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沈玄青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戀戀不舍退開距離,低啞了嗓子說:“我去殺泥鰍。”


    “嗯。”陸穀垂著眉眼點頭,臉頰被蹭過的地方發燙,根本抬不起來。


    沈玄青起身剛往廚房走了幾步,又轉過頭說道:“你若累了,不如睡一陣,吃飯時我叫你。”


    陸穀訥訥應了聲好,就躲進房裏去了。


    至於自己做飯的沈玄青,隻要不是炒菜他就能對付。


    在家裏他見過衛蘭香燉泥鰍,殺好了切些薑蔥一塊兒擱進罐子裏,加水用小藥爐熬上就好,至於河蝦就更好做了,不過倒進鍋裏焯水煮熟而已,昨天陸穀蒸了些蒸餅,隨手熱幾個就能開飯。


    外頭的動靜陸穀躺下沒多久就聽不到了,沉沉睡過去。並非他身子骨不行,素日幹活打草慣了,也算經得起折騰,若循序漸進如尋常小兩口悠著來倒也不會這般疲累。


    隻是沈玄青太年輕,那一身古銅的肌肉像是沒處使勁了,又是頭一次沒分寸,頗莽了些,嚐著肉滋味也不願鬆口,直鬧了個天翻地覆。


    ——


    日子有了改變,這改變留了下來,隔三差五的,陸穀漸漸習慣了。


    多了個人打理,屋裏屋外都有了點變動,院門前陸穀移來幾株山野花,澆了水後活下來這幾株好養活的,開出或紅或黃的大花,給屋前添了幾分色彩。


    他見村裏有愛講究的人家都會栽花,既在山裏見到了漂亮的,就連根挖了帶迴來,他挖了不少,別的養不活都拔掉扔了。


    晨起微風吹拂,花枝輕輕搖擺。


    陸穀背著竹筐鎖門,待轉身後就和拉起板車的沈玄青一同下山,板車上滿載獵物,也該去賣了。


    第25章


    山路崎嶇,趕路累又艱難,但滿載的獵物叫人心裏充滿了熱乎勁,腿上腳上似有用不完的力氣。


    到村後小山坡上,兩條細犬吠叫著飛奔迴家,恰好讓扛了鋤頭下地的沈堯青聽見,連忙看過來,見沈玄青拉著板車似乎挺沉的,他對院子裏喊了聲,放下鋤頭疾步趕來接應了,忙亂中還揉了兩把狗頭,不然它倆一直蹭著他腿搖尾巴。


    衛蘭香三人聽見動靜也都趕了出來,見陸穀跟沈玄青好好的,心裏頭的擔憂就去了,她眼圈微紅滿心感慨,有個夫郎到底不一樣了,他們家二青從山上下來都穿得幹淨齊整,不再灰頭土臉跟個土匪山賊一樣,笑容也多了,看著那叫一個有精神頭。


    如此,就是她這會兒死了,到地下也對得起沈順福。


    “娘,阿嫂。”陸穀小聲喊了她跟紀秋月。


    “哎,迴來就好。”衛蘭香喜笑顏開,跟沈雁把他背上的竹筐卸了。


    “穀子哥哥,你這花兒能給我一個戴嗎?”沈雁瞧見竹筐上邊有幾支山花,說不上名兒,花瓣從底部往上,由粉轉橘像是傍晚天邊的雲霞暈染開,特漂亮,因有好幾朵呢,她忍不住詢問。


    這是路上歇腳的時候陸穀瞧見的,從一簇中折了幾枝,本就是給她們帶的,聞言從裏邊拿出來,說道:“就是給你的。”


    他又瞧見紀秋月,遞過去小聲說:“阿嫂,也有你跟娘的。”


    衛蘭香笑得合不攏嘴了,她把花遞還給陸穀,但陸穀搖頭小聲說不用,她就給了紀秋月,說道:“難為你孝順,就是娘一把年紀了,還戴花兒做什麽,要被人笑話老妖怪的。”


    一家子說說笑笑,一同拉著板車迴去了。


    沈雁頭發上別了花美滋滋的,她雖年幼,但圓臉杏眼長得討喜,戴著花更顯出幾分可愛。


    她腳下著急,急於出門想跟同齡的姑娘雙兒顯擺顯擺,可板車拉了這麽多東西迴來,叫她又頓足,一番糾結後才有了取舍,先看二青哥帶迴來什麽,再去顯擺頭上的花也不遲。


    “這是黑蹄羊?阿彌陀佛,能賣不少錢了,這山雞可不少啊。”衛蘭香翻看著板車上的東西,看一個嘴裏念叨一個,滿心都是喜悅。


    當知道陸穀竹筐裏背的幹貨都是他自己曬的,得了沈玄青的眼色後,她更是誇得讚不絕口:“穀子采了這麽些枸杞,艾草也不少,了不得了,能賣不少錢呢,改明兒娘給你打點米酒,抓把枸杞子煮米酒喝。”


    陸穀把沈玄青照看得好,還這麽勤快,她偏向兒子的私心也不偏了,越看陸穀越覺得老天開眼,得虧沒把那個陸文給娶迴來,這麽一想,她就拍著手說道:“也不等明兒了,娘這就跟你阿嫂去。”


    陸穀被誇得羞澀低頭,還沒等抬頭呢,衛蘭香就挎著籃子,風風火火跟紀秋月出門打米酒了。


    沈雁這會兒也巡看完了板車,從一隻已咽氣的大山雞屁股上拔了幾根長長的彩羽,就跟沈玄青說道:“二哥哥,我去找彩霞她們玩了。”


    今兒迴來高興,沈玄青沒管她貪玩不放鴨子的事,還取了個小布袋給她,說道:“跟她們分著吃。”


    沈雁接過來一看,裏麵裝的是野果子,臉上笑意更大,歡歡喜喜就出去了。


    板車上的東西沒卸,隻拿下來三隻山雞兩隻野兔,留給衛蘭香她們吃,餘下的明天拉著板車到鎮上賣。


    陸穀和沈玄青洗了把臉坐在院裏歇息,沈堯青也不下地了,拿個碗偷摸到衛蘭香房裏抓了大半碗瓜子出來,坐在屋簷下跟二弟樂嗬嗬閑聊。


    瓜子是前兩天買的,噴香的炒貨,衛蘭香沒舍得多往外拿,想著要是家裏來個人,端了這個招待也是有麵子的。


    陸穀長這麽大就吃過兩次瓜子,還都不多,這會兒算是能坐著慢慢嗑了。


    清溪村就有人釀米酒,衛蘭香還跟紀秋月到隔壁村的豆腐坊去了趟,打算燉個肉醬豆腐,山裏吃不到豆腐,迴來了可不得犒勞犒勞。


    就是家裏最近沒買豬肉,她打聽著,最後跟村裏林金虎夫郎討了半塊,等明兒要給人家還的。


    迴來見陸穀跟沈玄青在院裏歇腳,她沒讓陸穀打下手,跟紀秋月兩人到廚房生火做飯,至於沈堯青偷出來的瓜子,她瞪了眼大兒子,這嘴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幾歲小兒。


    但她瞪完又笑了,說起來她偏疼沈玄青些,但對大兒子也不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瓜子而已,吃就吃了。


    至於沈雁,小女兒不是兩個兒子比得上的,她總趁著到鎮子賣雞蛋鴨蛋的時候帶沈雁去,就算她不言語,連紀秋月都知曉這是帶幺女打牙祭去了,不是給買碗酸辣豆花就是買個油酥餅。


    當然陸穀是不知道的,他畢竟剛來。


    待瓜子嗑完,飯也好了。


    米酒分外爽口,紅紅的枸杞瞧著也好看,燉到滾燙的豆腐吹一吹,入口滑嫩還帶著濃厚肉香,還把陸穀帶迴來的兩大朵鮮菌子跟青菜炒了,再來一個軟乎乎的白麵饅頭,白麵精細,比雜麵好吃多了,這一頓吃下來可謂是十分滿足了。


    院子裏說笑聲不斷,沈家人人臉上都有笑意,陸穀吃完也不用洗碗了,紀秋月讓他迴房去歇,走了這一路呢。


    這一天在高高興興中過去,等第二天一早,陸穀就跟著沈玄青趕早集去了。


    官道平整,比山路好走多了,板車軲轆轆向前推,陸穀這十來日在山裏跑慣了,走這樣平坦的路一下子覺出輕鬆,到底還是山下好。


    他背著大竹筐,裏頭除了枸杞子跟艾草外,還摘了許多野澡珠,這東西比香片香澡珠便宜多了,連鎮上人家都常用,不愁沒人買。


    至於曬幹的菌子,他覺得不夠多,聽人說這東西吃了好,留在深秋冬日燒湯或燉肉他們自己就有的吃,除了他在山裏留的,還給家裏拿下來些,若以後再找著更多的菌子了,拿來賣也不遲。


    他倆起得早,到早集過了一會兒來往的人流才多起來。


    因今日推了板車,沈玄青從家裏帶了兩張板凳來,能坐著歇歇腳。


    陸穀的竹筐放在板車尾上,沒占別的地兒,這樣就隻用交一份市金,他把那捆艾葉掏出來好讓人能看見,裝野澡珠的布袋放在竹筐旁邊,打開口也能瞧見。


    沈玄青吆喝起來,他在旁邊猶豫一下,等見到婦人老嬤經過時也小聲開口:“澡珠便宜了,一文錢五個,枸杞子也有,三文。”


    因為是幹貨,三文指的是三文錢一兩,這是枸杞子的市價了,昨晚衛蘭香還到村裏借了小稱,讓他賣東西的時候使,就不必到集市上借旁人的,不然還得看人家臉色。


    “嬸子看看這澡珠,夠大的,洗手能用兩天。”沈玄青聽見他嗓音,眼裏劃過笑意,幫他搭話拉人。


    見婦人望過來,他又說道:“深山林子裏頭摘的,比前山的好,洗頭發還能留香。”


    一聽這話,連旁邊兩個經過的夫郎婦人都上前來了,抓了把又看又聞。


    沈玄青沒扯謊,陸穀尋到的那棵樹確實好,他倆在山裏用的就是這個,洗完頭發自個兒都能聞到。


    “這也沒香澡珠好聞。”有個夫郎挑三揀四,還看一眼竹筐裏的枸杞,捏了倆嚐味兒。


    沈玄青見慣了,和緩開口:“野澡珠哪能跟香澡珠比,我們這便宜,已經比旁的澡珠香了。”


    “這樣,一文錢六個,我就買了。”夫郎跟他討價還價。


    “阿嬤這就說笑了,東西本就不貴,還這麽好,我夫郎背迴來光山路就走了三個時辰,便宜不得。”沈玄青沒答應。


    這東西跟賤賣一樣,五個才得人一枚銅板,如今一個銅子兒連個燒餅都買不到,要是再壓價,陸穀這些天不就在山裏白忙了。


    那個夫郎覺著東西好想要,見沈玄青不鬆口也沒走,口中利利索索說了一大通,最後還是沈玄青說若他買二十文錢的,就給算成六個。


    原本想買個十文錢的迴去,一聽二十文才給便宜,夫郎又討價,沈玄青便有些煩了,最後問了陸穀的意思,隻要他買十五文錢那就六個。


    陸穀頭一次賣東西,緊張之下沒算清十五文錢要給多少個,也算是急中生智,他默念著記下,數了十五次六顆澡珠。


    那夫郎走得時候還多伸手拿了兩個,沈玄青當沒看見,這種人做生意時挺常見的,和氣生財最重要,犯不著太計較。


    至於陸穀,他也懂這個道理,況且一下子就賣了十五文錢,接錢的時候沈玄青沒接,那個夫郎就交到了他手裏。


    十五個銅板可不輕,沉甸甸的在手裏,但他來不及細想,因為還有兩個婦人要買,她倆剛才附和著那個夫郎壓價,既然一文錢六個,她倆一人都要了二十文的,完了也多饒了兩個。


    待陸穀數完野澡珠收錢,連同放在板車上的十五文,就有整整五十五文錢了。


    莊稼人一筆能掙個五十文錢都很高興了,更別說沒摸過多少銅板的陸穀,經過他手裏的,最多也就十文錢,還是他娘在的時候。


    這一大把銅錢在他看來就跟夢一樣,但夢是會醒的,他戀戀不舍,把錢捧給了沈玄青。


    沈玄青不解,輕皺了眉疑惑道:“給我作甚?你不是還帶了個小布袋。”


    陸穀以為是要都裝到布袋子裏,等賣完了再上繳,連忙按吩咐去做了。


    正說著就有人來看野物,沈玄青隻得止住話頭,轉身忙碌起來。


    第26章


    錢財會讓人有幹勁,跟掙錢的喜悅相比,集市上的人潮湧動看起來也沒那麽可怕。第一筆進賬過後,陸穀吆喝的聲音不再發顫,起碼在婦人和夫郎經過時敢搭話了。


    “大娘,看看枸杞子,可好了。”


    沈玄青在旁邊賣獵物,忙碌之餘見他敢出聲了,心中寬慰喜悅,臉上笑意明顯了些,陸穀膽子小但不會過分懦弱,該做的事懂得去做,想必往後會越來越好。


    頭發花白上了年紀的老婦挎著籃子,還真湊上前看了,她問道:“多錢?”


    陸穀連忙說道:“三文。”


    “貴了貴了,便宜些。”有的人買東西習慣開頭就說貴,後邊就好壓價了,老婦正是如此,無論買什麽都得議議價,是順嘴慣了的,好不做那冤大頭。


    雖沈玄青跟他說三文是市價,他采的枸杞大又好,已是便宜的,但這之前陸穀沒做過小生意,沒了幫襯就有些拿不定主意,隻好轉頭去看沈玄青。


    “大娘,不貴了,比我們這小的都賣三四文,夠便宜的。”沈玄青見他怯怯看過來,心裏跟被撓了下似的,想也不想就開口了。


    陸穀感激無比,因身旁站了這麽個“定心丸”在,他也跟著學了一句:“大娘,不貴了。”


    老婦常買東西,自然知道市價,又挑揀了一陣後見價錢壓不下來,就讓給她稱六文錢的。


    陸穀忙拿了小稱,他認得稱,昨晚衛蘭香借迴來後還又教了他。


    又是六個銅板到手,陸穀把錢裝進布袋時聽見銅錢相撞的嘩啦響動,哪怕這錢迴頭要給沈玄青,可單是聽著就讓人高興,他甚至都露出個笑來。


    經了這次,再有人買枸杞時壓價錢,陸穀就照著沈玄青的話說,無需求助了。


    比起沈玄青的進賬,他這邊都是小錢,沒人的時候,他就看沈玄青賣獵物,也順手幫個忙什麽的。


    今日天不錯,太陽越大了,曬得人直發熱。因一板車的野物著實不少,還有少些沒賣完。


    沈玄青覺出熱,見竹筒裏的水都喝完了,半早上過去肚子也餓了,便讓陸穀看著,自己到附近買吃食去了。


    早集最忙最喧鬧的時候過去,集市上采買的人不多了,趕完早集的小販也走了不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乖乖小夫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茶查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茶查查並收藏乖乖小夫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