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笑上有殺意,引得罡風盤旋於刀身周圍,靈羽坐在那裏雖未動彈,卻比直接動手更有威懾力。


    “真是個暴躁的小仙女,”烎魈一反常態,語氣不再輕浮,“不過你可想好,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應你這一求。”


    他整理了一下衣擺,在榻上盤腿坐直了,再也不說一句話。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許久,靈羽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揮手收迴春山笑。


    “那我也可以告訴你,”靈羽說,“我不點頭,你拿不走劍。”


    “任你有通天之能,上可入三清誅仙神,下可至幽冥蕩鬼魂。”


    “我說不能,你就不能。”


    烎魈仔細思索著她的話,最後試探地開口問她:“你是劍主?”


    若那天柱真是三清所降,世間沒有比她的劍更適合拿去劈斷它的。


    要說她別無選擇,烎魈又何嚐不是。


    靈羽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迴答他:“與你,無關。”


    烎魈盯著她看了許久,目光若也能滴水穿石,她身上此刻大概早就有了兩個窟窿。


    他終於有了決斷,往身後一躺:“既然如此,那我們談不攏。”


    做魔尊也有這麽多年,他得承認雖然他自負頭腦精明,剛剛確實也差點被她繞進去了。


    這女人虛張聲勢的本事不錯,連他也花了這麽久才反應過來。


    “仙子,”烎魈說,“你入此近水樓台,其實並非是我找你,而是你找我。”


    看似迴迴都是他來找她,實際上她每次都在盼著他來。


    這欲擒故縱的手段,也隻不過是為了跟他爭奪這場談判的話語權。


    實際上她的手中,並無多少籌碼。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破陣,但烎魈清楚一件事,就是靈羽十分急切。


    麵上嘴上都能裝,這行動可裝不了。


    她心裏圖謀的,就是找人幫她破陣。


    想明白這些,烎魈的心情舒坦了不少,又掛上笑容問她:“要麽跟我迴驁逐海,我助你破陣。”


    “要麽,你就別想再見到我。”


    靈羽手中一直捏著一隻小瓷杯,聽見烎魈的話後她一直沒有作答,過了片刻手中的杯子卻碎了。


    鮮血從她握緊的拳頭縫隙中滲透出來,烎魈知道,他的目的已經快要達成了。


    “甩掉武陽真君,”烎魈臨走前告訴她,“我會來帶你走。”


    說完他就消失了,剝奪五感的陣法再次降下,靈羽又進入了一片混沌中。


    活到現在,她也算是第一次被人逼得別無選擇。


    烎魈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知道她也是心有所求才會找上他,也就捏住了她的命門。


    他有入山門的理由,也有與明淨山為敵的底氣。


    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個能幫她的人了。


    靈羽鬆開手,破碎的瓷片掉了一地,上麵還沾著她的血。


    原本她還覺得楓娘搞這個遊戲簡直無聊透頂,但現在找不到文靜的,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太小看她了。


    這樣無感皆失的情況下,她怎麽可能從這麽多人裏麵找到一個。


    更何況她是一點不想碰這些人,也不想別人碰自己,來試探是否是要找的人。


    近水樓台的人越來越少,有些是成功找到的,也有許多鬧了烏龍,滿心歡喜摘下綢帶,發現牽錯了伴侶。


    靈羽坐靠著柱子在一處台階上,烎魈的話,她心中已經做好抉擇。


    想要撇開文靜禪,就得拿到如意酒灌醉他,然後她才能單獨行動。


    這些天與他相處,靈羽得承認,是非常自在舒坦的。


    他是個靠得住的人,但不代表靈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在他認可的範圍。


    她要破了守陣拿迴鱗片,就等同於剝了明淨山的鎧甲,讓所有人都身處危險之中。


    武陽真君又怎麽會聽之任之。


    靈羽正想著,她的衣擺被人踩了一腳。


    這身衣服是文靜禪買的,布料都是用最好的蠶絲製成,一等一的光滑。


    這一腳踩下,那人直接往靈羽的身上栽了過來。


    她根本毫無防備,雙腿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砸中了。


    那人的反應也還算快,立刻就重新站好。


    他似乎是說了抱歉之類的話,但靈羽聽別人說話都像在水中一般,知道有人說,但是聽不清是誰說,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她扶著欄杆想要站起來,卻摸到了他的手,他也正好扶著欄杆。


    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從文靜禪的手背直接穿到他的四肢百骸中。


    他下意識想抽迴手,卻突然又想起來什麽。


    靈羽在明淨台上用真火燒傷了自己,他給她包紮時碰到了她的傷口。


    那時候的刺痛,和現在一模一樣。


    他想也沒想就扯掉了手上的綢帶,一把摘下眼睛上的覆帶,抬頭看台階上的人。


    靈羽很瘦,麵上總感覺一點肉都沒有,就剩一層皮貼著骨頭。


    從下往上看她,那張瘦削的臉即使擋住眼睛,也總有種不服輸的感覺。


    他看著靈羽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受傷了。


    不過多虧她受傷,不然真有可能見麵不識。


    有細碎的光點從他的手背上散落出來,是他的靈力在溢散。


    看了片刻後,他終於抽迴了手。


    隻要解開綢帶就恢複了五感,靈羽此刻還不知道文靜禪站在她麵前,正打算走下台階。


    三兩步後,她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堵牆。


    正納悶樓梯怎麽會通向一堵牆的時候,有人解開了她手上的綢帶。


    她瞬間就聞到了一股清冽的香氣,似寒梅傲雪盛開,又似青鬆沾染晨露。


    “靈羽。”文靜禪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隔著那層覆住雙眼的絲帶,循著聲音來處,抬頭看見了文靜禪模糊的輪廓。


    兩個人此時靠得很近,靈羽自己都不知道聽見的究竟是誰的心跳。


    她覺得也許是兩個人的心跳都聽見了,一個人,絕無可能片刻間跳這麽多下的。


    靈羽覺得有些不妥,便後退一步台階,正好目光就能與文靜禪齊平。


    一瓶酒從天上飄來,落在了兩人中間的台階上,底下還壓著一張紙條。


    上麵寫著:杯中如意酒,解爾百種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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