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拯救熊廷弼


    天啟五年五月二十,天氣,晴。


    卯時兩刻,朱由校就被劉若愚喚醒,開始沐浴更衣,唉。。。。古代早朝真是折磨人,這還是朱由校改了時辰的情況下。


    此時,午門外,清一色緋袍常服的六部尚書、內閣輔臣、都察院都禦史和英國公、定國公拿著笏板已經候著,定國公很少上朝,除了大朝會和一些特定時節,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內閣和六部、都察院都好奇陛下傳兩位國公一起參加早朝是何事。張維賢和徐希也是一臉懵:我也不知道啊。


    而且這次早朝的地方更加奇怪,設在了武英殿,而不是文華殿,武英殿已經幾十年沒用作朝會用了,朱由校這次怎麽會把朝會地點放在武英殿,莫不是腦子進水了?眾人腹誹。


    顧秉謙看著值守在午門的軍士,看了一眼黃立極等人,道:“好像今日值守的人比往常精神了許多。”


    黃立極摸摸胡須道:“閣老所言不差,卻是為何?”


    馮銓、魏廣微搖頭,丁紹軾和朱延禧默然,二十多歲的徐希低聲向張維賢問道:“英國公昨夜恐怕也收到消息了吧?”


    張維賢看著側後的徐希,消息自然是收到了,但也並不清楚宮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定國公看來在京中還是很有威望的。”張維賢避而不談,而這威望自然不是表麵上的威望。


    徐希靦腆的笑了笑說道:“自然比不上英國公。”大家都是勳貴,在軍中還是有點關係的,何況像他們這種世襲罔替的國公。


    就在此時,午門左側小門打開,眾人魚貫而入,今天並不是正式早朝,程序上自然沒有沒那麽正式。


    金水橋已被封鎖,左邊歸極門通往武英殿,右邊會極門通往文華殿和文淵閣。眾人雙手持著笏板朝武英殿而去。


    在武英殿外整理衣袍儀態,武英殿大門打開,眾人微低頭進入武英殿,多日不見身著皇帝紅色常服的朱由校已經坐在禦座上,丹陛右側站著沒怎麽見過的太監,右手下方站著一個大漢將軍,殿內兩旁還站著幾個大漢將軍。


    顧秉謙、馮銓、魏廣微和黃立極都是心中一突,即使魏忠賢外出查案,可王體乾、李永貞還在啊,為何是個不認識的人,難道?


    “劈啪~”一道響鞭聲音響起,內閣輔臣、六部尚書、都察院都禦史、英國公、定國公下拜行禮。


    朱由校看到徐希也是一愣,失算了,記憶不完整,怎麽定國公比自己還年輕,還是個小白臉。


    朱由校穩了穩心神,看著已經行禮完畢的臣工,麵無表情的說道:“今日召各位卿家來是商討遼東經略熊廷弼一事。”


    朱由校看著下方神色不動的眾位“愛卿”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還有一隻小狐狸。


    “事出起因已經明了,終究是經撫不和導致令出多門,將官不知應該遵守經略還是巡撫的命令,導致戰守失和。”


    “陛下聖明。”一眾大臣敷衍拍了個龍屁,這事大家都知道,現在糾結的問題是砍熊廷弼還是殺王化貞,一個是遼東經略,一個是遼東巡撫,都是重臣,之前都是東林黨人推薦的,隻是後來東林黨內訌分鬥,兩人又同時投向魏忠賢。


    本來在天啟二年的時候,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已經判了二人死刑,後來熊廷弼暗中運作,請魏忠賢周旋,死刑延期執行,這一拖就拖到天啟五年,拖到現在,不過,按照原定曆史,熊廷弼也會在今年八月被傳首九邊,王化貞也會在崇禎五年被處死。


    說來說去還是大明這層層疊架的監督製衡導致廣寧慘敗。


    “熊廷弼萬曆三十六年外出巡按遼東,彈劾時任巡撫趙楫和總兵官李成梁擅自放棄寬甸八百裏疆土,致使建奴進一步做大。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時任遼東經略楊鎬的所謂策略導致我大明大敗,將近五萬大明將士犧牲,大明在遼東失去優勢,轉攻為守。


    “薩爾滸之戰後,擢熊廷弼為遼東經略,所獻之策全部被朝廷采納,建奴在這一時期不得寸進。朕剛登基的時候有奸臣彈劾熊廷弼,楊漣、朱童蒙都闡述熊廷弼的功績,雖然最終罷免他,但也是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天啟元年,大明接連失去沈陽、遼陽重鎮,遼河以東全部淪為野豬皮的草場,啟用熊廷弼後,提出分三方布置的策略,多有效用。”


    “高愛卿,朕可有遺漏?”朱由校看向兵部尚書高第。


    高第躬身道:“陛下所言無有遺漏。”


    朱由校點點頭,瞄了一眼顧秉謙和馮銓繼續說道:“王化貞,進士出身,往遼東前,曆任戶部主事,右參議,後分兵駐守在廣寧。


    “沈陽、遼陽失守後,極力建議發放百萬內帑予蒙古,然而五年過去,蒙古侵擾依舊。決議重新啟用熊廷弼後,東林黨人又推薦王化貞為遼東巡撫,與熊廷弼互相牽製,熊廷弼主守,王化貞主戰,然而其往日不曾學習戰法,輕視建奴,無功而進巡撫,好說大話,輕信諜報,攻海州無功而返,耗費糧草。


    “廣寧之戰時,胸中無韜略,輕信孫得功計策導致廣寧大敗。而他輕信的孫得功在戰時已經投向野豬皮,那王化貞還相信去而複返的孫得功,致使城中大亂,人皆想逃,王化貞自命清高,還關起門來辦理軍書,若無江朝棟,他早已死在廣寧!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朕恨不得活剝了他!”


    朱由校說到最後已經非常憤怒,這群文人指揮搗亂,真遇到戰事就慌了手腳六神無主,還自詡羽扇綸巾,決勝千裏之外,我呸!你們也配!


    “陛下息怒!”


    朱由校看著跪倒一片的朝臣,心中壓著怒火道:“行了,都起來吧。”


    顧秉謙和馮銓心中已經打起小九九,自己可是誣陷過熊廷弼的,今天看朱由校的意思是要保熊廷弼啊。不把熊廷弼弄死,難道讓他以後找自己麻煩嗎?


    “顧愛卿,你是內閣首輔,你認為該如何處置二人?”朱由校看向顧秉謙,此人依附魏忠賢,得找個由頭把他罷官。


    顧秉謙出班道:“陛下,熊廷弼在遼東經營多年,信其者眾,遼東諸軍都願意聽其指揮,而遼東民眾苦建奴久已,熊廷弼在任時建奴不得寸進,百姓得以安居,如若將熊廷弼調迴遼東,軍民一心,必能使遼東穩如泰山。”


    朱由校心中一沉,這老陰比,明麵上是為熊廷弼說好話,但卻向自己和其他朝臣不斷暗室熊廷弼深得軍民之心,熊廷弼在遼東一手遮天,若有萬一便是尾大不掉之嫌。


    馮銓和魏廣微、黃立極、高第、王紹微出班附和,他們現在可是已經與熊廷弼勢同水火,不能再讓熊廷弼有翻身的機會。


    丁紹軾和朱延禧則是有些猶豫,顧秉謙等人雖然有誇大其詞,但也確有其事。如若真的保熊廷弼,若熊廷弼他日尾大不掉,甚至。。。。自己的名聲可就沒了。


    張維賢和徐希在一旁看戲。


    崔景榮一咬牙出班奏道:“陛下,熊廷弼多次前往遼東,兢兢業業,其所慮皆為大明,其所獻之策也均被采納,兩代帝王信任,對於朝廷的處置雖有辯解,但都是出自臣子本分,朝廷下令後也都遵循,請陛下細思。”


    工部尚書白所知、刑部尚書黃克纘、戶部尚書李起元都出班附議。


    丁紹軾吸了一口氣出班奏道:“陛下,今遼東困頓,後金不斷襲擾,而熊飛白(飛白是熊廷弼的字)在遼東多有建樹,他在遼東時建奴不敢輕易襲擾,算是守戰有方。如今良將難得,不若複其官職,令其戴罪立功,以觀後效。”朱延禧也讚同丁紹軾的觀點。


    朱由校心中有所慰藉,看著顧秉謙等人說道:“熊廷弼忠心為國,其心可鑒。倒是你顧秉謙、魏廣微、馮銓、黃立極罪該萬死!”


    朝臣都嚇了一跳,張維賢和徐希也收起看戲的眼光。


    顧秉謙、魏廣微、馮銓、黃立極立馬跪下:“陛下,不知臣等犯了何罪?”


    顧秉謙四人自今早午門外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哼,劉若愚,念!”朱由校可是有準備的,昨晚王體乾、李永貞和塗文輔可不是白抓的。


    顧秉謙等人心沉到穀底,隻聽劉若愚的聲音說道:“原司禮監王體乾、李永貞,原禦馬監塗文輔招供:內閣顧秉謙、魏廣微、黃立極、馮銓、左都禦史王紹微為升官斂私,把持權柄、私相授受、中飽私囊,與內廷勾結,盜取朝廷賦稅、兼並土地、打壓異己、上下勾連、欺上瞞下、搬弄是非、構陷大臣。”


    如果此時是下雨天,劉若愚念的時候就會有驚雷落下。


    顧秉謙等人麵若死灰,身體顫抖。丁紹軾、朱延禧、白所知、黃克纘、李起元、右都禦史劉廷元都心中暗喜。雖然沒聽到魏忠賢的名字,但其內廷爪牙基本被一網打盡。張維賢則是有些詫異,魏忠賢可是朱由校的寵臣,可以說是看著朱由校長大的,隻能說帝心難測


    顧秉謙哆嗦著說道:“陛下。。。。”


    朱由校走下丹陛,來到顧秉謙等人麵前,兩側大漢將軍上前走了幾步。


    “想必昨夜的動靜你們都知道了,沒錯,朕已經下令抓捕王體乾、李永貞和塗文輔,把這宮裏好好清理了一番,他們的招供可是讓朕夜不能寐啊。”朱由校悠悠說道。


    朱由校擺擺手:“來人,把這幾位下錦衣衛詔獄,交給吳堯言親自審。”


    對此,剩下的幾個大臣都沒意見,一般來說,他們都會反對皇帝把大臣弄進錦衣衛詔獄,但這些閹黨嘛,他們無所謂。


    殿外走進來一隊大漢將軍,架起顧秉謙等人就往外拖。


    黃立極急忙大喊:“陛下,陛下,臣願意出首,臣要舉報魏忠賢,臣要舉報。。。。。唔。。”


    大漢將軍捂住黃立極的嘴,陛下沒開口他們就不會停。


    殿內終於安靜了,朱由校在丹陛下來迴踱步說道:“朕以前糊塗,前日落水後有幸得太祖爺托夢。”朝臣又跪下了。


    “太祖爺罵我不好好珍惜他打下的江山,大權旁落,隻知道玩木頭,國家弊端叢生,還把我揍了一頓。讓我奮發向上,恢複大明往日榮光。”朱由校歎息一聲繼續說道:“醒來後,朕痛定思痛,還望諸位愛卿助我。”


    “臣定當竭盡全力。”


    朱由校看著跪在地上的大臣,心中暗想:希望你們是真心的。


    “平身。”


    朱由校迴到丹陛上,朗聲說道:“擬旨:命熊廷弼為薊遼總督兼遼東巡撫,節製薊州、永平、遼東、天津、登萊諸軍,原薊遼總督王之臣,原遼東巡撫喻安性迴京待命;複袁可立為登萊巡撫,命沈有容提督登萊水師,歸登萊巡撫節製。原登萊巡撫武之望迴京述職;畢自嚴調任天津巡撫,原天津巡撫黃運泰調任遼東布政使,主理民事。急命遼東,在熊愛卿到任前不可擅自行動,召孫閣老迴京述職。”


    在朝臣一陣錯愕表情中,朱由校繼續說道:“為今後避免經撫不和或督撫不和,有經略不再設置總督、督師或巡撫,三者不可同時存於一地。今後總督或督師均賜尚方寶刀一把,賜先斬後奏之權。”劍哪有刀好使?讓一方大將統帥拿著文臣用的劍,不夠丟人嫌的。


    丁紹軾無奈出班奏道:“陛下,熊廷弼的權柄過重,恐有禍端,請陛下收迴先斬後奏之權。”


    崔景榮、孫慎行、李起元、高第、黃克纘和白所知也出班附議。


    朱由校冷哼一聲道:“之前就有部將不聽號令,延誤軍機,你們之後是不是又要彈劾,把鍋扔給熊廷弼。不過,為防止君臣離心、朝臣攻訐,派禦馬監太監前往監軍。”


    丁紹軾、崔景榮正要說話,朱由校一抬手繼續說道:“此後監軍不得指揮軍隊、參讚軍務,但有權參加軍會、得知軍隊動向,會議中監軍不得幹預、質疑將官決議。”


    行吧,你是皇帝,你說得還挺有道理,隻要監軍不瞎指揮就行。


    朱由校站起身走了兩步說道:“你們倒是提醒我了,朝臣、地方禦史以及熊廷弼對毛文龍多有彈劾,說其持功自傲,多有不聽號令,寧遠守將袁崇煥也多有疑義,為遼東計,就將二人調離吧。”


    兵部尚書高第不得不出班問道:“不知陛下可有人選和調任地方?”高第也就抱著問一問的態度,他料定朱由校會交給他安排。


    朱由校直接說道:“毛文龍調往寧夏任總兵,袁崇煥調往蘭州任總兵。朕看過趙率教和滿桂的經曆,都是難得的將才,趙率教升任東江總兵,滿桂接替袁崇煥。”


    高第一愣,趕緊躬身領命,退迴班列。


    “招熊廷弼來吧,既然已經是薊遼總督了,也該聽聽主帥的意見。”


    沈有容(1557-1627),字士弘,號寧海,宣城(今安徽省宣城市宣州區洪林鎮)人,明代名將,民族英雄。少年時便立誌從戎報國,萬曆七年(1579)中應天武試第四名,後北上投軍,先後在薊遼、閩浙、登萊等邊防或海防前哨服役。因屢立奇功,由旗牌官逐步擢升為都督同知。天啟四年(1624)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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