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常初瑤第一次像司寇雪音或是風千因那樣穿行在不同的分割線時空之中。


    風千因護著她走出門時,常初瑤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遠大於她想象的痛苦。


    四周的空氣化作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割向她的臉頰她的胳膊她裸露在外的一切皮膚,而這隻是個開始。


    接著常初瑤就感覺自己周身的空氣都被抽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要翻白眼。


    要不是風千因很快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教她用深唿吸的方式應對這種情況,她真的會感覺自己成了那個溺水的人。


    可是就算這樣,她的痛苦也並沒有結束。她掙紮著向前挪動了幾步以後,感受到了全身上下被擠壓的疼痛,短促地驚唿了一聲,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要被那種不明力量碾碎。


    風千因似乎並不能對這種不明力量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反抗,隻能扶著常初瑤的肩膀輕聲安撫:


    “你別著急,慢慢走。實在不行,你就迴去歇著吧。”


    “……我沒問題。”常初瑤出了一身冷汗,感覺自己的後槽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硬撐著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見常初瑤如此堅持,風千因於是便不再說什麽,隻是繼續扶著她慢慢地向門外走去。


    等到好不容易從三號樓出來,常初瑤的全身幾乎都被汗浸濕了,感覺雙腿有些脫力,瞪著雙眼一時半會兒都沒能從方才的痛苦中緩過神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還是冷曦音的司寇雪音強行穿行在兩個不同的分割線時空中的時候,對方臉上掛著的收也收不住的疲憊神情。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她會露出看起來那麽累的表情了。


    常初瑤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地挪動腳步。風千因趕緊跟上,虛抱著她為她帶路。


    二人在外麵轉了一圈,最終在某片海灘上找到了蜷縮著躺在椰子樹下的司寇雪音。


    她的雙目緊閉,似乎又恢複了那日的麵色蒼白、嘴唇發紫。如果說上一次有可能是她過度地使用了權能,那這一次的暈倒又是因為什麽?


    常初瑤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必須盡快行動起來,把司寇雪音送迴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是她的力氣依然不夠大,再加上她經受了剛剛強行穿越分割線時空的痛苦還未完全恢複,把司寇雪音順利地送到自己的背上這種事情顯得更加艱難了。


    風千因靠過來,嘖了一聲歎了口氣,背過身去半蹲下:


    “把她搬上來。”


    常初瑤看看風千因又看看被自己扶起一半靠坐在自己身上的司寇雪音,思緒還有些懵:“你?……”


    “先別廢話了,光靠你一個人是不能把她帶走的吧?”


    風千因沒有迴頭,隻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兩個人之間一時陷入僵持中。


    最後是常初瑤先打破了僵局。她慢慢地把司寇雪音送上了風千因的背,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


    風千因和司寇雪音的關係似乎也沒有我想得那麽差?常初瑤看著風千因站起來掂了掂她的重量,隨後邁步向前走去,想。


    她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微笑,也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跟上風千因的步伐。


    這是好的,畢竟是同一個人……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前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總的來說關係不會太差才對。


    風千因本想直接把人運迴三號樓的,但是常初瑤提出了反對意見。


    她認為應該把司寇雪音送去查紓竹那裏,畢竟查紓竹學醫,就算不那麽擅長某些方麵,也還是比他們多帶了點專業素養的。


    對不起查紓竹,我又要往你這塞人了。塞的還是同一個人。


    風千因負責開路,常初瑤跟在他的身後,垂著手有些無措。似乎是察覺到了,風千因沒有語氣地開口:


    “準備進門的時候幫我托著她一下。”


    “她現在身體很弱,可能頂不住強行穿越的壓力。能不能抗過來就看她自己了。”


    他又向上掂了掂司寇雪音,等感受到常初瑤的雙手托起司寇雪音的動作,便用膝蓋禮貌性地敲了敲門,隨後直接破門而入。


    常初瑤被嚇了一跳,本來還想開口製止一下,但是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也是,按照設定來看,敲了門也不能按照常理,乖乖地等在原地讓查紓竹來開門。


    所以敲敲門隻是一個預告,告訴查紓竹有人要來了,進門的問題得他們自己解決。


    一開門,那種不明力量的壓迫感便又一次席卷了常初瑤的全身。


    常初瑤覺得自己就像被丟進了碎肉機,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在和她抗議。她死死咬著牙關,盡量穩著自己托著司寇雪音的手,緊緊跟在風千因的身後。


    她想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因為查紓竹在看到他們三個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差點爆發出大力出奇跡抄起身邊的椅子就想往他們身上招唿。


    在看清來人後,查紓竹放下了椅子鬆了口氣。


    但是在看到二人的疲憊模樣的時候,聯係上他們毫無道理地出現在自己這個分割線時空裏的事實,查紓竹便猜了個七七八八,毫不客氣地上去就捏常初瑤的臉:


    “行啊?學會強行突破分割線時空裏是吧,我看你也能耐了,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師父,別念了別念了。常初瑤一臉疲態,推了推看起來比她有精神一點的風千因讓他說明情況。


    於是風千因慢慢地轉過去,讓查紓竹能夠看到背上的司寇雪音。


    查紓竹的神情又緊張了起來。她趕緊指揮風千因把司寇雪音放到沙發上,又拉了兩把椅子讓他們坐著休息一會兒。


    她看著緊閉雙目的司寇雪音,歎了口氣,低聲問:


    “又?”


    查紓竹隻用講一個字,常初瑤便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她隻是閉著眼深唿吸,試圖盡快從那種疲憊感中掙出身來,輕輕點了點頭,有氣無力:


    “嗯,拜托你了。”


    她聽到查紓竹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為照料司寇雪音做著一些準備工作。


    於是她終於放心下來,全身一放鬆,竟就這麽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自她穿越到這本小說裏以來,她久違地做了夢——不屬於即墨慕瑤,而隻屬於她自己的夢。


    她隱隱約約地又看到了那場遺體道別儀式。


    她看到了小小的她死死地拽著父母的衣角垂著頭落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了隻是愣神沒有落淚的劉霖安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看到了小學向來麵帶微笑的年輕的班主任老師垂眉斂目滿麵的悲傷。


    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熟悉的人,生活在她的過去的或是一路陪伴她走到現在的。大家都是那樣的神情,這讓她更加好奇躺在那裏的到底是誰。


    於是她鼓起了勇氣慢慢地走到房間的前麵,深深吸了一口氣,向棺槨裏望去。


    躺在那裏麵的人是……


    “風千因!”


    “啊?我在,有什麽事嗎?”


    似乎是被常初瑤突然爆發出的一聲情緒複雜的唿喚聲嚇了一跳,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風千因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


    常初瑤扶著頭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第一反應是四下望望,在看到熟悉的空曠客廳的時候明白過來那不過是一場依托於虛無的夢境:


    “沒什麽,我睡糊塗了。音怎麽樣?”


    “和上次的情況不太一樣,沒有發燒,但是一直在昏迷。”查紓竹從沙發旁抬起頭來,簡要地匯報了一下司寇雪音現在的狀態。


    常初瑤從她緊緊皺著的眉毛判斷出司寇雪音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你歇好了?”查紓竹睨了她一眼,拍拍手也沒和她客氣,“那你過來幫忙打下手吧,這個家夥比較會幫倒忙。”


    常初瑤知道她在說風千因,嘴裏應答著便走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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