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對繭感興趣?”


    聽過組織現在的局勢後,牧卿雲沒有太多意外,倒是對琴酒出現在這裏表示有些不理解。


    要說他為了繭吧,可繭才剛剛發展,很多地方的不足之處沒有足夠精準的控製就會嚴重凸顯,別人看不出來,組織科技發展至今,按理說應該能看出這種缺點才對。


    可要說為了諾亞和弘樹或者她,說實話,她不覺得在今天露麵之前會有人發現他們三個的存在,更別提琴酒此前根本沒有關於她的記憶。


    所以,他出現在這裏,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感受到她落在他身上探究的目光,琴酒麵色頓時僵住。


    他該怎麽說?說他正在投入資金暗中研究可以讓人死而複生的係統科技?這和她口中不自量力追求永生的某些人有什麽區別!


    “哎?阿澤怎麽這麽緊張?說起來這又是易容又是帶藥的……”


    女人的臉龐帶著些調侃的笑意,一隻手攀上他的側肩,低語間唇角也貼上了他的耳畔:“不會真的是出來玩,被我打擾了吧?”


    被這麽一撩撥,琴酒的唿吸如其所願重了幾分,隻是同時他的心也沉了又沉。


    是啊,失去記憶的是他,可從她嘴裏說出換個發生關係的目標多輕鬆,他怎麽會產生那種離譜的錯覺呢?


    “可是怎麽辦,看到阿澤來我的地盤,就忍不住提前出來打招唿了。”


    “……”艸!


    琴酒咬牙,他知道他的錯覺是從哪兒來的了。


    “阿澤……”


    “閉嘴,組織新研發的藥,會隨身帶一點兒,沒用過。”琴酒麵無表情地平複被她逗弄起的心跳,抬手使其物理閉嘴。


    “滴—”就在這時,短促的滴聲後,控製台中間的一個綠色按鈕突然亮了起來。


    幾乎同時,牧卿雲從琴酒懷中起身,收起了玩鬧的心思,手指在控製台四處操作,眉眼間盡是麵臨重大任務時才有的認真。


    下一刻,諾亞的自毀播報傳遍了整棟大樓。


    “那邊的遊戲結束了,”牧卿雲說著長舒一口氣,又隨手撥按了幾個開關,小心地將控製台上的芯片取下裝盒,一切做好後才轉過身交到琴酒手中:


    “你想要諾亞的話,估計暫時是不行了,他接下來會跟著小泉紅子一段時間,不過繭可以給你。”


    “小泉紅子?”這是第一次,她把他排在了其他人的後麵。


    琴酒垂眸看著手中吸引不少間諜前來的芯片,思緒卻是翻找起這個他隱約有些印象的名字。


    沒記錯的話,之前水族館那天有個和她走得很近的小鬼似乎就叫這個名字。


    而且說起來,當時那個小鬼還自稱過一句魔女,所以她這麽看重那小鬼,難道……


    然而念頭剛起,便被本人否定。


    “她雖然是魔女,但這裏畢竟不是真的魔法世界,讓人死而複生,她做不到。”


    “那你……”


    一絲涼風輕柔拂過,琴酒下意識抬頭,本站在他麵前的人直接穿過了他,從身後環過他的脖頸將手送至他的眼前:“你應該能感受的到,我現在並不算活著。”


    如同工藤優作說的,她現在算是超越諾亞存在的形體,也即魂靈,或者準確來說是正在凝聚軀體,可以實體化的魂靈。


    當時手術室內,她在生機最濃的時刻交代了野澤處理屍體後自殺,與之前不同的是,死後她的魂體在一點點消散,見無法阻止,她便也就安靜地等著,等著煙消雲散的結局。


    反正對此她有所預料,也做足了兩手準備,琴酒不會因為她的死而受任何影響,隻倒是連累了“她”,剛現世不久,便要和自己一起消亡。


    這麽想著,直到魂體消散之際,她看到了處理完水族館那群人的記憶後匆匆趕來的雪絨,同時耳邊也響起了一聲陌生的童音……


    她得救了,這個過程大概和之前的半身穿差不多,隻不過那時候從一開始她就披著虛擬數據的軀殼,而這次她需要慢慢凝聚而已。


    “那我們,現在算是生死相隔了吧?”


    緣滅,不可強行續緣,否則輕則反目成仇,重則生死相隔。


    他本以為,在研究出結果之前和她保持距離,那麽兩人最糟糕也不過反目成仇。


    誰知道,她當場給自己了那麽大一個“驚喜”……


    琴酒抬手與眼前的虛虛實實交握,掌心處傳來的溫潤觸感與大廳時的陰涼全然不同,散發的暖意也比人類更為柔和。


    仿佛易碎的玉,一個不小心便從指間滑落,化為齏粉消散。


    “一個月,”感覺到眼前人紮根心底的不安,牧卿雲輕飄飄落定了一個日期,同時下頜安撫性地貼靠在他的肩部蹭了蹭:“這裏是弘樹和諾亞為我準備的蘊養魂靈凝聚軀體的空間,隻要在這裏再待一個月,我就可以徹底恢複。”


    “蘊養?那你剛才出去……”


    “放心,隻是恢複的會比較慢而已,沒什麽影響。”


    聞言,琴酒微放下心,注意力轉到了她話中提到的人名上。


    “弘樹,組織也曾經關注過他一段時間,隻是沒等他做出什麽成果,便在你‘失蹤’的那一晚自殺。”


    想起這個差點被組織列入吸收名單的天才少年,同一個時間自殺,同一個地點相聚,盡管兩人不曾見過,但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兩人間有何關係。


    所以,原來是他救了她啊,可兩人似乎從未見過麵,他……


    “聽說過天道嗎?”牧卿雲起身,理了理衣領走到控製台調出了弘樹的影像:“或者換個更貼切的稱謂,世界意識。”


    “牧姐姐,您找我?”影像中的弘樹不過十歲左右,一言一行卻是不同於這個年齡段的成熟。


    “嗯,告訴雪絨,白氏可以準備吞並辛多拉了。”簡單的一句決定過辛多拉的命運後,影像掛斷。


    轉而看向身後,後者麵上卻隻殘留著些許興趣,牧卿雲見此,知道他全然不清楚這其中的意味,挑了挑眉,解釋得更為細致直接:


    “弘樹是天道行走,也是即將化為世界意識的存在,而等他徹底化為世界意識,世界也就會由虛擬走向現實。”


    “虛擬…現實…看你的意思,是會有什麽特殊的變化?”


    琴酒順著她的停頓猜想,然而除了現實化後可能不再有所謂的劇情和惹人厭的光環,他並不覺得還會和現如今有什麽不同。


    若說他會成為現實存在的人,可既在這裏生活長大,那麽在他自己看來,他本就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對個人來說變化確實不大,最大的區別也不過生命體得到規則承認,”牧卿雲看出琴酒關注的點,便也不急著給出最終答案,甚至為了其更好理解,話一轉舉起了例子:


    “就像夜影,他應該是來自於某個現實世界,往返於各小世界自然沒問題,但若是虛擬世界的生命,怕是碰到現實世界壁壘的一瞬間就會湮滅。”


    在此之前,琴酒猜測過兩種生命的層次問題,但確實沒想到在這方麵的區別。


    畢竟,有那位的例子在前。


    “這麽說,那位的殼裏確實換了人,隻是用了某種手段掩蓋,讓人無法察覺?”


    本來經過這麽久,他已經能確定烏丸蓮耶從始至終都是烏丸蓮耶,不然很多事情無法解釋。


    現在看來,夜影說的沒有係統是真的,但還是無法用常理判斷嗎?


    對於琴酒的疑惑,牧卿雲表示感謝他無條件的信任,然後作為迴報,送了他枚看傻子的眼神——


    “普通的灰姑娘無法扣響王子的門,但如果這個灰姑娘的父親是伯爵呢?”


    琴酒輕咳一聲,明白了,普通人之間需要遵守的那套規則,上升到一定權勢就不適用了。


    “迴歸正題,一般虛擬世界隻會有按照既定規則運行的天道,不會產生有意識的天道行走,自然更不會有世界意識。”


    “但,一種情況除外……”


    或許是牧卿雲的語氣太過嚴肅,也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認真,琴酒莫名從這一聲停頓覺察出了真正的答案——


    “世界走向末路,瀕臨崩潰。”


    然而事實證明,這是正確答案,但卻不是最糟糕的。


    “你猜的沒錯,不過虛擬世界相較於真實世界最大的特點便是易於重啟,隻有當重啟都改變不了世界既定滅亡的軌跡時,天道行走才有一定幾率出現。


    當然,就算再容易重啟也隻是對於外力而言,瀕臨崩潰的世界想自己重啟,那就隻能先熬過第一次崩潰。”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其實已經崩潰過一次,那次存活下來後又重啟了不知多少次,才造就現如今連最基本的時間都在紊亂的場麵。


    還有她沒說的是,產生天道行走的虛擬世界並不一定能成功存活下來,而且她能感受到這一次失敗的話,很有可能再無重來的機會,是真正的末路。


    但這又如何?她有信心完美解決。


    “等世界化虛為實,阿澤,這裏將不會再崩潰,也再不會有所謂的既定命運。”


    這是她的承諾,也是她的願景,她希望,琴酒所在的世界,一切安好。


    牧卿雲整個人斜靠著控製台,手隨意地搭在邊緣,眉眼也鬆了幾分,透著柔和而專注的笑意。


    “嗯,我等著。”琴酒看著麵前的人,喉間輕應一聲,唇角也不由得跟著勾出了些弧度。


    氣氛安靜下來,甚至隻能聽到彼此的唿吸聲,驀地,牧卿雲移開視線,目光落於一旁,輕笑出聲:


    “突然發現,這麽一說,我還真像是個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了。”


    這時,腳步聲伴著低笑緩緩響起,牽起散落的注意力——“當然,我的救世主,歡迎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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