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吃飯。”烎魈鬆開靈羽的手,坐在了文靜禪的位置上。


    靈羽坐在了他的對麵,垂眼一一掃過麵前的東西。


    桌上的菜一樣,位置也一樣,不一樣的隻是她對麵的人。


    烎魈屏退了以往侍奉他吃飯的所有魔修,隻留了靈羽在這裏。


    桌上那碗蟹黃豆腐冒著氤氳的熱氣,他在等靈羽的某些行為。


    結果她真就抄起筷子自己吃自己的了。


    靈羽的吃相一直不怎麽端莊優雅,就是單純為了吃飽而吃飯,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毫無章法。


    烎魈永遠也猜不到,她下一筷子會落在哪裏。


    他等了很久,最後忍無可忍把靈羽的手裏的筷子搶了過來。


    她嘴裏還有東西,並不是很方便說話,隻能抬眼看著他。


    “我的呢?”烎魈問。


    靈羽覺得他又開始犯病了,他的筷子就在他自己手邊,結果要對她明知故問。


    看見靈羽的眼神掃了一下自己手邊的筷子,烎魈氣不打一處來,他是這個意思嗎?


    他拿起一隻勺子敲了敲麵前的空碗,輕咳一聲暗示她。


    靈羽沒有領會到他想幹嘛,麵上甚至還浮現出了有病就去治的表情。


    烎魈隻好又拿起筷子,敲自己麵前的空盤子。


    靈羽這迴懂了,但她不打算慣著他。


    烎魈搶了她的筷子,她幹脆就給自己打了一碗蟹黃豆腐。


    見靈羽終於上道,他滿意地伸出手,準備接過這碗他其實並不感興趣的吃食。


    結果靈羽送到了自己嘴邊,幾口就喝幹淨了。


    她差不多吃飽了,打算起身出去逛幾圈。


    烎魈把手中的勺子重重地一丟,將那個空碗砸得粉碎,他抬起頭看著若無其事的靈羽。


    “真當本座不敢殺你?”烎魈的眼睛裏有細細的血絲爬上來,他真的生氣了。


    靈羽抱臂垂眼,眼神裏似乎有憐憫,似乎又有嘲諷。


    她知道這個魔尊想讓她做什麽,那日在獨木酒莊她是如何對文靜禪的,他就也想要她這麽對他。


    靈羽微微抬起下巴,修長白皙的脖頸暴露無遺。


    這個姿勢下,她那本就帶著譏諷的眼神更加高傲了幾分。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烎魈卻被氣得折斷了手中的筷子。


    有那麽片刻,靈羽覺得這個魔尊可笑至極。


    她隻是來跟他做一筆雙方受益的交易而已,他卻似乎想求她一顆真心。


    烎魈站起身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腕眼角都有青筋暴起,靈羽已經有些喘不上來氣了,依然還是那副冷漠又高傲的樣子。


    她不怕烎魈,甚至做出引頸受戮的姿態。


    因為她知道,這個魔尊不可能真把她殺了。


    果然,過了片刻他手上的力道就鬆了。


    “本座哪裏比不上文嶼?”烎魈咬牙問她。


    靈羽在心裏嗤笑一聲,他真是有大毛病。


    “什麽時候破陣?”靈羽問。


    烎魈愣了一下:“你沒有想他?”


    他的語氣有些將信將疑。


    “我不想跟你過家家,”靈羽說,“什麽時候破陣?”


    他想不明白,既然她心裏沒有想那個武陽真君,為什麽對待自己和對待他截然不同。


    尤其是眼神。


    她剛剛看自己,就像天神看地上的爬蟲,並非有意輕蔑,隻是單純的不放在眼裏。


    可她看武陽真君不是這樣的。


    到底哪裏不一樣?


    “為什麽?”烎魈問她。


    “什麽為什麽?”靈羽不明所以。


    見他有些悵然若失,靈羽感覺自己大概明白了他想問什麽。


    她的腦子裏閃過一絲狡黠,於是拍了拍烎魈的手背:“你先放開我。”


    烎魈這才發覺自己還掐著她脖子,他猶豫了片刻,才決定放開她。


    靈羽重新坐了下來,低眼看著桌上的東西:“你想問我為什麽對文靜禪和對你不一樣是嗎?”


    “來,我告訴你,”靈羽把觀青引放在桌上,又挽起袖子露出手鐲,“因為這些。”


    “我神識海先天有缺,修行寸步難進,他給了我天材珠助我。”


    “我沒有趁手的法器,他為我尋來千變萬化的觀青引。”


    “還有玄弋,這本是他座前護法神鳥中的一隻,我喜歡,他也大方給我。”


    “至於那些拿給我隨便用隨便吃的奇花異草,更不用多說。”


    靈羽抬頭看他:“知道你們哪裏不一樣了嗎?”


    烎魈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這有什麽,你想要這些,我把珍寶庫鑰匙給你,你自己去挑去選不就行了?”


    靈羽的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個朽木難雕的表情:“我是這個意思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烎魈反問。


    “師傅總是順著我的意願做事,事事為我考量”靈羽說,“而你,魔尊,答應我的事情都再三推脫。”


    靈羽盯著他的眼睛:“你覺得你配跟他比嗎?”


    她看烎魈陷入思考,內心對自己這番說辭很是滿意。


    雖然剛剛所言有些誇大其詞的成分在,但她也是為了激烎魈趕緊去取劍破陣。


    一天到晚在這裏纏著她,磨磨唧唧的,下輩子她才能拿迴自己的東西。


    烎魈生下來就是魔尊,從來沒有人敢教他為別人考慮。


    千萬年來都是別人把他想要的東西捧到他麵前,再不濟,也是他千方百計去圖謀自己看上的東西。


    靈羽如今跟他說這些,完全在他認知範圍以外。


    尊重她,為她付出。


    這些都是別人對他做的事情。


    “不過沒關係,”靈羽繼續對他說,“你有你的道。”


    “反正你我之間,沒有緣分。”


    烎魈怒視她,卻隻看見了她那張無所畏懼的臉。


    “離惑的弓弦斷了,”烎魈說,“我送去極北修養,過幾日才能拿到。”


    “你那不是條鞭子嗎?”靈羽問:“怎麽又有弓弦?”


    烎魈的手中有光芒亮起,片刻後一把通體透明的長弓出現在了他手裏。


    他倒沒說謊,弓上的確是沒有弓弦的。


    “就隻有你的觀青引能變化,”烎魈說,“離惑就不能嗎?”


    哦,靈羽想起來了,博學樓裏的確有張畫像,是個青麵獠牙振臂引弓的魔族。


    原來那幅畫裏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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