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像又有人出來了!”


    樓下的人已經散了一半,三三兩兩的站得不遠也並不擁擠,於是,一人驚唿,眾人立刻跟著紛紛抬頭看去。


    漆黑的夜空偶有暗淡的星光閃爍,頂樓隱於黑暗並看不真切,隻看得到一個黑點在其中一架直升機正下方向上緩緩升起。


    不過,由於警方的緘默,眾人包括記者在內都以為包括前不久剛剛飛離的三架直升機均是警方派來的,再加上這次事故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倒是沒什麽人慌亂。


    “迴組織。”


    直升機上,坐在駕駛座的人聞言連忙應了聲,控製著直升機就調轉方向朝著來時的路返迴。


    不過到底是沒接觸過幾次大型任務的半新人,在這種低氣壓的氛圍中,短短十分鍾的時間,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麽久。


    好在,目的地終於順利到達。


    〈落荒而逃.jpg〉


    〈不對勁,琴酒想帶主播的屍體去哪兒?〉


    〈他好像不知道直播哎…〉


    輾轉甩掉身後的尾巴後,一處偏僻幽靜的屋舍映入眼簾,又是一番繁雜的自動化確認身份手續,到了地下三層才隱隱聽到些許人聲,準確來說是人崩潰的喊罵聲。


    “琴酒,該死的混蛋!放我出去!”


    “哈哈哈,死得好,真是活該!”


    打開門,裏麵赫然是一個科技感十足的實驗室,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張銀白冰涼的實驗台,上麵正躺著一個黑發藍瞳身形狼狽的少年,一句句謾罵的話讓人毫不懷疑他想將他口中那人生吞活剝。


    而從他已然充血的手腳腕來看,顯然他一直在掙紮,不過在看到那個被抱進來的身染鮮血的人後,卻是停下了掙紮,轉而解恨地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他後悔了,明明知道這兩個人是他所做任務中遇到的最不好惹的兩個,他為什麽要來同時招惹?


    等等……現在她死了,屍體都擺在了他麵前,雖然不是他親手所殺,但總歸可以提交快捷任務,也就是說,他終於可以從這裏脫身了!


    少年堪堪激動,然就在此時,手術刀冰冷的觸感貼在了脖頸處,森森的寒光與實驗室內慘白的燈光相映,讓人不寒而栗。


    “琴酒,你…你想幹什麽?”


    任務正在提交,經過這段時間被這個瘋子的折磨,現在他僅隻是被手術刀抵住,身體便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聲音也有一絲顫抖。


    “小老鼠,終於攢夠能量了?”


    琴酒的聲音陰冷,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如墜冰窖,還沒等實驗台上的人搖頭,刀刃便幹脆利落地深陷喉間。


    與此同時,夜影終於聽到了係統“叮”的一聲,係統獎勵到賬。


    〈!!!〉


    〈他在拿那個人的屍體做實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直播畫麵除了一開始那瞬間割喉的血腥,隻剩下了不知盡頭的各種實驗。


    於是,或是被血腥勸退,或是被無聊勸退,就算期間有著夜影的複活,彈幕最終也隻剩下了三三兩兩,這其中,偶有一兩句帶有“老大”的字樣劃過。


    不知過了多久,實驗室內仍亮如白晝,然若不是偶有一兩聲機器的滴滴聲,這種白茫茫的寂靜真的會讓人有一種時間和空間的錯亂感。


    “牧雲,”琴酒掩下眉宇間的疲倦,結束了實驗,從後背環住牧雲的腰肢,下頜輕輕靠在他未受傷的右肩,閉眸低喃著他的新名字,半晌,笑了聲騙子道:“這就是你說的奉陪到底嗎?我不過去,你是不是真連具屍體也沒打算留下?”


    迴應琴酒的隻有漫無邊際的靜默,而他也沒有真的要聽什麽答案的意思,唇瓣貼在牧雲的耳畔輕廝磨了幾下:


    “不喜歡啊……這麽劃清界限,是因為‘琴酒’來了,我就不合格了對嗎?”


    自嘲地輕笑之後是良久的沉默,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唇畔仍舊勾著淺淡的弧度,手卻下意識收緊了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感覺到懷裏的人真實地屬於自己。


    “‘琴酒’對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再開口,琴酒低喃的聲音多了些暗啞:“明明說洗腦效果清除了,明明你也認出了他不是我,可你還是要拚了命去護著?”


    “那我算什麽?一個隨時可以換掉的“琴酒”替代品嗎?”


    最後一句輕如氣音,似乎生怕懷中的人聽到了給出肯定的迴複。


    可等懷中的人久無動靜,他偏又像是要聽其迴答一般,自虐似的再次打開了手機,找到備忘錄,一字一句地看過去。


    直到末尾,未說一句實際的重話,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想出這些話時語氣有多溫和,但字字鮮血淋漓。


    看完,琴酒緊握起懷裏人纖細柔軟卻有了些涼意的手指,閉眸側靠著旁邊的儲物櫃,久久不再言語,畫麵一時間猶如靜止般,安靜得落針可聞。


    兩人從來沒有這麽安靜地待過一會兒,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人,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就這麽安靜地待上一會兒。


    他想,其實如果就這麽一起死去,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隻是,牧卿雲想一起死的,卻不是他。


    琴酒抬手撫上懷裏人緊閉的雙眸,低頭間一滴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在兩人的唇畔蔓延開一片苦澀。


    “過客而已,不喜歡也正常,以後,我不求就是。”


    真的很累,這種癡心妄想,但凡有些自知之明,他也早該放棄了,哪至到現在整顆心猶如被扔進絞肉機裏絞碎,他卻隻能生生受著,避無可避。


    “但是卿雲,至少奉陪到底,你該做到的,”仿佛怕嚇醒懷裏的人般,琴酒聲音放輕了些,眉宇間又重新升起了些許笑意,指尖一點一點地輕敲逗弄著他毫無反應的手指:


    “你會一直陪著‘琴酒’的,對吧?”


    懷裏的人仍舊毫無動靜,琴酒也不在意,隻當他是默認了,唇角笑意顯而易見地加深了幾分,緊接著仿佛真的以為牧雲能聽到般,又斷斷續續地講了他那天去市中心大樓那邊找她還手機的事,講了這段時間他在這邊做的許多準備。


    終究,話有講完的時候,隨著最後一句落下,琴酒麵上柔和的笑意也轉瞬散去,隻將人小心平放著,俯身又落下一吻,牽過他的手放於心口:“卿雲疼嗎?我這裏也很疼,不過別怕,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琴酒,*你*的,住手!〉


    沉寂許久的彈幕突然接二連三地躁動起來,“琴酒”和“老大”的字樣很快便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半張屏幕,隻是實驗室中正在動作的人並不能看到。


    整整三個多小時,琴酒都在專心地調配控製儀器,將野格和手機中的能量抽取出來,嚐試著模仿所謂的係統複活牧雲,看著牧雲被弄上的各種機器,彈幕也就不停歇地罵了琴酒三個多小時。


    最後,隨著一聲輕哢,牧雲的另一隻手腕被套上了顏色相差不大的銀白色手環,與之前那隻相比,這種更為小巧精致些。


    “乖,好好睡一覺,外麵還有些事我需要去處理,不過不用擔心,我很快就迴來,不會讓卿雲等太久的。”


    琴酒小心地將人轉到另一個配備齊全的房間,調過房間的燈光後,拉過椅子坐在床邊,抬手撫上牧雲的頸間,那裏的脈搏若隱若現地有了一絲動靜,隻是卻不足以支撐著人清醒過來,此時牧雲的狀態更像是植物人,乖巧安靜,又離不開他的照顧。


    想到這裏,琴酒眸光不明地閃了閃,良久,終是輕歎了口氣,在其眉角落下一吻,轉身離開。


    不久,門口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哢擦”,房間內徹底安靜下來,隻有掛在窗口的淺紫色風鈴偶爾會叮鈴幾聲,讓這房間不至於顯得太過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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