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竟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天色陰沉的厲害。


    “這一下雪, 又冷了啊!”阿驍跟在雲江離身後,小聲跟老齊念叨著。


    “後日就是冬月了,京城本就冷些……”


    老齊話音未落,忽聽得身後傳來不甚明顯的腳步聲——


    顯然走在前麵的雲江離也聽到了, 他腳步驟然停下。


    “雲少堂主,這麽晚了是要出去麽?”塵墨的聲音傳來。


    雲江離轉過身,摘下兜帽,眯著一雙鳳眸瞧著緩步行至自己麵前的塵墨, 淡淡開口:“去一趟仁濟堂, 取幾味藥材。”


    天色暗沉,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見塵墨身後還跟著一名眼生的小侍衛,看樣子年紀還小,穿著卻也是誠親王近衛的服飾。


    似是察覺到了雲江離的目光,塵墨主動向一旁側了側身:“這是塵檀,今日誠親王剛調他過來的。”


    “見過雲少堂主。”


    塵檀上前一步,脆生生開口,拱手行了禮。


    “少堂主可需要我派人隨您同去?這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快到宵禁的時辰了呢。”塵墨客氣的問道。


    “不必了,距離不遠,多謝。”


    雲江離客氣又疏離的拒絕,未再給塵墨多問的機會,率先笑著告辭了。


    ·


    塵墨站在原地,瞧著雲江離的背影緊緊蹙起了眉。平日裏的雲少堂主雖是清冷了些,但總是帶著些慵懶的氣息。


    可今日,說不上來哪裏有些不一樣,雖仍是那副冰冷美豔的模樣,長發半束,綰色長袍墨色氅衣,與平日裏並無二致,但整個人卻似是淩厲了許多,帶著些拒人千裏的氣場。


    “他好美啊……”


    塵檀呆呆的望著三人離開的方向喃喃道。


    沒聽到迴應,他偏過頭順著塵墨的目光瞧了又瞧:“塵墨哥哥,你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小傻子,你我二人雖並非有意跟蹤,可咱倆是輕易能被常人發現的嗎?他們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咱倆的存在,你覺得這正常嗎?”


    塵墨抬手敲了敲塵檀的腦袋。


    塵墨又轉頭看了看雲江離離去的方向,其實他還有並未說出口的疑惑:


    什麽藥材,值得讓雲少堂主在這個時辰冒雪親自去取?


    ·


    離宵禁的時辰近了,冬日裏的街道上本就少有行人,此時飄著雪花,更是見不到幾個人影。


    街邊的鋪子也都陸續關了門麵,已經暗下的街道上,兩名身著玄衣的男子,緊隨在一位穿著墨色大氅的人身後。


    三人疾步而行卻腳步極輕,若不是隱約能瞧見些人影,怕是根本不會察覺這三人的存在。


    這三人行至仁濟堂,直接從後門而入。


    “老齊,去前廳藥櫃尋幾味不易得的藥材,記著要小王爺眼下用得上的。”


    雲江離邊摘下兜帽邊沉著的吩咐著。


    京中仁濟堂的掌櫃簡霜早已等候在門前,聽到此話迎上去問道:“少堂主出來時遇到麻煩了?”


    “可別提了,出門時剛巧跟王爺的近衛碰上了。”


    阿驍拍著肩上落得雪花抱怨著。


    說話間,幾人進了屋內,轉過屏風,推開一道暗門進入一間密閉的暗室。


    雲江離坐在暗室的桌案邊,斂著眼眸,修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點了點:“也不算麻煩,隻是塵墨向來心細如發,應是起了些疑心。簡霜你記著若有人來問起,老齊今日取走的藥材務必要說的一致。”


    簡霜點頭應聲。


    “這幾件事迅速吩咐下去,查的要快。”


    雲江離從袖中拿出一方紙條遞給簡霜:“今日你讓阿驍傳話,要我親來是有何事?我不便久留,揀著重要的說。”


    簡霜接過紙條,目光掃過便記住了,紙條直接丟進暖爐中燃成了灰燼。


    “少堂主,西邊來報,翊親王有意聯絡湘隴,他派去的人已經被我們的人截下了。”


    “另外,不知他是從何處聽說了「雪竹」的存在,竟派人在暗中尋找,還望少堂主多加小心。”簡霜語速飛快的說著。


    雲江離嗤笑道:“聯絡湘隴?這翊親王腦子不太好吧。”


    此時老齊已經取好了藥材,迴到了暗室內。


    簡霜猶豫一瞬,開口問道:“少堂主,不然……我們主動與陛下取……”


    “沒有這樣的規矩。倘若他並不知曉「雪竹」,且不說你見不見得到陛下,就算見到了,你直接站在他麵前說這些,他能信?他不直接把你關起來就不錯了!”


    阿驍心直口快的說著。


    雲江離抬手捏了捏眉心:“等。”


    “做好我們該做的,然後等。”他沉聲吩咐道。


    ·


    卡著宵禁的時間,雲江離三人迴到了安親王府,果然不出他所料,進府沒走幾步路,便再次遇上了塵墨。


    “雲少堂主。”


    正領著一隊侍衛例行巡視的塵墨率先上前打了招唿。


    “辛苦少堂主親自跑一趟,下次再有這樣跑腿的事,您盡管喚我們去做就是了。”


    雲江離端著客氣:“平日裏自然不用我,今日這藥材難尋,需得我親自去這一趟,畢竟是給小王爺用的,謹慎些好。”


    雲江離答的滴水不漏。


    塵墨未再多言,領著侍衛繼續在王府巡視。


    迴了嘉月閣,阿驍不樂意的抱怨:“這塵墨真是的,平日裏與我們有說有笑,這時候竟還這樣試探。”


    雲江離沒理他,老齊在旁邊笑嗬嗬的打著圓場:“他也是職責所在嘛,都是為了小王爺好。”


    解了氅衣,雲江離瞟了一眼桌案上的匣子,忽然勾著唇笑了一下:“你們去歇著吧,我去瞧瞧小王爺。”


    說罷,拿起匣子便抬腳朝著燕穆寧的房間走去。


    “欸,老大不是說今兒個小王爺不會召他麽?”阿驍瞧著自家老大的背影,八卦的用胳膊肘懟了懟老齊。


    老齊白了他一眼:“你傻麽,小王爺沒召啊,老大這不是主動去的麽。”


    “嘖嘖嘖,也不知道老大什麽時候能正經搬進小王爺的臥房裏去啊……”


    阿驍搖搖頭,一副操心到不行的老媽子模樣。


    ·


    雲江離立在燕穆寧的臥房門外叩了叩門。


    “殿下睡了麽?”


    他問著應聲來開門的十一。


    十一搖搖頭,將他迎進來,指著裏間小聲的告狀:“方才說是餓了,又多吃了幾口糕點,這會兒正不舒服呢,您來的正好快去說說殿下。”


    雲江離一聽這話,直接轉身大步進了裏間。


    少年正白著一張小臉,倚著床頭給自己揉著胃。


    “方才又吃了什麽?”


    雲江離慢悠悠的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瞧著不長記性的少年。


    燕穆寧一副蔫嗒嗒的樣子,無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


    他這會兒沒有力氣跟雲江離吵架,隻能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雲江離接收到一記軟綿綿的眼刀,立刻就心軟的一塌糊塗,歎了口氣坐在床邊:“我瞧瞧。”


    說著捏起小王爺的手腕探了探,又伸手輕輕的觸了幾下他不舒服的胃部。


    “你啊,貪嘴了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雲江離溫熱的掌心隔著柔軟的衣衫,不輕不重的力道揉著小王爺的胃。


    小王爺不樂意了,本就難受的緊,還被數落,委屈巴巴的紅了眼眶。


    心裏罵罵咧咧:怪誰!我這麽難受都是怪誰!


    “不要你管,你走。”


    小王爺扒拉著大美人的手,開始鬧脾氣。


    雲江離任由他撲騰了幾下,直接一伸手將人兜著抱進了自己懷裏:“別瞎折騰,老實待著。”


    小王爺耳朵尖都紅了,他人坐在大美人腿上,背後靠著的是大美人緊實的胸膛,大美人的手還在自己的胃上揉著……


    小王爺撲騰不動了,胸口下那顆不太爭氣的心髒似是在橫衝直撞,震得他耳膜都跟著一同嗡嗡響。


    慌亂的小王爺,顫著眼睫,口不擇言的吭哧道:“誰、誰允許你對本王如此放肆……你、你……”


    雲江離聽著一貫口齒伶俐的少年磕磕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由得低聲笑了起來。


    小王爺瞬間在大美人的懷裏僵成了一根棒槌。


    大美人低聲笑時,緊貼著自己後背的胸膛微微的震動,震的他脊背一陣陣的發麻。笑著時帶起的氣息,還輕輕掃過了他的耳尖……


    小王爺覺得自己有點暈,似是喝醉了酒一般,手軟腳軟,整個人都快冒煙了,卻不想離開這個溫熱到有些燙人的懷抱。


    “小王爺,你耳朵好紅。”


    雲江離撥了撥少年淩亂的長發,露出一隻紅到快要滴血的耳朵,可愛的讓他移不開目光。


    燕穆寧覺得自己身後這人,像是個妖精,用磁性低沉的嗓音蠱惑著自己。


    他忽然就想到了在津州時的那一夜,這人也曾如現在一樣,從背後擁著自己,用這樣深情微啞的嗓音低聲細語。


    憶起那夜,小王爺更羞恥了,他沒什麽氣勢的倔強著開口:“你、你休得對本王無理,哼,本王還沒有、還沒有原諒你呢!”


    “好。”


    雲江離溫聲哄著,“不敢對小王爺無理,隻為了幫小王爺緩解這貪吃的難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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