。


    比起鎮上人家,清溪村不算很大,攏共有個四五十戶,在鄉下倒是不小。


    鄉下人為討口吃的不容易,能種田種菜的地都被開墾出來,加上朝廷也看重土地,該丈量細則的地皮一點都不含糊,是以不能隨便建宅,得花錢買,隻有把地契房契立了,那才正兒八經算自己的。


    前些年窮,村子舊址老屋蓋得多是茅草棚,絕大多數人都搬出去了,但當年他們這裏漸成村子後,推裏長量土地都是經過官府的,即便這些破草棚沒人住了,地契也是有的。


    在村子周圍都看過以後,他們又來到村東南這邊,清溪河繞著村子流淌,舊址離河邊較近。


    “石頭爛泥坑倒不是問題,隻是你想要多大的地。”沈堯青踢一下地上的石頭問道。


    沈玄青看向這一片荒蕪空地,多石頭多爛泥,草棚也得費工夫拆了,他們村子在別處開墾了足夠的田地,沒人看上這裏的地,都當荒地野草放牛羊。


    風吹過河麵,帶來微濕水腥氣,他想了下說道:“不如就這裏,無非就是費工夫平整而已,但地皮能便宜些。”


    “看這空地,約莫有個五畝,該是夠了。”沈玄青不疾不徐說完。


    “五畝?”沈堯青詫異,他以為就弄一片地養兔子而已。


    沈玄青笑一下,說:“五畝哪裏算多,大哥你忘了?府城鞏家的莊子占了多少地,連樹林子都有,桃樹梨樹種了不少果子,一年光往府城拉去的禽畜糧食還有山貨,沒個二三十車都拉不完。”


    “兔子是要養,可蓋一次房,不如地盤圈大些,雞鴨一同放開了養,咱們也沒別的本事,除了下地種田,就隻能打柴或是去做苦力,勞累不說,掙到的隻是糊口錢。”


    “要我說,多養些東西,散賣也好,托關係找食肆酒館供貨也好,總比做苦力強。”


    一番言語,讓沈堯青越想越心動,誰說不是這個理呢,做苦力累出一身傷病,還真不如養雞鴨兔子,怎麽都是個正經營生。


    迴家後和衛蘭香一說,兄弟倆提上酒水和一隻兔子就去找林忠才了。


    陸穀和沈雁在後院剁雞草,跟她講那五畝地好大好大,以後就在那裏養兔子和雞鴨,小姑子一雙杏眼睜得老大,又驚又喜。


    狗崽在他倆背後轉悠,蹭一蹭陸穀脊背嚶嚶叫兩聲,見陸穀忙著剁草不理它,就站兔窩前好奇往裏麵瞅,因挨過打,它知道不能衝家裏的兔子叫,今天還算乖。


    買地跑了兩天,都是一個村的,沈玄青又是獵戶又有武藝,為人也算可以,和村裏人基本沒有嫌隙,很快就將那幾間破草棚的地皮買下,至於無主的空地,無論丈量還是立契,都經了林忠才的手,連官府那邊也是他和沈玄青一起去的。


    貧瘠空地最是便宜,又有林忠才在其中周旋打點,最後地契拿到手裏,這兩天跑前跑後一共花了六兩三錢,比耕田便宜多了。


    紀秋月懷孕,吃穿都是沈堯青的擔子,比起獵戶,種地是沒有那麽掙的,買地的錢沈玄青沒讓他出,這樣一來,地契在誰手裏倒更清楚,不用費舌多說話。


    他兄弟倆素來親厚,並無齟齬,一個出了錢那另一個就出力。


    第117章


    平整土地是個費工夫的活兒,而且這是他們家以後掙錢的來源,心裏都是火熱的,沈玄青和陸穀沒有動身上山,留在家裏一起幹活。


    遍地雜野荒草,陸穀和衛蘭香沈雁拿著鐮刀鋤頭過來,連割帶拔,還得把根掘了,不然除不盡。


    這裏的野草莖韌葉老,家裏兔子和雞鴨都不愛吃,拔出來不用往家裏背,扔在遠點的野地裏就好,太陽一曬沒幾天就幹了蔫了,再加風吹雨淋,時日一久,草屑便腐朽消散,重迴大地。


    他們三人在這邊除雜草,一點一點弄幹淨,另一邊的老屋草棚,沈玄青兄弟倆喊了沈順旺和沈玉平過來幫忙,掄著斧子大錘將四個破草棚逐一拆掉推倒。


    蓋房在鄉下是大事,最近田裏沒有那麽忙,他們就自己動手,還能省幾天工錢。


    沈順旺念著他兄弟倆沒爹可憐,自己是個長輩,過來幫忙是應該的。


    一大片雲從空中飄過,遮住火熱的太陽,叫人稍感涼快,能喘過一口氣,沈玄青滿頭滿臉的汗,方才熱汗淋漓,他便脫了上衣光著膀子,連脊背和胸膛都往下流汗水,一身古銅的肌肉緊實有力。


    這間破草棚當年還比較講究,牆是泥築的,四個漢子嘴裏喊著鼓勁的號子,連同陸穀三人,一同使力去推泥牆。


    “轟隆”一聲泥牆倒了,多年積攢的塵土飛揚彌漫,在一片黃灰裏,都被嗆得直咳嗽。


    “別在這裏待,離遠了再歇。”沈玄青說道。


    這破草棚年久失修,無論房梁木還是支撐的木頭或多或少都腐朽了,萬一塌掉可不是好受的,其他人也懂這個理,遠離了這邊,坐在之前拆下來的一根梁木上歇息。


    風帶來絲絲涼爽,沈玄青仰頭咕咚咕咚喝完水,隨手擦一把嘴,方才覺得解渴痛快。


    “擦擦。”陸穀從懷裏掏出手帕遞給他。


    赤著上身的健碩漢子笑一下,接過手帕擦臉上的汗,野澡珠的淡淡香味彌漫,聞著就知道帕子很幹淨,他手一頓,覺著自己滿臉熱汗將陸穀的手帕弄髒了,神色微訕停了手。


    “怎麽不擦了?還沒擦完呢。”陸穀疑惑。


    “我找找我的,臉上又是汗又是灰的,太髒。”沈玄青說著,就伸手去夠方才旁邊的上衣,他手帕在衣服裏放著。


    陸穀更不解,說:“髒了迴去一洗不就幹淨了?”


    見他拿了另一方手帕,想一下又說:“也成,兩條夠你擦身上臉上了。”


    沈玄青有心想把手帕還他,可一看已經染濕沾灰,隻得作罷,聽陸穀一點都不嫌棄他,一雙星眸裏全是笑意。


    其他人在喝水歇息,陸穀也露出個笑,壓低聲音說:“你擦一擦身上,先把坎肩穿上。”


    幹活幹熱了,漢子常常脫衣赤膊,鄉下人是見慣了的,但這會兒在外麵,露天幕地的,雖然都是自家人,可保不齊有人過來打草,要是未出閣的姑娘或雙兒碰見了,豈不是會嚇到?


    沈玄青笑意更甚,飛快將身上擦了擦,就撿起沒袖子的坎肩穿上,好歹能遮一遮,露出來的胳膊倒不打緊。


    “大青哥,我後日來不了,得去一趟陳家溝那邊。”沈玉平歇過後說道,提起陳家溝他眼睛都是亮的。


    “給丈母娘幹活?”沈堯青同他打趣。


    沈玉平撓著頭笑得憨傻,點頭道:“是,她家要翻一塊兒菜地,讓我去幫忙。”


    鄉下人相親別的不說,漢子一定要勤勞會幹活,沒成親前幫著老丈人家做活是常有的,隻要踏實肯幹,人家才放心把姑娘嫁過來。


    沈玉平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再有兩個月,是收完麥子後的一個吉日,到時一豐收,家裏新麥新麵都有,瞧著就殷實歡喜,陳家的姑娘嫁過來不會沒吃沒喝。


    衛蘭香聽見,笑著拍拍沈玉平胳膊,她底氣很足,連聲音都高了些:“就我們玉平這模樣這長相,幹起活來也是不賴的,一個頂倆兒,再談嫌的老丈人丈母娘,見了都得說一個好字。”


    沈玉平是她看到大的,品行好脾氣好,從小見了二娘二娘的喊,她自然有幾分偏愛。


    兒子被誇,做老子的哪能不高興,又是娶親這樣的喜事,沈順旺平時對沈玉平嚴厲,少有誇讚的時候,但這會兒臉上褶子微動,搖搖頭還是露出個笑。


    “娘,三叔,吃飯了。”紀秋月順著河岸往村口這邊走,遠遠就喊出聲。


    晌午太陽大,曬得人實在熱,迴去吃個飯避開烈日也好。


    這五畝地和他們家都在靠河岸這一排,順著岸邊端直走迴去就是,清溪村不大,相隔不過十幾二十家,到屋後沈雁還說,要是有後門,都不用繞到前頭去,直接就進門了。


    他們這裏安後門的少,有個前門足夠,不然夜裏還得防範賊人撬開後門。


    幹活這幾天吃得都好,炒雞蛋燉兔肉,頓頓沒落下葷腥。吃完歇一陣,一家子又去拾掇,破草棚那些木頭和散落的茅草稻草都得收拾幹淨,拆下來的木頭不是什麽好的,沈玄青看不上,不少都腐朽了,迴頭隻能當柴燒。


    地裏的石頭該搬的搬,該挖出來的挖,坑坑窪窪的地方在別處起土,拉迴來填平拍實了,一家子忙得熱火朝天,連紀秋月都沒閑下,不是做飯就是來送水,一天要跑好幾趟。


    有沈玄青沈堯青兩個壯勞力,到第六天晌午,整片地都平整了,比起之前的荒亂,可以說煥然一新,瞧著就開闊順眼。


    地界拾掇好了,就到了請工蓋房的時候,還要圍泥牆將地整個圈起來,不然什麽遮擋都沒有,養那麽多兔子雞鴨容易被盯上。


    在家裏待了小半個月,歇了兩天後沈玄青才和陸穀收拾東西上山。


    房子怎麽蓋他已經和沈堯青說過,兄弟倆在地裏轉悠商議半天,兔子窩不必說,雞舍鴨舍都要有,還得蓋大,不然下雨下雪它們沒處躲,牛圈羊圈也得壘起來,因地方足夠大,以後說不定還要養豬,就算隻養一頭也夠過年吃。


    蓋房的錢他給沈堯青留了,蓋起來後立好房契,房契就在他手裏。地和蓋房的錢是他出,和家裏也說清楚了,以後掙了錢,他自然要多分一些。


    對此沈堯青並無異議,弟弟掏了錢,他隻出一些力氣心思而已,以後還能分到錢,算起來還是他占便宜。


    這迴上山沒帶大白,少了一條狗陸穀有點不習慣,幸好狗崽每日活蹦亂跳還時不時闖禍,在山上的日子依舊熱鬧。


    半個月沒上來,前院後院的菜都有點蔫,如今天氣好,澆了水也就緩過來了,重新變得水靈。


    夜色朦朧,黑暗中的草叢裏響起蟲鳴,天上星星在閃爍,時不時有晚風吹拂,樹林沙沙作響。


    門窗緊閉的屋子,陸穀從裏到外都是熱的,幾縷發絲被汗水沾濕。


    夜逐漸深了,高大健壯的漢子終於停歇。


    山上山下來迴跑就是這樣,能盡興的次數並不算多,甚至半個月才行一次房,對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來說著實有憋著了。


    沈玄青隨手從床邊桌上拿來兩條手帕,縮迴被窩裏一陣擦拭,若非燒水不便,不然沐浴一下身上才爽利。


    他曾聽人說過,鎮上那些老爺夫人夜裏行過房,都要喊小廝抬水進房洗沐一遍。


    好在之前在家裏弄髒被褥後,他到鎮上扯了一塊厚布迴來,陸穀還縫成兩層,自那以後,他倆夜裏都會墊在床褥上用,省得要洗整張單子。


    陸穀累極了,但口渴難耐,便小聲跟他說要喝水。


    沈玄青下床去倒,扶著夫郎坐起來喝了水,一手在床上摸索著,將那塊布拽出來,和手帕一起扔在椅子上,到明日再洗。


    “以後大哥和阿嫂有孩子了,娘估計要幫著帶,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到時候請個嬸子伺候你,做飯洗衣這些事就不用你忙。”他上床後抱住陸穀,睡不著便低聲述說以後的事。


    “蓋房給大哥劃出去十五兩,該是夠了,我手裏還剩八十兩,今年上山到現在,就打了些兔子山雞去賣,沒怎麽掙到錢,吃的是去年老本,以後孩子生了滿月酒得擺,平安鎖銀鐲子也得打,孩子小,穿得衣裳也得是軟布,比平常的布料貴……”


    他低聲和陸穀算著掰著,一筆筆都是錢,八十兩對鄉下人來說攢多少年才能攢下來,他也清楚這些銀子絕對養得起娃娃,可心裏就是覺得不夠,陸穀這麽嬌氣,以後再生個更嬌氣的,可不得拿更多的錢養。


    “穿舊衣就好了,也是軟的。”陸穀縮在他懷裏小聲道。


    小孩皮肉嫩,他們鄉下人買不起軟的好料子,就給孩子穿軟的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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